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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牛?”我把她從回憶里拉回來,“你去見他, 見到了嗎?他讓你去的?” 學校是一個保護層,但打破這層保護層就像唐僧一腳跨出孫悟空用金箍棒畫的圈圈一樣輕而易舉,我不免有些為她擔心。 “沒有...不是...”她吞吞吐吐,“我們就只是靠著一個手機號碼聯系......對了,你都不知道我為了讓我媽給我買個手機簽了多少條喪權辱國的條約, 你知道吧,我媽她老覺得有手機就只想玩兒, 可我又不像你似的連手機里俄羅斯方塊五子棋還有什么貪吃蛇的弱智游戲都感興趣......” “打住!你扯哪去了,我真服了你了怎么什么都能順手扯到我把我踩一腳呢?”我和阿牛又像高一時那樣斗起嘴來,“你快點說你到底怎么想的?你這就為愛千里走單騎了?人販子怎么沒把你拐走呢?” 我們之間的氛圍總是這樣,或許是因為, 我們倆太像。 “所以我想去見他跟他表白啊,我也還沒有說喜歡他呢。”她又理直氣壯起來,“就算是大半個中國我也跨過去了。” 軍校嚴格規定學生不許擅自出校,也不許阿牛進校,阿牛就站在學校外面的梧桐樹下給他打電話,準備好的一肚子話卻堵在嘴巴邊,硬生生吞了下去。 “說出來然后呢?”阿牛變了臉色,像只斗敗了的公雞,軟趴趴地趴在欄桿上往下看,“怕他一口拒絕我,連短信都不給我發了。” “楊教官肯定知道了......一個小女生千里迢迢跑去看他,再白癡的人都能看出來。”我盡量保持冷靜給阿牛分析,“這樣他都沒有出來,哪怕隔著校門看看你呢。” 我很想笑話她傻,但我說不出口,沒有人比我了解阿牛了,她覺得值得,很值得。 我們這樣的女學生,看上去普普通通,其實內心里認為自己與眾不同,心甘情愿、一腔孤勇地單戀一個男孩,阿牛,秦可兒,甚至我想不到的李芷柔,原來都在心里的某個地方偷偷藏了一個人。 “那你是不是整天單相思?你成績后退你mama又該來學校找老師了。” “哪能呢,楊教官的軍校是一本,我怎么也得過一本線吧,我還想報他那個學校呢。” “那就好。”上課鈴響了,我匆匆拍拍她的頭,準備回班。 轉身的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大家都在追問阿牛見網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刨根問底,分析總結,順便不痛不癢地告訴她學習最重要,但一個從沒有出過遠門的16歲女孩,是怎么自己買票坐車,怎么忍受十個小時的火車,中途還要轉船渡,路遇不知是善是惡的路人,又一路找到學校,緊接著無功而返。 有人關心過這些嗎? 我趕緊回頭趁阿牛沒有進班拉住了她,難為情地輕聲說:“我以后也會叫你蘇蘇的…” 她使勁捏我的胳膊:“你吃錯藥了?rou麻不rou麻?只有他才可以這么叫!” 我知道她和我一樣不好意思,沒理她,只是好奇地問道:“喜歡一個人,累嗎?” 她笑起來,靦腆地搖頭,上課鈴的聲音太響亮了,我聽不清她說什么,只看見她的口型—— “不累。” “你就跟個豬一樣。”我咬著嘴唇,裝作怒其不爭的樣子打了她一下。 我們像是與外界隔絕了,鈴聲,同學,老師,都急匆匆,只有我們倆靜靜地笑。 我回班之后第一個看向朱寧,阿牛的事情在我心里還沒有完全平靜下來,我只想看到朱寧,好像看到他才能安下心。 朱寧坐在唐圓圓后面,唐圓圓在用塔羅牌給他算命,對他說了什么,朱寧轉過頭看我。 看到我也在看他,他走過來,越過王秋雨拍了拍我的肩膀笑著說:“剛才唐圓圓給我算命說我今年有霉運。” “呸呸呸,我不信這個。” 我騙他的,我信,我想我這一生都不會去算命,不管是西洋算法還是東洋算法我通通離得遠遠的,算的結果好我就不想去努力了,而算的結果不好我更不想努力,反正最后結果也不會好。 但我告訴朱寧不要相信。 朱寧伸手拍了一下我的頭:“我其實也不信,就是看你挺無聊的,老是偷看我,就過來和你說幾句話。” 我對于偷看他這件事供認不諱,因為我還有一個疑惑了很久的問題要問他:“我就納悶了為什么我每次看你你總是像有感應一樣。” “因為你目光的光柱有重量,總是很重地打在我后腦勺上,現在是額頭上了。”他比劃了一下額頭。 “你騙傻子呢!” 他“嗯”了一聲走掉了,留下反應遲鈍的我和已經在發笑的王秋雨。 “你和朱寧早晚結婚。”我想起陳熠的這句話,另一個我在心里難為情地笑著接了一句——結婚還早著吶。 朱寧走后,王秋雨湊近了對我說:“雖然只是開學第一天,但我就看到你好忙啊。” “忙?”我回憶了一下自己今天都做了哪些事,“我沒有忙什么啊。” “可是你晚上一題都沒有做。”她指著我桌子上攤開的那本習題冊,空白的第一頁躺在那里。 “哦。”我趕緊隨手拿起一支筆,這是要學習的第一步,“今晚我去找朋友去了,她有點事兒,我去安慰她。” “朋友?”王秋雨有些吃驚。 “對啊,怎么了?”我也因為她的吃驚而有些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