第15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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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黑暗里,遲念握起了宋衍的手,從噩夢緩慢恢復(fù),對他緩緩?fù)侣恫辉H口對他講過的故事。 “宋衍,你知道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下定決心要跟顧景同分手的嗎?” “你提這個我就不太想聽了,我們直奔主題怎么樣?” “哎呀,你幼稚不幼稚,別打岔!” “這跟幼稚沒關(guān)系,每個男人對自己女朋友的前任都介意,如果我完全不介意,那才是真的有問題。” “你最近越來越油嘴滑舌了。” “或許可以換個詞,這叫活潑,聽起來好聽點。” “沒正經(jīng)!你到底要不要聽,再這樣我不講了。” “有沒有開心點?” 宋衍突然用溫柔的語氣問道。 遲念愣住了,剛才她確實專注于吐槽宋衍了,而且宋衍的這種打岔,她并不是真的討厭。 遲念把身子跟宋衍靠得更緊一點,他身上殘留著洗澡時所使用的化學(xué)香氛的味道,近似于薄荷味。 遲念仔細(xì)地嗅了嗅,這是她挑的,她喜歡這個味道,像是一個明凈的夏日午后所具有的那種氣息。 遲念沒說話,動作卻代表了一切,宋衍微微地嘆口氣,然后道:“來吧,咱們言歸正傳,你什么時候下定決心跟顧景同分手的?” “他mama來看我,握著我的手跟我說,景同特別想來,可是她不讓,因為他做錯事了,不應(yīng)該在這種時候出現(xiàn),因為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道歉和懺悔都顯得廉價,口頭上的道歉和愧疚,尤其顯得虛偽。” 遲念的語氣波瀾不驚,仿佛在轉(zhuǎn)述一段跟她無關(guān)的話,可她的聲音依然泄露了一絲譏誚。 不需要遲念再多說什么,宋衍已經(jīng)能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他是顧景同的少年伙伴,知道他的母親平日里是多么圓滑討喜的一個人。 宋衍完全可以想象,在幾年以前,那位娟秀可親的阿姨是以什么樣的語氣坐在遲念面前講這一番話。 他也能想象得到那個時候的遲念是什么樣子的。 遲念那時候年紀(jì)尚小,修為淺,可還算會敷衍。 所以遲念肯定不會說出“不要緊”“不是他的錯”這類話。 她非常有可能選擇不說話,只是躺在病床上讓她自己默默地流眼淚。 然而真正的她卻在審視著自己病床前的中年女人。 她從這個人的話里讀出了最本質(zhì)的東西,那就是――顧景同此刻根本不敢來看她,所以才把自己的母親推到了她的病床邊。 也許是真的內(nèi)疚,也許是害怕被結(jié)束兩個人之間的情感關(guān)系,也許對見到遲念父母心存畏懼…… 總之,在可能性會存在非常多的“也許”,有些甚至難以用語言表述。 顧景同選擇這么做,心理原因應(yīng)該相當(dāng)復(fù)雜。 但是宋衍知道遲念從中洞察到了一種她非常討厭的東西,懦弱。 足夠了。 在顧景同母親因為遲念的反應(yīng)而放下心來,抱著事情尚有可挽回余地的心情離開后。 遲念出院,用符合她年紀(jì)和閱歷的手段結(jié)束了這段有些過家家意思的初戀。 “你知道么?公訴那伙綁匪的時候,我作為證人出庭了。 