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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名媛望族在線閱讀 - 第87節

第87節

    當年平歷帝御賜的這所宅子原是一座王府,因那王爺犯了事,這才充了公,又成了柳府。柳家如今雖無權無勢,可西柳先生在士林中的地位卻依舊,這也使得柳家在京城這樣寸土寸金之地享有半條街市的府宅卻沒人敢隨意地打其主意。

    錦瑟早便聽聞過柳宅的美景,今日登門自然是要好好欣賞一番的,只見一路白灰墻菱花瓦,沿墻的漏窗上皆雕著各色雅致的浮雕,園內偏植古柏老槐,奇花異草,羅列了奇石玉座、盆花樁景,便連亭臺也修建的比一般府邸更為精致華美。

    迎接錦瑟一行的是柳老太君身邊的藍嬤嬤,這位藍嬤嬤正是當日在江寧侯府跟隨伺候的那嬤嬤,當日錦瑟在江寧侯府的園子中和柳老太君相談甚歡,后來柳老太君被廖書敏拉上閣樓也是這藍嬤嬤陪在身邊。

    藍嬤嬤見柳老太君喜歡錦瑟,又覺錦瑟行事有禮有度,加之也聽聞過她的一些事,對她也頗有好感,故而很是熱情,一路講解著將錦瑟一行迎到了柳老太君所居的慈祿院。

    柳老太君卻在暖閣中等候,院中青磚鋪地,進了屋絨毯覆蓋,各式裝飾簡約大方,處處透著雅致,柳老太君坐在羅漢床上,膝上還蓋著一條平絨毛氈,見到廖老太君含笑著道:“我這腿腳不便,未曾親自迎接,失禮了,失禮了。”

    錦瑟早便聽藍嬤嬤說柳老太君這幾日有些不好,病情加重了許多,已臥床兩日,如今見她竟已無法起身,精神也沒先前見到時好,不覺蹙眉。

    廖老太君和柳老太君寒暄一陣,又叫錦瑟幾人上前一一見了禮,柳老太君又問了文青如今在哪里讀書,都念了什么,贊了兩句,錦瑟幾人才在下頭依齒輪坐下。

    剛說一會子話,柳老太君便連用了三碗湯水,又灌下一碗湯藥,廖老太君便關切地道:“太醫可看過了,如今吃什么藥?”

    柳老太君便笑著回道:“這次進京也是為了我這病,還驚動了太后和皇后娘娘,太醫們早便看過了,如今用的是太醫院院判曹大人和幾位醫正共同商議的方子,可這病原便要緩緩調理,各處的方子也都大同小異,湯藥入腹能延緩些病情,減輕些病痛已是不錯。左右我活了這么些年歲已是足壽了,如今重孫都已長大,也沒什么想不開的,按我的意思原是在金州安享晚年的,只我那老頭卻非堅持進京一趟,其實當真無此必要……”

    柳老太君這話直言生死,極為坦然,廖老太君卻握著她的手,道:“太醫們醫術精湛,許是能有治愈之法也未可知,老太君千萬莫要如此說,柳先生和老太君夫妻情誼深厚,老太君這般想豈不辜負了他一番心意。”

    柳老太君聞言應是,并不欲在她的病情上多言,便笑著道:“實是此病太過磨人,每日只灌這些湯湯水水,便叫人覺著五腹六臟都泡在水里一般。”

    錦瑟此時才道:“上次多得老太君主持公道,小女才免受陷害,小女無以為報,便親手做了一道糕點,這糕點吃著倒也潤肺止渴,不若老太君現在就嘗嘗?”

    錦瑟言罷,柳老太君自然感興趣地點頭,廖府帶來的禮物早便被藍嬤嬤收了下去,聞言她忙問明錦瑟吩咐丫鬟去取,片刻丫鬟便捧著個纏枝梅花寬口的白瓷圓壇進來。

    藍嬤嬤接過呈給柳老太君,柳老太君打開壇蓋卻聞一股清香入鼻,而那壇中放著的卻是一種白玉般細膩的軟膏狀食物,尋常何曾見這樣猶如液體的糕點,她不覺露出興致來。

    錦瑟上前接過那瓷壇子,又請丫鬟取來勺碗,親自自壇子中舀出一小碗來呈給柳老太君,老太君見碧玉瓷碗中盛著的糕點透明滑膩,不覺胃口一開,嘗了一口但覺酸甜寒膩,竟是極為醇和爽口,又不同于那些湯湯水水的叫人用后只感腹脹。

