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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薯依然是熱的,許嘉允的保溫工作十分到位。 我低著頭使勁嗅紅薯的味道,冷風吹過來,激起后脖頸一片雞皮疙瘩。 然后有冰涼落在上面,我打了個寒顫,又感覺更多涼意落在我身上。 天氣預報講,明天有一場小雪,廣大群眾做好保溫工作,雪天出行謹防滑倒。 可是路燈下雪花輕輕緩緩在風里打著轉,慢悠悠地落在我們頭上,肩上。 “天氣預報一點也不準。”我嘟囔著。 許嘉允單手將胳膊上搭著的圍巾系在我脖子上,連披散著的頭發也一并裹了進去。裸露在外面的肌膚迅速回暖,我抬眼,瞧見他被凍的通紅的耳朵。 他并沒有要轉移陣地的意思,低垂著眼眸將勺子遞給我說:“吃吧。” 洛鎮的第一場雪,提前抵達了。稀釋了青春期里遭受到的惡意,帶來了烤紅薯溫暖的香甜。 * 零下的天氣里,下著雪,站在路燈下,吃烤紅薯。 這幾個短語組成一句話,怎么看怎么覺得傻逼。 零下的天氣里,下著雪,兩個人,站在路燈下,吃烤紅薯。 這樣看似乎就變浪漫了些。 不巧的是,我跟許嘉允明顯不是什么浪漫的人,所以我們趕在雪越下越大之前走到了屋檐底下。 零下的天氣里,下著雪,兩個人,蹲在路邊,吃烤紅薯。 你看,這場景是不是又變得可憐了點? 我跟許嘉允擠著坐在他的書包上,一人一勺吃的歡快。 我說,“你看我們像不像電視里離家出走,露宿街頭,饑腸轆轆,啃饅頭度日的叛逆少年?” 許嘉允:“電視上沒有像我們這樣一男一女攜手出走的。” 我點點頭,“也是,一男一女的,叫私奔。” 許嘉允瞪圓了眼睛似乎是被我嚇到了,想說些什么卻沒注意讓紅薯嗆到了喉嚨里,咳嗽了好一會兒。 我嘲笑他笨拙之余,也沒忘記再刮幾勺。 “你是不是被刺激傻了。”他嗓子咳的有點啞。 我義正言辭地反駁說不可能,我只是從今天的事件里產生了一點困惑。 許嘉允將吃完的紅薯袋子系好,放在一邊,“什么困惑。” “我們這個年紀,真的會莫名其妙喜歡上一個人嗎?” 老實說,雖然我叫喚著“許嘉允斷我桃花,我要取他狗命”的口號,但是今天跟喜歡我的人這樣“特殊認識”以后,我覺得許嘉允做的真的是太對了。 “你為什么會這樣想?”許嘉允曲著腿,撐著胳膊,歪頭看我。 “你不知道,我看到哪個班長呆在旁邊的時候,我覺得好荒唐。我真的不認識他,我甚至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印象里他的臉具體長什么樣子我都沒有記住,可是他居然說喜歡我。” 我們既不是同學也不是朋友,一個連跟我相處都不曾相處過的人,突然用一種十分尷尬的方式說喜歡。這本應該是只存在于小說里的情節。 許嘉允又開始跟我不一致了,“人都是這樣的,會被突如其來的感覺俘虜心動。就算接觸只有兩三秒,也會把這兩三秒在腦子里不停地循環播放,自己配上慢動作和背景音,把這當成故事的開端。” “可是那你喜歡的,到底是這個人,還是幻想里把一切加工美化后的這個人呢?” 許嘉允少有的沉默了,“我也不知道,但是就是這樣,他們才會想方設法地跟暗戀的人接觸,想著多看兩眼就可以了,多說兩句話就可以了。” 他抬頭看著雪花,晶亮的眸子在燈光下暈出好看的光澤,“其實暗戀很美的,沒有人知道也不會分手。開心快樂,失落難過都是你一個人的事情。不用擔心她拒絕,如果運氣好也許可以成為朋友,這樣就很好了。” “這樣有什么好的?”我非常不理解許嘉允這種可怕的想法,我一直以為這種天真的感覺只會出現在虛構的小說里,“喜歡一個人當然要勇敢去說、去追、去表達啊,為什么要擔心被拒絕。這個不行再換下一個啊,我們才十幾歲,難道指望以后會跟十幾歲遇見的人長廂廝守嗎?” 太荒謬了。 這種做法不就是小說里我最恨鐵不成鋼的那種嗎? 被愛人傷透了心,放棄了尊嚴,還要不離不棄,最后還要為愛人付出生命。哦,不對,愛人是互相喜歡的人用的,這里只能叫做……友人。 許嘉允聽完我舉的那些“挖腎割心”的小說例子后嘴角輕微地抽搐了,“你平時看的都是這些是嗎?黑白無常都不夠你選的了?” 我狠狠瞪他一眼,許嘉允十分識趣地閉了嘴不再提這茬,“那照你的意思,人家給你寫情書表白了不是正好嗎?” “正好個屁。”我疑惑地看著他,“不是你說的,國家九年義務教育不是給我們想戀愛的嗎?你怎么這么不堅定。” “我可沒有。”許嘉允伸出手接了片雪花,“這不是怕你看小說上癮了,哪天逮到一個合心意的就放棄學業一門心思戀愛了嗎?” “合心意?” “對呀。”他將雪花握在手里又展開,似乎是在計算它的存活時間,“如果我們學校有個帥哥,死心塌地喜歡你,嚷嚷著要跟你在一起……” 我打斷了他這段沒有意義的設想,“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