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宴請
幾日后的一個黃昏,這座不起眼的邊郊別院迎來了一位人。那人身材高挑健壯,雖無華服玉飾,但渾身隱隱散發著一種令人畏懼的氣魄,那是一種歷經沙場,殺人無數的人所特有的。此人正是曾經為大渝立下赫赫戰功的魏鼎垣將軍。 孟修乾站在前廳,看見魏將軍從門口的馬車上下來,心就落定了大半。二皇子的最大支持者,若不是心里已經動了易主之念,又怎么會輕易答應他孟修乾如此隱秘的邀約呢。如今最難的一步已然成功,魏將軍既然踏入了這個別院,孟修乾就有九成九的把握令他歸順。 正廳內早已擺好了精致的酒菜,孟修乾引著魏將軍落座,兩旁的侍女便迎上來為二位主子斟酒。 “殿下這座宅院景致倒是不錯啊,不落俗套,不似尋常富貴人家金玉滿飾。” 孟修乾笑了笑道,“將軍謬贊了,這個宅院乃是我親自督建的,皇子府自有朝廷的規格所限,太過奢華,所以我才選了這個地方,能按自己的心意建個住處。” “哦?”這倒是出乎魏鼎垣的意料了,其實他對這位大皇子并沒有太多了解,除了身世地位和朝堂上的奏折政見,這位大皇子其余的一切可謂是極其神秘的。但他總覺得不過是大皇子防范得當,手底下的人又辦事不利罷了。如今以小見大,這位大皇子看似和想象中的尋常皇子不同。 “魏某有幸去過二皇子殿下的府邸做過幾次,朝廷給皇子府的規格魏某是知道的,那可還比不上某些王公大臣的府邸呢。二皇子著意整修了許久,才略有些皇子府的氣派樣子。” “平弟眼光甚高,不似我這般隨意無拘。” “這宅子雖不奢華,卻粗中有細,別有匠心,想必大皇子府一定也是不落俗套。” 孟修乾爽朗的笑了兩聲,朝魏鼎垣舉了舉酒杯,道:“若將軍有興趣,我的府邸隨時恭候著將軍。”話畢,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魏鼎垣也舉起酒杯呷了一口酒,以示回應。 酒過三巡,再干喝下去未免無趣,孟修乾眼神示意了一下了身旁的隨從,隨即歌樂聲便起來了。只是這歌樂并非普通的宴飲時歡快的華美聲樂,而是一種悠揚清亮,鐘鼓加輔的樂聲。 “這樂聲?”魏鼎垣面露疑色,這樂聲他似乎從哪里聽到過的。 “這是西汝特有的宴樂,”孟修乾似乎早就料到魏鼎垣會發問,他呡了口酒,慢條斯理的介紹道,“西汝樂器本以琴笛為主,多有靜謐悠遠的意境。如今的西汝王本是東汝人士,性格又勇猛好戰,因此經他之手重新譜了幾只曲子,加入了東汝的鐘聲和戰鼓之聲,倒是別有一番意境了。” “原來如此。”魏鼎垣點了點頭,眼中多添了一絲戒備之色,難不成這位大皇子與西汝人還有淵源。 魏鼎垣的反應全在孟修乾的意料之中,他看著魏鼎垣,問道:“若是這曲子由我們大渝樂師再次譜寫,魏將軍以為如何?” “這?”魏鼎垣沒想到孟修乾竟會如此發問,難道他的意思,是要攻打西汝不成?可是西汝近些年南征北戰,國土擴增極其迅速,正值國力鼎盛之期,且西汝與大渝相距較遠,中間又群山相阻。無論從何角度考慮,攻打西汝都不算是個好主意。莫非,他指的是要與西汝結盟,可西汝從未有過向大渝結盟之意啊。 “我大渝本就有不少名曲流傳各國,本將軍倒是不太明白,殿下何故要改寫他國樂譜呢。” 孟修乾笑了笑,眼里突然閃過一絲鋒芒,“若有朝一日,我大渝入主西汝,這曲子,難道不該改一改嗎?” “西汝與大渝,并沒有開戰的理由。”魏鼎垣有些失望,還以為這位大皇子殿下會成為他魏家的另一個出路,如今看來,可能只是個養尊處優慣了,連大國之間的形勢都看不清的皇子罷了。 “天下之爭,分久必合,既然最后只能有一個霸主,大渝與西汝又怎會沒有開戰的理由呢?” “這,”這話倒是出乎了魏鼎垣的意料。 “東汝與西汝勢同水火,東汝王如今身體狀況不佳,膝下又僅有一幼子,將來若不是婦人干政便是權臣把持。而南詔王昏庸好色,十幾個兒子爭斗弄權,黨爭成風,如今的南詔就是個空殼子,早就不復曾經鼎盛時期的國力。” “至于其他,皆是彈丸小國,夾在大國之間茍且為生,不足為慮。如此來看,若是大渝想要一統江山,西汝將會是我們最后一個敵人。” 魏鼎垣深吸了一口氣,沒有開口。孟修乾的分析的確不錯,只是一統江山,不是紙上談兵,用嘴說說就可以的。就算大渝出兵東汝,南詔唇亡齒寒,自然要出兵幫助東汝。而西汝雖與東汝不和,但未必不會在大渝背后偷襲,掠奪城池,收漁翁之利。 孟修乾頓了頓,見魏鼎垣并沒有開口,便繼續說道: “現在自然不是開戰的好時機。但若是不做準備,任由形勢自然發展,如何保證我大渝能有萬世基業呢。” “那依殿下之見,何時算是好時機呢?” “東汝與南詔各自內耗,西汝的軍隊力量受限。同時,我大渝要有一支可媲美西汝王族軍的騎兵,和可與東汝抗衡的水戰軍,要國力發展,有可支持作戰數年的糧草,和對其余幾國事無巨細的了解。” 魏鼎垣呼吸有些加快,若是真能如孟修乾所說,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只是,談何容易。 魏鼎垣的反應讓孟修乾很是滿意,他果然沒看錯人,魏將軍和朝堂上普通的弄權之士絕不一樣,他有家國之念,也有野心和實力。 “將軍可是覺得我在紙上談兵?” 魏鼎垣一愣,心中的想法被孟修乾如此直白的說了出來,讓他有些不自在,于是哈哈笑了兩聲說道,“殿下有此雄心,讓魏某佩服。” 孟修乾戲謔的笑了笑,他知道接下來的話一定會給魏鼎垣帶來刺激。 “魏將軍可知,東汝王看似突發急疾,實則是慢性的藥草中毒所致?” “什么?”魏鼎垣一愣,萬萬沒想到孟修乾會說出如此隱秘的事情。 “那魏將軍可又知道,象歷王最疼愛的五公主在一年前失蹤,為此象歷王重金懸賞江湖有能之士去尋找。其實那五公主此刻正在南詔王的秘密地宮之中。” “而世人皆知西汝與東汝勢同水火,卻不知緣由。實則西汝王就是曾經的東汝太子,他與現在的東汝王其實是血濃于水的親兄弟。” 如果震驚有等級之分的話,那么魏鼎垣現在的臉色可謂是十級了。讓他震驚的不僅僅是同時知道了這些可以算是世上最為隱秘的秘密,更是這個能知道這么多秘密的大皇子殿下。他,究竟有什么樣的力量,除了在波譎云詭的朝堂之上爭得一席之位,還能有力量放眼于天下之事。 “我這些年費心籌謀,皆是為了大渝的將來。不知將軍可愿助我一臂之力,可愿為魏家謀一個流芳千古的開國將軍之名,為萬民謀一個永遠的太平天下呢。” “殿,殿下。”今夜帶給魏鼎垣的沖擊實在是太大了,他只覺得一陣熱血涌向心口。身在將門,被一直被二皇子按壓著支持求和發展,看著士兵們無心cao練,自己的兩個兒子不再愿意舞刀弄劍,研讀兵書,他又何嘗不感到落寞。只是,只是,這實在是個太大的決定了,這可事關他魏家滿門的未來,甚至是大渝的未來。 孟修乾怎會看不出魏鼎垣的心思,他微微一笑,安慰魏鼎垣他并不需要他此刻便給出答復。 此時,樂聲已愈加激蕩,舞女們也踩著樂聲輕步進入屋內。 那為首的舞女戴著月白色面紗,身著棠紅色的交襟紗裙,紗裙不僅輕薄如蟬翼,那掛在脖頸上的金絲紅肚兜也是一半都露在紗裙之外,而舞女雪白的肌膚和曼妙的身姿在棠紅紗裙下更是顯得格外誘人。隨著她的舞姿變幻,那赤裸玉足上的金色鈴鐺也發出了清脆的聲響,與樂曲相互輝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