    她連著吃了數口,這才驚異地道:“這是何物?嘗著倒像是梨做成的,似還有麥冬,藕汁等物,倒是清甜爽口的緊。”

    廖老太君聞言便笑了,道:“這味糕點正是秋梨為主料而做成的,于清熱降火,潤肺止渴極有助益,我前些日總咳嗽不止,便是這丫頭用這味糕點給治好的,她說叫什么白玉蜜梨膏,老太君喜歡便叫她留個方子常常用著。”

    這白玉蜜梨膏是錦瑟瞧了完顏宗澤送來的那些關于治消渴癥的藥方和食方后試著做成的,算是一種藥膳糕,恰好前兩天廖老太君有咳嗽之癥,錦瑟便先用在了廖老太君身上,誰知藥效竟極好,引得廖老太君還贊了幾日,如今聽聞柳老太君問起,自然地接了口。

    錦瑟便也笑著道:“其實這白玉蜜梨膏是極好做的,只用秋梨、蜂蜜、砂糖、燕窩,佐以天花粉、葛根、麥冬、生地、藕汁、黃芩、知母等清熱泄火,養陰增液的藥物精心熬制便成,老太君倘若喜歡便常吃,不僅能夠解渴,于您的病情想來也有助益。”

    柳老太君聽聞錦瑟說的幾味中藥皆是她平日服用藥方中的藥材,不覺盯著她瞧了兩眼,而她身后的藍嬤嬤已是驚喜地笑了起來,道:“有了這糕點,老太君每日便不必總灌那些湯湯水水了,姚姑娘說這糕點中還加了天花粉、葛根、麥冬、生地、黃芩等中藥嗎,那可是治老太君這消渴癥的藥呢,這糕點倒似專門為老太君制的呢,老太君要常吃,說不得比太醫的湯藥還管用呢。”

    “什么糕點竟比太醫的藥還管用啊?”卻在此時屋外傳來一聲蒼老且沉肅的男聲,錦瑟依聲望去,便見一個穿灰色儒袍,頭發花白的清瘦老者隨聲而入,而他的身后跟著的青衫男子卻正是蕭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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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者瞧著已過古稀之年,雞皮鶴發,然而精神卻極好,臉色紅潤,一雙老眸更是精湛有神,眉宇間隱含睿智,正是西柳先生柳克庸。

    錦瑟忙隨廖老太君見了禮,一番寒暄眾人這才又落了座。原本柳老太君這里有女客,柳先生和蕭蘊是不方便過來的,可柳先生剛從外回來,他和柳老太君感情深厚,柳老太君這些日病情又有所加重,故而柳先生每回府中是必定要先來瞧過妻子的。

    蕭蘊喚柳老太君師母,自也隨了過來,兩人進了院子便聽暖閣中傳出歡聲笑語,依稀聽到妻子的驚贊之聲,柳克庸詫異之下便到了廊下,恰好聽到藍嬤嬤的話,一時好奇,又念著屋中不過是些小輩,不算越禮便索性進了屋。

    錦瑟沒想到會見到柳克庸,雙眸不覺晶亮一閃。柳克庸落座待簡單的關切了兩句老妻的病情,見她今日精神似好了些,這才又問及那白玉蜜梨糕,引得柳老太君又連聲稱贊,廖老太君便笑著道:“不過是她小孩子心性,又念著老太君的恩情,這才捯飭出的小吃食罷了,并非什么稀罕物,老太君快莫贊她了,這孩子是個蹬鼻子上臉的,老太君再夸她便真得意忘形了。”

    廖老太君言罷,錦瑟便低著頭裝嬌羞,復又扯著廖老太君的衣袖輕晃著嘟囔道:“圣人教子有七不責,當眾不責,老太君不疼我,凈當眾揭孫女的短了……”

    錦瑟言罷,眾人皆笑,錦瑟只覺對面一道目光若有若無地瞧來,她抬眸就見蕭蘊一雙溫潤如清泉朗月的眸子正籠罩著她,眸中含著一絲笑意,掠過點點戲謔,還有一些她瞧不真切的情緒。

