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
所以,《刀尖上的舞蹈》作為一部成本不高的電影,在很多業內人士看來,注定要走的是細水長流路線。 情況也的確如此,大年初四,《刀尖上的舞蹈》排片率來到8%,首日實現票房逆跌,上座率維持同期第一。 接下來直到初七,排片率保持每日上漲,票房收入也連續第四天實現逆跌,上座率依然為同期第一。 明眼人都知道這部片是成了,遲念維持著她的不敗金身。 而屠子肅也有了新愛好,自從初四之后,每半個小時刷新一次票房實時更新軟件。 因為大年初四當天片方分賬收入抹平了電影投資,接下來每一天分到的錢,都是多賺的。 不過當初他和遲念都想要借的那股東風也要快來了。 大年初九,花樣滑冰男單短節目開始比賽。 第109章、收官 ... 今時不同往日,比起姜離當年滑冰的環境,談琰這一代選手的條件就要好很多了,首先是體總對花滑的撥款增加了,外訓,編舞,服裝上跟姜離那時候比有所改善。 而且隨著全國人民生活水平提升,很多花滑選手們家境條件都不錯,能供得起額外支出。 現在大家眼界開闊了,如果覺得經濟上不能支持,一般不會讓孩子滑職業的,還不如念書,花滑是個燒錢運動,在看不清未來究竟能滑到什么水平的情況下,敢讓孩子從五六歲就開始練這一行的家長,對自身收入還是有點自信的。 談琰家里的情況其實跟《刀尖上的舞蹈》原著作者鄭濟生家差不多,只不過因為時代區別,談琰爸爸是做物流生意的,談琰滑冰是因為他媽喜歡花滑,且又是冰城人,條件便利,還有運動氛圍。 結果沒想到生了個天才兒子,談琰從少年組起,參加國內大小比賽拿第一以外的名次對他來說才是稀罕事。 可國內在花樣滑冰上還是底子薄,單人滑項目上沒有足夠的人才儲備,自然也就沒法形成梯隊,除了談琰,男單其他人出國比賽就是陪跑的命。 跟姜離當年一模一樣,千頃地里一棵獨苗,只能指望獨苗抗住壓力,多爭氣。 所以為了奧運年,花滑國家隊上下,壓兩手寶,左手雙人滑右手談琰,能給的資源全數都給,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 就拿教練來說,原本是國家隊教練和陪談琰從省隊上來的教練一起帶,可是為了奧運年,談琰如今真正的教練是帶出過奧運男單冠軍的美國名教,這個師傅拜得可不便宜。 而談琰的賽季選曲也不是隨便選的,其實劃定的范圍就是姜離當年滑過的曲目,當時想的是最好復制姜離奪冠的兩首曲子。 《末代皇帝》和《鶴唳華亭》,都是著名曲目,裁判不陌生,又能體現本國特色,還能通過喚起花滑屆對姜離的回憶來接收一下她離開后的隱形遺產,也就是給大家一種感覺,談琰會是繼姜離之后中國花滑的新一代領軍人物,他是她的繼承人。 要知道姜離當年可是戰績輝煌,那被視為繼承人的談琰,自然…… 這種想要營造出來的微妙心理感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光想想那當然是很美好的,實行起來就很有難度了。 要不然也不會因為鄭濟生發的一個視頻而去找電影劇組,論起花滑,他們才是職業的好嘛,基本上算死馬當活馬醫了,只要能幫助到談琰,干什么都行。 結果這個看起來有些不靠譜的舉動,反而真的起了效果。 不只是遲念雇的私教對她嘖嘖稱奇,陪談琰去劇組的教練也覺得不可思議。 但是最終是遲念打消了他們想讓談琰滑《末代皇帝》的念頭。 當初想的挺美,姜離當年滑《末代皇帝》是把她自己化身為末代皇后婉容,那自然可以讓談琰滑《末代皇帝》電影中真正的主角――溥儀。 這個想法是不太靠譜的,姜離可以滑,不代表談琰就能滑得了,因為姜離能理解婉容,談琰無法理解溥儀,而且溥儀比他的妻子婉容要更復雜。 看過遲念滑《傾國之戀》后,教練組也動過讓談琰短節目滑這首曲子的心思,只不過視角從辛普森夫人變為溫莎公爵,曾經的愛德華八世。 這個想法也有些異想天開,原因依然是曲目風格并不適合現在的談琰。 