檢方詢問我爸媽的時候,我媽不讓,她發(fā)了好大的火,完全不在意自己以前精心維持的外在形象。 但是我爸同意了,所以他倆在醫(yī)生辦公室里大吵了一架。 我媽像以前無數(shù)次吵架那樣,只要我爸認(rèn)真了,她就吵不贏。 然后她就發(fā)脾氣,邊喂蘋果丁給我吃,邊給我講這件事,講完她就去公司了,把我扔給了我爸。 我爸在病房外頭轉(zhuǎn)悠了挺長時間,然后進(jìn)來問我能不能出庭。 我就對他說我能。 你知道么,當(dāng)時我在他眼睛里看到了喜悅。” 聽到最后半句話,宋衍后背泛起了寒意,薄被之下跟遲念的手握在一起那只手浸出了薄汗。 他知道,他還知道的更多,他在發(fā)現(xiàn)喜歡上她以后,控制不住自己去探尋她的過去,他沒有參與的那部分。 他知道那起綁架案不只她一個人被綁,另一個被綁架的男孩試圖出逃,然后被殺死在一間倉庫里。 那時她也在。 她有沒有聽到那個男孩的哀嚎? 殺雞給猴看,她更值錢。 然后她被成功救援,躺在病床上接受一次又一次的安慰與詢問。 她父親不是不欣慰的,欣慰女兒收到的創(chuàng)傷不算劇烈。 同時更強(qiáng)烈的情緒是喜悅,喜悅自己有了一個也許可堪造就的繼承人。 宋衍猜想可能這種喜悅不是全部,而只是那個男人當(dāng)時全部情緒的一小部分,他更多的情感還是源于作為父親的本能。 可是很遺憾,敏感的女兒捕捉到了這部分喜悅,因此消解了父愛的純粹性。 “不要緊,我就是那種特別善于記住壞感覺的人,擅長小題大做,好像自己遭遇的事情有多不得了一樣,很多孩子其實或多或少都能感受到父母在某個瞬間所展露出的卑劣,并且為此感到震驚甚至是幻滅,長大后,就會發(fā)現(xiàn)那其實沒什么,那不是成年人世界的帷幕沒遮擋好罷了,父母也是人,而不是圣人。 而我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我從我爸媽那里得到的,比其他人要多太多了,所以,我覺得我都這么大了,還鄭重其事地拿這些事出來講,挺矯情的,也很可笑。” 宋衍知道,遲念此刻的這種自我解釋是在努力消解她心中的痛感,她試圖把這些感受視為一種自己情緒上小題大做來讓自己好過一點。 她借此來制造一種心理暗示,它們不重要,人人都會經(jīng)歷的,所以不要緊。 但是很顯然,她沒能完成徹底地自我說服。 宋衍不知道該對遲念說些什么,此時他有些痛恨自己的性格,他可以試著去理解,但是他沒辦法像一個情感豐富的人那樣更多地去體驗遲念的情感。 所以,宋衍只能將遲念的手握得更緊一些。 “但是我講的這些跟我的夢沒關(guān)系,我剛剛做的夢是另一件事。 我媽跟我爸剛離婚不久,她忙著做生意,只能找保姆帶我。 小孩子喜歡跟大人學(xué),大人干什么,小孩子也跟著干什么。 帶我的那個保姆喜歡聽?wèi)颍约阂蚕矚g哼哼兩句。 如果我媽事先知道她有這個愛好,是絕對不會雇她的。 可她那段時間太忙了,適合的保姆其實很不好找,這個保姆阿姨是熟人家里做過不少年的那種,起碼能讓她放心,所以就雇了。 然后我就跟著她聽?wèi)颍约哼€學(xué)了兩句,自己在陽臺上玩游戲,有一種就是學(xué)唱戲。 然后有一天被我媽聽見了,她對這個特別看不上,那天可能是生意上不順,心里本來就憋著火,聽我一唱,整個人徹底爆發(fā)了。 狠狠給了我一巴掌,我現(xiàn)在都不能忘記那種疼和委屈。 