    錦瑟只覺他的目光太過清亮,好似將人心都看透了,又覺自己為討柳老太君歡心,刻意厚著臉皮裝嫩賣乖的行為皆被他看穿,登時便雙頰發燙。只是想到那日在蕭府中,蕭蘊還曾刻意提醒她關于柳老太君喜好的事,錦瑟便又坦然了,見眾人自顧笑未曾留意自己,錦瑟便又沖蕭蘊飛快地眨了下眼。

    那樣子仿似在說,我這么做可都是受你攛掇,你可不能揭穿我,也莫取笑我。

    蕭蘊沒想到錦瑟會有此舉,錦瑟這邊沖他眨了眨眼便飛快地低了頭,蕭蘊卻兀自愣了下,這才緩緩溢出一絲明潤如玉的笑意來。

    而廖書敏最知錦瑟,見錦瑟有意討喜,便也湊趣兒地瞪著錦瑟直哼哼,也去扯了廖老太君的另一邊衣袖晃著道:“祖母方說meimei兩句,她這便果真蹬鼻子就上臉地應上景了,祖母待meimei若還稱不上疼愛,那我們這些做jiejie的倒真真都成撿來的了,三meimei,四meimei說是不是?”

    廖書敏言罷,引得廖書晴和廖書香紛紛附和,柳老太君等人見廖家的幾個姑娘當眾爭風吃醋起來,便被逗的紛紛失笑。錦瑟被廖書敏幾個一起擠兌,自然又是一番唇舌笑鬧,柳老太君原是甚喜熱鬧,也極愛和小輩們相處的,只是柳家族中姑娘多已出閣,如今在京城又因病多悶在家中,加之柳老先生名聲在外,自然也引得一些姑娘們刻意討好巴結,尤其是前些日被柔雅郡主和趙海云連番拜訪,她漸漸地便也失了那份熱鬧的心。

    如今見廖家幾位姑娘都極知禮,又不失活波,被錦瑟幾個的笑鬧聲感染,便也笑得開懷,直道廖老太君好福氣。見老妻難得高興,柳老先生自然也是歡喜的,被氣氛感染便笑著指了錦瑟問著柳老太君,道:“這個就是那能補疏梅圖的姚家小姑娘嗎?小小年紀便有這一手好技藝,又會做糕點,倒是蕙質蘭心。”

    錦瑟沒想到會得柳老先生夸贊,當真便漲紅了臉,露出了窘迫之態。

    可她卻也瞧出柳老先生是真的極為敬愛柳老太君,從他進屋后的幾句關切,還有夫妻兩人時而會意的對視便能瞧出一二,聽柳老先生夸贊自己,錦瑟便知他是瞧在她令柳老太君歡喜的份兒上,看在那罐白玉蜜梨糕的份兒上方如是,才不會真正覺著她蕙質蘭心呢。不過這也更叫錦瑟堅定了要親近柳老太君,繼續尋求治療消渴癥良方好治好柳老太君病的決心。

    柳老太君聞言稱是,柳老先生便又道:“那個就是拉著夫人滿院子跑,險些顛散了夫人一把老骨頭的廖家二姑娘吧?嗯,瞧著倒是貞靜嫻雅。”

    柳老太君當日從江寧侯府回來和藍嬤嬤又說起錦瑟的事來,不想卻被柳老先生給聽到了,如今柳老先生當眾排揎起廖書敏來,廖書敏瞬間便也和錦瑟一般漲紅著臉說不出話來了。

    廖書晴和廖書香見錦瑟和廖書敏皆窘,便掩著袖子偷笑,誰知柳老先生轉瞬便又夸起了她們,直夸地兩人也紅著臉低了頭,這才罷了。

    錦瑟沒想到西柳先生名聲在外,又年近杖朝之年,竟然是這樣一個隨和又有些為老不尊的老頑童,一時倒有些微愣。而柳老先生已瞧向了文青,許他難得的慈愛皆是對姑娘們而言,瞧向文青時已神情端肅。

    文青見柳老先生望來,忙又重新躬身作揖,柳老先生問了他幾句學問上的事他都從容不迫地一一做了回答,態度恭謙有禮,卻并不拘謹,末了只說近來正在拜讀柳老先生的《通鑒紀事本末》,頗有幾分得益,柳老先生卻只摸著胡須點了點頭,卻并未接他的話,也未贊賞于他。