不管是溥儀還是愛德華八世,他們有共同的身份,都是皇帝,光是怎么扮演一個落寞的君主,就夠讓談琰喝一壺的了。 而且還有這兩個人復雜的經歷和愛情,比起他們,談琰就是張白紙。 談琰是個眼里只有滑冰,生活環境很單純的天才運動員,家境又好,他怎么能切實體會這兩首曲子呢? 他也許會被打動,但是他不可能有強烈的代入感。 其實《鶴唳華亭》對談琰來說也很勉強,姜離當年是飽受人生大起大落才有的領悟,而談琰找到劇組來的時候,虛歲十七歲,生日又小,平生吃過最大的苦就是訓練,他年紀輕輕已經是世界范圍內的男單頂尖選手了,每天想的是怎么滑的更好,成為當代最優秀的花滑運動員,并且沒有之一。 遲念跟談琰接觸了才發現,這孩子跟姜離不一樣,他覺得他能理解姜離,其實是能理解冰場上的姜離,在冰場之外他和姜離截然相反。 姜離敏感多思,缺愛渴求他人關注,花滑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只能通過花滑得到她想要的東西,她對花滑的感情是復雜的,喜歡是喜歡,但是她清楚自己不只是喜歡花滑本身,她也喜歡花滑能帶給她的東西。 而談琰呢,讓他滑到如今的是他的單純和好勝心,從小就被反復教育,要做最好的花滑運動員。 這種話說的多了,大部分孩子可能會起叛逆心,可談琰在花滑方面的天賦實在是太好了,花滑反饋給他的成就感讓這種要求反而不會成他的心理負擔,因為他是很有自信的,覺得自己能做到。 談琰對花滑的心思很單純,他喜歡這個項目,恰好又很擅長,從五歲到十七歲,生活里除了花滑就是花滑,非但不感到枯燥,反而覺得有趣,別的東西,他根本不關注。 這種單純其實也是天賦的一部分,心無旁騖,持之以恒,十幾年就專注做一件事,試問有多少人能做到? 遲念一個人的觀點其實是不足以讓教練組改變主意的,她表演天賦再好,藝術感染力再強,她也是個花滑上的業余人士,看在她考到國六的份上,姑且算她是個有些分量的業余人士,但這根本不夠用,她接觸花滑的時間滿打滿算也只有幾個月,如果她說什么,大家就聽什么,那才是藥丸。 可是在圣彼得堡抓住的編舞師伊戈爾站出來了,他同意遲念的想法,像這種專業人士的意見就非常有分量了。 能請到伊戈爾給談琰編舞,真是意外之喜。 要知道著名編舞師們都是很忙的,尤其是合isu胃口的編舞師,真是坐在家里等錢送上門。 很多選手的編舞可能都出自一人之手,要價不菲的同時,質量也有保障,一分錢一分貨,不會坑了選手。 可是這種情況下,也要分用心不用心,選的曲子跟選手適合不適合。 而伊戈爾這個檔次的編舞師只給談琰一個人提供服務,真是運氣好到爆棚了,時間充裕,充分溝通,還是量身定做,教練想起姜離一回就要在心里謝她一回。 最終定下來的短節目曲目是《骷髏之舞》,就是玩炫技,男單的技術難度比女單要高,而且這幾年是花滑項目技術飛快進步時期,太適合炫技了。 姜離當年是三三連跳,阿克塞爾三周跳,加一個四周跳。而談琰的跳躍難度則是四個四周跳搭配三周跳和兩周跳,還有讓人眼花繚亂的步法和旋轉,在技術分上拉滿。 遲念給談琰演示過姜離版本的《骷髏之舞》,但是同時給他的建議是,別模仿姜離,因為姜離心思很復雜,這首曲子,他其實只要瘋起來就夠了,有多喜歡花滑就表現多少,骷髏在跳舞,骷髏在冰上跳舞。 至于《鶴唳華亭》,這個遲念就沒辦法建議太多了,這要看談琰自己跟花滑的對話是什么。 不過伊戈爾年紀大了,比當年會變通,他讓談琰想象自己是只能飛行回過去時光的鶴,要在滑的時候喚起回憶,在不同時期,不同年齡階段,滑行在冰場上的樣子,過去對花滑的感覺,不但可以想自己的,也可以想想別人的。 剛開始滑的時候,肯定不順暢,但是回憶就是個腦補的過程,每一次滑都是比之前那次更豐富的添加和補充,或者是更新。 談琰在奧運之前,有一年時間去做這件事,用時間去豐盈他在冰場上的感覺。 而這一年來,談琰確實過的不容易。 