沒有父母是生來就會做父母的,極少數(shù)孩子才沒有受過父母給的委屈吧,其實我懷疑這個世界上所有孩子都受過父母給的委屈,只不過委屈有大有小,而有的父母學(xué)的比較快,孩子也大度,長大后就把不愉快的那些忘光了,或者可以不拿這些記憶當(dāng)回事,所以回想起來的時候,只覺得童年很快樂。 我媽就對我動過一次手,她管我確實嚴(yán),也會罵我,可是自那以后,她再也沒打過我,不過后來我好像也沒有讓她那么生氣過,最嚴(yán)重的也不過是我決定要進(jìn)娛樂圈,可我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我已經(jīng)二十了,她不可能像小時候那樣管我了。 我后來才知道我是代人受過,那個人是我姥姥。 我姥姥的故事放到現(xiàn)在不算什么大事,可是在我媽小時候那是轟動性消息,我姥姥拋下我媽和我姥爺,跟一個男人私奔了。 我媽是頂著“破鞋的女兒”這種名頭長大的。 我姥姥是地方文藝劇團(tuán)的女演員,唱樣板戲的時候都唱主角那種。 所以你明白為什么她這么討厭我跟著保姆學(xué)唱戲了吧。 我媽打完我,我立刻就哭了,說哭不準(zhǔn)確,是嚎哭吧,怎么哄都哄不好那種。 我媽似乎很快就后悔了,好像還給我道歉了,可我記不清了。 我跟你說過,我這個人不太有良心,總是傾向記住不太好的部分。 我記憶就停在哭之前了,之后的事很模糊,我唯一能確定的是她把那個保姆阿姨辭了。 你知道我為什么在講件事之前講綁架的事么? 因為我想告訴你,雖然我沒辦法徹底擺脫這種痛苦記憶,可是比較起來,我媽給我的,其實我更能接受,雖然她老是做的不夠好,很多時候她會對此感到后悔。” 宋衍默默地聽著,遲念長長的陳述里再次出現(xiàn)了自我說服,但依然不太成功。 也許外人看起來,遲念的父親比她母親做的更好,可是遲念察覺到了這其中存在一種本質(zhì)上的不同,因此量的差別不再重要。 宋衍現(xiàn)在懂得,遲念因為某種與生俱來的天賦,性格上的敏感早熟,導(dǎo)致她在很早的時候,看清了自己的父母。 看清了也不會怎么樣,她依然愛他們,只是她知道她mama,那個永遠(yuǎn)抱怨挑剔又充滿控制欲的遲立女士,比她爸爸更愛她。 這一點,她勢必早就有所察覺,不然她不會在五歲那年,選擇拉住她mama的手。 五歲這年齡還不夠讓一個孩子做出完全理智充分的權(quán)衡利弊,可這時候作為幼獸的直覺也還沒消褪完畢。 她的直覺會告訴她應(yīng)該選誰。 盡管遲立女士對遲念一貫施加刻薄的挑剔,好像她做的每一件事都不能讓她滿意。 不管是跟著父母中哪一個長大,都會付出某種代價。 遲立女士跟他倆同住那段時間,宋衍體驗到了這位未來岳母的種種不好相處之處。 他問過遲念是否后悔選擇跟母親生活。 遲念邊修指甲邊告訴他,她無數(shù)次對母女關(guān)系感到苦惱,母女間的控制與被控制,可她從來不曾后悔她的選擇。 “好了,我說完了,好痛快,只是苦了你當(dāng)我的情緒垃圾桶,不過這是你的責(zé)任之一,我是不會有什么歉意的,太晚了,睡吧。” 說完,遲念從宋衍懷抱里掙脫出去,同時松開了交握著的手。 她打了個哈欠,表示自己困了。 “我也困了,休息吧。” 宋衍雖然提供了這樣的回答,可他對遲念太了解了,完全感覺得出遲念剛剛的話語動作統(tǒng)統(tǒng)都是在裝模作樣。 她在粉飾太平,試圖讓他相信,沒什么大事發(fā)生,不過是因噩夢而產(chǎn)生的低潮情緒,傾訴一下就好了。 可他不能揭穿她,不然她就成了夢中的那個小姑娘,會下不來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