    文青心中頗感失望,面上卻未表現出來,見西柳先生端了茶不再多問,便又恭敬地坐了回去。錦瑟也瞧不出西柳先生是何意,對文青印象如何,本能瞧向蕭蘊,蕭蘊便有所覺地回望向她,也如錦瑟方才一般清越的面上揚起笑意沖她眨了眨眼睛。

    他的氣質本風清霽月,溫潤如玉的,做這般小女兒之態極不搭調,錦瑟明了他的意思,心中一喜,又被他的模樣逗的莞爾一笑,抿唇低頭卻見一旁坐著的廖書香正探究地瞧著她,一雙眸子晶亮地閃啊閃的,卻不知在想些什么,見她看過去偏又眨巴著眼睛轉開了頭。

    一番熱鬧,藍嬤嬤已令丫鬟取來玉碗給柳克庸和蕭蘊分別盛了一份白玉蜜梨糕,兩人嘗過也皆言好。蕭蘊用罷將那玉碗放下,這才笑著道:“梨原便可入藥,能生津潤燥,清熱化痰,治傷津煩渴、肺熱咳嗽、咯血、反胃等癥,這蜜梨糕中所加幾樣中藥也皆是生津清熱,潤肺止渴的良藥,這蜜梨糕師母是當多用,于病情是有極大益處的。”

    方才藍嬤嬤也說過這話,可她的話自然沒有蕭蘊的話管用,蕭蘊是通醫術的,這事柳老先生等人當然知曉,如今聽他也贊好,柳老先生便高興地瞧著錦瑟直點頭,柳老太君也再次拉了她的手,道:“好孩子,你用心了。”

    眾人又說笑一刻,柳老太君見蕭蘊手中一直握著一卷紙稿少不得問了一句,蕭蘊這才將那卷殘頁交給丫鬟示意其拿給柳老太君,一面道:“此乃學生偶然得到的,是明時《太平記》的殘稿,學生試過將其譜全,無奈學生只擅洞簫和箜篌,琴藝卻只平平,而這《太平記》卻是洞簫和琴共奏,故而學生嘗試多次都未能將其補全,念著師母您兩者皆擅,便將殘譜拿來望師母能續此佳曲以傳后世。”

    柳老太君聞言面露驚喜,那《太平記》名傳久矣,講述的是明初開朝皇帝戰九州而創盛世的故事,可惜因后世戰亂紛繁,使得好些詩篇曲稿也未曾流傳下來,如今聽聞此曲稿竟是太平記,柳老太君忙招手令丫鬟將曲譜拿來,她翻開那殘稿瞧了半響,單只看那琴譜部分,便覺出與眾不同來,曲調激昂,分明有股慷慨大氣,宏偉之感,只可惜多處破損已然不能連貫成曲。可若然能將其續接,其曲恢弘悠揚可想而知。

    柳老太君不覺嘆了一聲,道:“師母如今身子這般,只坐一陣便感吃力,大汗淋漓,哪里還能cao琴鼓簫,這曲稿只怕到了師母這里也難成音,倒平白耽擱了……可惜了這樣的好曲,此時難聞。”

    眾人聽她如此說不免失了笑語,柳老先生正欲勸慰,卻聞一個清脆如鶯的聲音道:“不知老太君可否將曲稿予我表妹一看,表妹是極擅琴藝的,蕭公子又擅簫,說不定他們兩人共同來續此曲,今日老太君便能聽到這好曲呢。”

    柳老太君聞聲望去,正見廖書香推著錦瑟。錦瑟也沒想到廖書香會有此舉,聞言正瞪著她驚詫,廖書香卻沖她眨眼,一副促狹模樣,錦瑟轉念想起方才她目光古怪盯著自己瞧的事來,當即哭笑不得,又種撫額的沖動。

    她見柳老太君等人皆望了過來,本是欲做推辭的,可瞧見柳老太君目光中含著期待之情,心中也著實對那太平曲好奇,便抿了抿唇站起身來,道:“小女聞此太平記久矣,心向往之,不知老太君可否容小女瞧一瞧那曲稿?”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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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瑟言罷柳老太君便忙令藍嬤嬤將曲譜拿給她,錦瑟接過,卻見那曲譜果真有許多地方都已殘損不全,那殘頁的旁邊又被綴上了新的素箋,上頭有些殘損的蕭曲已用新墨補上,顯是蕭蘊早先試著補齊過。