《骷髏之舞》他能滑得很好,因為調動情緒嗨起來,什么都不想,只想要自己滑得開心,這種心情下,很容易取得良好發揮,滑得酣暢淋漓,贏得滿堂喝彩。 因此,談琰的短節目發揮一向很棒,大家都不擔心,基本不會出大失誤,還屢屢飆分,被稱為短節目小王子。 可到了自由滑,就要吃苦頭了,跟花滑的對話,究竟怎么樣才能算對話? 談琰剛開始滑《鶴唳華亭》的時候,只覺得腦袋空空,他這時候才覺得,他人生前17年,實在是乏善可陳,過的太順了,對他滑《鶴唳華亭》,反而是種苦惱和阻礙。 那些日復一日的訓練有什么可回憶的? 即使是站上領獎臺的時候,當時很激動,可如今再想起來時,也變成了削弱版。 迫不得已,談琰只能想別人的,排在第一位的,當然是姜離,可這時候才能發現,盡管他知道姜離的人生經歷,看過無數次她的花滑視頻,可這些都用不上。 談琰傻眼了,想來想去,只好再次向遲念求助,問遲念有沒有表演感悟,最好能細致一些。 遲念當時剛拍完電影,還沒考慮過發行的事,出于支持國家體育事業發展的高尚目的,給談琰寄了份她自己的表演札記上有關電影部分的復印版。 等談琰拿到厚達三十頁正反兩面都寫滿了字的復印版,先是驚嘆遲念太能寫了,而等他打開看完里面的內容,談琰再一次傻眼了。 他心目中的女神被遲念給弄碎了。 為此談琰還在微信上跟遲念理論過,他覺得遲念把姜離想的太差勁了。 結果遲念根本不跟他爭論,只回復給他一句話。 【弟弟,如果姜離是你心里的那個完美女神,我才不想演她。】 談琰沒看懂遲念到底想說什么,他覺得演員真是奇怪,說的話云山霧罩,讓人看不懂。 可他也不得不承認,在遲念表演札記里的姜離更立體,更真實。 原來他好多年里對姜離的想象都是他自己的一廂情愿。 談琰能接受教練組的安排,是因為他喜歡姜離,他可以去模仿她,向她致敬。 可是《鶴唳華亭》告訴他,即使是同樣的曲目,同一個編舞師,他也不會有她的體驗。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冬奧越來越近了。 隊里的氣氛也一天比一天緊張,上上下下,大家都很緊張,被這種氣氛感染,搞得談琰也開始有些心緒不寧。 他知道冬奧對一個運動員的意義,冠軍杯和世錦賽每年一次,冬奧四年一次,一個運動員的職業生涯里,可能只有這一次機會去接近那塊金牌。 為了緩解他的情緒,大家都安慰他,讓他放開來滑,他還年輕,四年后不過二十二歲,還有機會。 可談琰知道,對一個花滑運動員來說,四年時間,漫長的奧運周期,變數太大了。 而且談琰知道不管是家里還是隊里,還有關注他的花滑迷們,其實都在期待,期待他把那枚獎牌帶回來。 他能做得到么? 談琰知道他自己并不穩定,每個賽季,總是會出些意外,可能上一站拿了分站冠軍,下一站就出大失誤。 而冬奧是不允許失誤的,失誤很可能葬送一切,別的比賽帶來的壓力跟冬奧比,差距太大了。 大年初九,談琰在男單短節目中發揮完美,積分排在第一位。 原本就吸引到不少國內觀眾的冬奧會,因為談琰成為冠軍有力爭奪者,更加引人注目了。 而談琰的短節目表演視頻更是在社交網站上被傳瘋了。 談琰賣相不錯,自從他上位國內男單一哥,靠著清秀的長相拉了不少年輕女粉絲進花滑圈。 而這次冬奧熱度,則讓談琰熱度出圈了。 受益的還有《刀尖上的舞蹈》,因為遲念在電影里也滑了《骷髏之舞》。 見機快的影院當天就再度調整了電影排片,而剩下的則在保持觀望,畢竟初十就是自由滑,如果談琰自由滑保持短節目的狀態,那因此而來的結果…… 談琰在知道自己的短節目排名后,除了最開始的興奮期,馬上陷入了患得患失的焦慮。 他看著身邊教練和其他工作人員,還有父母興奮的臉。 突然覺得惶恐,他不知道自己明天自由滑如果出錯,這些人會有多大的失望。 不,不可以想,不要想失敗這件事。 可思緒是無法控制的,用過晚飯,談琰在房間里接受按摩師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