    錦瑟早便聽聞過蕭蘊的字千金難買,如今尚未細瞧曲譜,便倒被那素箋上一手漂亮的楷書引了注意力,只見那字筆力險峻,用筆固勁有力,使轉如環,天質流暢,一氣呵成,字體竟是極為深厚回勁的。

    錦瑟瞧蕭蘊的氣質只以為他的字當秀朗細挺,卻不想竟是如此峻嚴淳和,不覺細細瞧了半響這才又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曲譜上,片刻便笑著道:“小女愿意勉力一試。”

    柳老太君方才見錦瑟要看曲譜,便知廖書香說錦瑟琴藝出眾定然不是胡言,如今聽錦瑟如此說,自覺她的笑意帶著幾分從容和自信,將一張清麗的小臉愈發映的出眾起來,她瞧著喜歡,便笑著道:“嬤嬤喚人去取我的九霄環佩和紫竹簫來……琴便擺到落梅水榭去吧。”

    柳老太君言罷見眾人面露憂心,便笑著道:“在屋中悶了這么些天,只覺渾身都是疲乏的,出去透透氣兒也能爽利一些,今兒難得高興,水榭的梅花開的也好,只怕如今不瞧,再兩日便過了時節了。”

    見柳老太君興致極高,眾人便也不再多勸,藍嬤嬤下去準備,片刻便進來回稟,眾人便一起往柳家的花園中去。柳老太君和柳先生同坐一頂暖轎,廖老太君也乘了轎子由婆子們抬著過去,錦瑟幾個卻樂得一路游逛賞景,在柳府丫鬟的陪同下慢步過去。

    柳老太君的院子便在花園一側,走過去卻也不遠,待出了院門,便是花園一角。柳家的花園建造的比房舍更為精美,今日天氣又好,萬里無云,那花園里自假山障翠中斜插而出的飛檐翹角便如一幅幅剪紙靜靜地貼在了蔚藍色的天空中一般,花園中道路兩旁種了不少奇花異草,假山異石間小橋流水,布局巧妙,雖是冬日卻也覺著綠樹蓊郁,不少茶花,梅樹,金邊瑞香,花朵艷麗,為花園增色繁多。

    待到了園子,廖書香便拉了廖書敏幾個遠遠去了,錦瑟用心賞景倒沒留意,待發覺時幾人已嬉笑著轉過一處回廊沒了人影,錦瑟忙欲去追,卻聞身邊響起一個清朗的聲音,道:“那邊過小鏡湖,眠丘,多假山景,也是能到落梅水榭的,景色秀麗,卻不若遍種奇花異草。”

    錦瑟聞言扭頭卻見蕭蘊不知何時已行在她身側,一襲儒袍,長身玉立,眉目在曠遠的天空下愈顯朗月風清,錦瑟詫了下,回頭去瞧,便見方才纏著蕭蘊說話的文青,這會子手中也不知捧了本什么書正落在月洞門后駐足翻瞧著。

    文青自到京城,許是學問上被廖家幾個哥哥比了下去的緣故,倒愈發懂事上進起來,錦瑟欣慰一笑。

    錦瑟原本一路走來,對園子中花草的關注便要多過其它景致,聽了蕭蘊的話,加之又不見了廖書敏幾個的身影便索性不再去追,只沿著小徑往前走,笑著道:“早先便聽你說老太君喜種花草,這園子中的草木都是老太君種下的嗎?”

    “多數都是師母早年和家師一起種下的,這些年柳宅無人便請了兩位園藝師傅專門照料這些花草,一些特別珍愛的花木當年師母都帶到了南方去……”

    蕭蘊細細和錦瑟說著園中花草之事,又指出幾株早年柳老太君和西柳先生一同載種的青松給錦瑟看,錦瑟聽聞那假山石中穿插而種的青松乃是柳府每添丁之后,柳老太君和西柳先生共同而種,又念著西柳先生一生未曾納妾,所育的四兒一女皆出自柳老太君,傳聞兩人一生都未曾紅過臉,從來相敬相愛,再瞧那五株在明媚的陽光中盡情舒展著枝葉的青松,錦瑟不僅就想到了柳老太君和西柳先生一同栽種這青松時那種溫馨的場面,似能感受到他們對子女共同的期盼和愛意。

    錦瑟不覺駐足,明眸漾起nongnong笑意和羨意來,道:“他們真是一對志趣相投的神仙眷侶……”

    蕭蘊聞言目光自遠處的青松上拉回,低頭瞧了眼錦瑟,笑意爬上俊逸的五官,便只道:“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所謂的鸞鳳和鳴只怕也不過如此……”

    錦瑟只覺蕭蘊的語調極低,也不知是那詩詞本情濃,還是今日的風太過柔暖,她只感他的聲音也似帶著一股別樣的低柔,似有纏綿的情意。她眸光閃了下,抬頭去瞧,卻見蕭蘊一雙眸子正含笑瞧著遠方,眉目舒展,散落一片柔光,清明的眸子中竟也有一絲渴求之色。

    錦瑟總覺蕭蘊這樣的人像是一只蟄伏的鷹,志存高遠,早晚必將一飛沖天。他身上給予了太多厚望,是在眾人的矚目下成長起來的,即便他一時停止飛翔,駐足于道邊風景也是為了養精蓄銳,為了展翅高翔能飛的更遠更高。錦瑟總覺蕭蘊的感情極內斂,他的世界當是色彩斑斕的,可那色彩卻只屬于他自己一人,容不下也無需旁人插足。

    她沒想到蕭蘊這樣的人也會有這般感情外露之時,也會渴望琴瑟和鳴,舉案齊眉的感情,免不了微微愣了下卻也無心探究更多,只不置可否地一笑便轉開了眸子。

    落梅水榭建在一池碧湖邊兒,背依著一片梅林,冬日的湖水清冽無波,映著藍天美若處子,湖面上飄過幾瓣落梅,風過梅花打著旋兒攪碎了水榭落影,鉤心斗角。

    水榭中早已燒起了炭盆,臨近中午,寒氣已緩緩驅散,并不覺著寒冷,水榭中早已布置停當,琴案安置在臨著梅林的一張紫檀雕花浮云案上,一旁擺放了一張紅木矮桌,上頭筆墨紙硯早已放置齊整,而那一卷殘譜則放置在兩案中間的小幾上。

    錦瑟在琴案后跪坐,秀美的手指輕輕撥動了幾下琴弦,琳瑯數點琴音滑過,似有魔力般瞬間便使水榭驀然清凈一方。而蕭蘊也已緊挨著錦瑟在她身邊的書案邊跪坐,兩人低聲商量了兩句便由蕭蘊先將那蕭曲部分吹湊一遍,錦瑟則先熟悉下曲子,也琢磨下曲調的走向和意境。

    簫聲起,縱使多處無法連貫,又顯單調,然卻也悠揚回轉,并不叫人覺著嘈雜,不得不說蕭蘊是極通曉音律的,他的簫吹的極好。錦瑟閉著眼睛靜心聆聽,手指輕輕撫在細弦之上,卻直至他簫聲消弭也未曾撥弄一下。

    而蕭蘊一曲終了,便似有所感,再次重頭吹奏了起來,這次錦瑟早已摩挲到曲子的一些妙處,她察覺出此曲琴簫和鳴,可卻時而是簫聲為主導,時而又是琴音見高拔,時而兩者齊鳴,相輔相成終成此曲,便心思微動,并不急于去彈奏那殘頁上現存的琴曲,反在簫聲高拔時只低撥琴弦,使得簫聲漸如意境,便是這輕輕的幾下撥弄,竟就叫眾人眼前一亮,只覺方才還感單調空洞的簫聲一下子似被諸如了情感和活力一般靈動了不少。

    而蕭蘊顯也找到了靈感,方才斷斷續續的簫聲,有了琴音的時而相合和輔助一下子連貫了不少,錦瑟唇角輕勾,手指撥動的越來越頻繁,能和鳴時便素手如蘭滑過琴弦,無法和鳴時便只靜靜地聆聽。如此又兩遍,曲子便又流暢了許多,然而卻仍舊斷斷續續不能成曲。

    曲終,錦瑟和蕭蘊對視一眼,蕭蘊目光落到她的眼底,錦瑟微微一笑,回眸時十指突然彈撥琴弦,錚然一聲,烈烈弦音驟然響起,弦弦聲緊,而蕭蘊的簫卻只執在唇邊,半響方和上兩聲,顯然這回是琴音為主,簫聲為輔,引導琴音漸漸完整。

    兩人這邊試著譜曲,柳老太君幾人卻也未曾刻意關注,廖書晴正凈手為柳老太君等人烹茶,西柳先生則考究著文青的學問,氣氛倒是極為和諧。

    而錦瑟彈了兩遍琴曲部分,這才停下來,見蕭蘊在素箋上添了新連的蕭曲,錦瑟便也笑著執筆,將方才兩人續出的琴曲也填在了素箋上。因書案放置在蕭蘊的身前,錦瑟這般便不得不微微傾身靠近他,兩人本便緊挨跪坐,如今錦瑟傾身過來,嬌小的身子幾乎鑲在了蕭蘊的懷中,而她身上的清香也如這水榭外的梅香般縈繞在鼻翼間叫人無法再忽視起來。

    蕭蘊只覺那香氣極淡雅,如蘭芷般,清冽卻又極具攻擊性,叫他呼吸為之一窒,再瞧錦瑟靜雅秀美的側面,不覺明眸微深,又見那素箋之上,法度嚴謹的楷書之間被添上了一行行飄若浮云,清秀端莊的行書,一秀麗,一淳和異乎尋常的和諧,他不覺微微揚起唇來。

    錦瑟寫罷,將手中筆輕輕擱在筆架上,這才又和蕭蘊低聲討論了幾句,將那幾處艱澀的曲段和不流暢的地方點出來專門琢磨起來。那邊廖書香吃了一杯茶,扭頭見兩人靠在一處低談,不覺嘻嘻一笑,又湊過去和廖書敏嚼起耳根來。

    這般也不知過了多久,眾人驀然聽聞一聲悠揚明澈的簫聲伴著一道空靈飄忽的琴音回旋溢出,只覺耳目一新,四下一靜,便不自覺地驟然凝神,停了交談玩鬧。

    望去,只見琴案后錦瑟雪白的鶴氅灑落身后,梅影湖光籠在她周身,淡然流動出一股靜美的清光,她星眸低垂,素指流轉,琴音悠悠飄出,而她身邊蕭蘊一襲青袍,紫簫在手,修指起伏,長身端坐,身姿挺拔,隨著他指下飛動,簫聲不絕,兩人身后梅花滿枝,分過落英,猶如一幕安靜的圖畫。

    簫音漸漸高拔,如歌如泣,琴聲便如影隨形,如玉叮咚,清澈的低韻流轉著和簫聲蹁躚起舞,每一下撥弄都完美地契合著簫音,追隨著簫聲的清揚,待那簫聲高至云霄,那琴音便低吟淺唱,似要消弭時,忽而錦瑟指尖錚然撥動,弦弦聲緊,再難抑制,琴音一聲聲驟然成為主旋律,帶著漸轉飄渺的簫聲共同生出一股金戈鐵馬的氣勢來。

    待那簫聲一點點低至塵埃,音符蕭索時,琴音已順勢高起,大開大闔,激昂慷慨地猶如殺伐馳騁,令人驚心動魄。這太平記,本便講述的是亂世之中群雄輩出,反抗暴君,開創盛世的故事。

    如今錦瑟素指在細弦上飛走,眾人眼前便似出現了行營千里,兵馬嘶鳴,千軍萬馬,風云際會的情景,仿有殺氣自琴音中波蕩而出,弦起處風停云滯,人鬼俱寂,思緒滑動于指尖,天籟回蕩于蒼天,簫聲裊裊如行云流水,琴聲錚錚有鐵戈之聲,待得琴音到了云霄之處,那簫聲便也驟然浩瀚激蕩而起,兩股音律匯聚一處,琴聲激揚是兵鋒壓城,簫聲嗚咽,是萬軍齊喊,琴音簫聲綿綿不絕處,叫人似已分不清何為琴聲,何為簫音,只能感到沙場之浩淼,風云之激蕩,令人聞聲而色變。

    待得人喘息不過時,那琴音才漸漸弦輕音低下來,簫聲悠忽而轉,悠悠糾纏其中,承輔跌宕,叫人仿佛瞧見了新朝建立,百業待興之相,簫聲越來越悠揚時,那琴音也漸轉而上,追隨著簫聲共奏出歡快之曲來,悠揚飄蕩的曲音令得眾人似瞧見了百花齊放之景,待那簫聲和琴音纏綿而去,眾人又仿似瞧見了夜闌人寂,萬家燈火的景象,當真是墜入了一片安靜的世界,久久無法回神。

    音落,錦瑟緩緩收回微發麻的雙手,本能地笑著望向一旁的蕭蘊,卻見他也傾身望來,眼底波蕩著層層笑紋,他身后的一池碧波,瀲滟著波光映在他俊逸的面龐上,也似落進了他的雙眸中,令得他的一雙眸子晶燦如星,青衣翩然,越發顯得他面上笑容溫和,令得錦瑟微微一晃。

    “此乃何曲?當真是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啊!”卻與此時,水榭之外響起一聲驚嘆來,錦瑟回頭正見一行人站在臨湖的道邊,當頭之人穿著腰系著明黃色寬紋腰帶,竟是皇長子,而于他并肩而立之人,因身量極高,衣著又于旁人全然不同,站在一群人中有雞群鶴立之感,此刻正勾著唇也瞧著這邊,卻正是完顏宗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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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瑟何曾想到會在此見到完顏宗澤,瞧見他驟然出現在湖邊,一時間恍墜夢境,不覺愣住。

    而完顏宗澤哪里是驟然出現的,早在錦瑟和蕭蘊初彈那首太平記時,他已和眾人到了園子中,遠遠的已然瞧見錦瑟和蕭蘊并肩跪坐,一琴一簫和鳴的情景。他隔湖而望,離的遠,只瞧見蕭蘊和錦瑟的背影,一挺拔,一嬌小,兩人并肩,錦瑟身上所披鶴氅散落身后,蕭蘊一襲青衫隨風鼓動,他動作間廣袖被風吹拂,一下下地就滑在錦瑟的肩臂上,從背后瞧,兩人衣帶相纏,便如依靠在一處一般。

    這樣的姿勢已叫完顏宗澤忍無可忍,兩眼冒火,偏那簫音和琴聲又無比契合,縱是他不擅音律,也能聽出兩人配合的是多么的默契,心意是何等的相通,這叫完顏宗澤哪里還有什么心情欣賞樂曲,那樂聲聽在他人耳中是仙音妙樂,落入他的耳中卻似摧心魔音,直聽的他心火高拔,嫉意翻涌。

    音聲高拔,別人眼前是萬馬嘶鳴,他的眼前卻是洶洶嫉火,只恨不能拿把利劍一劍截斷蕭蘊手中的紫竹簫,一劍斬斷兩人糾纏的衣衫,也將那無比契合的魔音斬斷。音聲低轉,別人眼前是太平盛世,他的眼前卻唯剩下蕭蘊和錦瑟相對視的一幕,那一幕似刻在了心尖上,鉆進了他的眼珠中,直扎的他心口發疼,胸口發堵,直燒的他雙眼血紅,雙拳緊握,微微抖動。

    而瞧見此情此景心中翻騰起巨浪酸意的又何止完顏宗澤一人,楊松之卻也在場,只落后了完顏宗澤等人一段距離,和李冠言說著話,待他聞聲過來時瞧見的也正是方才的一幕。自打那日在廖府中遭受完顏宗澤的打擊,楊松之便愈發覺得自己已然不配再去尋錦瑟。

    他已向家里妥協,這些天鎮國公夫人也已在忙著挑選吉日,請冰人前往提親,楊松之這些天過的昏昏沉沉,每時每刻心中都像是被塞著一團棉花一般,喘息不過。愈是這樣,他便欲渴望見到錦瑟,可得知錦瑟前往府中拜訪時,他偏又躲得遠遠地吃悶酒,反又不敢見了。

    只因他心里很清楚,鎮國公在他的親事上不會妥協,而他也無法做到忤逆生養他,教養于他的父母。他很怕,怕他再度接近錦瑟,會真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來,那樣只能給錦瑟帶來麻煩。他不愿做不成守護于她的那個人,卻反而做了那傷害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