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路明跟他久了,立刻明白過來他話后面的意思,很快應道:“我這就把她帶去禁閉室。” 等楚行進了書房,路明看看跪在地上仍然不明所以的阿涼,嘆了口氣蹲下去,低聲說:“還看什么哪姑娘?罌粟讓你去告你就告,你傻啊?再來這么一次你小命就沒了你知不知道?我早就跟你們說過,這兩位之間的事誰也別插手,難不成你以為我都是在害你們嗎?” “可,可是罌粟明明就被送給崔志新……” 路明臉色一肅,低聲道:“閉嘴!我說了別插手!你還聽不懂是不是!” 第二天早上八點多,就有司機等在了罌粟住處的外面。見她兩手空空地下來,有些遲疑地問:“罌粟小姐,沒有行李?” “沒有。” 罌粟自己打開車門,邁進去的時候一抬眼,就看到三樓西側的一個窗戶被拉開一半,離枝兩條胳膊搭在陽臺上,正笑意盈盈地低頭瞧著她。見罌粟抬起頭,還向她輕輕揮了揮手。 罌粟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砰”地一聲把車門關上。 九點整,車子準時到達崔家大宅。已經有崔家的管家在等候,見罌粟邁上臺階,禮數周全地開口:“罌粟小姐,歡迎。崔先生目前不在家,請您稍等片刻。” 結果這所謂的片刻,到頭來是從早九點到晚七點的時長。罌粟坐在客廳里面,一等就是十個小時。 這種不言自明的下馬威手段,要是用在阿涼那種小姑娘身上,大概還能管用一些。但對于跟在楚行身邊十年,殺人方式已經能一口氣說出幾十種的罌粟來說,就顯得有些青澀。在這十個小時里,罌粟無視客廳里不斷打量她的其他人,兀自慢悠悠地吃了兩頓飯,又額外要了一塊黑森林蛋糕以及三杯鮮榨汁,又看完了桌上擺放的所有雜志,最后實在無事可做了,才有些勉強地放松神經,倚在沙發上睡了一覺。 罌粟是被一陣濕熱的親吻給驚醒的。睜眼便看到崔志新正不停揉壓著她,一只手已經半探到衣襟里面去。 罌粟隔著衣服按住他的手:“客廳有人……” “人都被我遣出去了,沒人看得見。罌粟這么美,我哪兒舍得給別人看,對不對?”崔志新見她醒了,勾住她的下巴就要親過來,“來讓我嘗嘗乖乖——” 罌粟往后稍稍一退,正好是崔志新剛剛夠不到的距離。崔志新要再湊過來,被她一手按在嘴上,眉心微嗔薄怒,一字一頓地說:“崔先生。” 她念這三個字的時候,嘴角抿起,兩丸烏黑眼珠薄薄地籠著一層霧氣,看得崔志新簡直心神俱蕩,連忙一口答應:“好好,我們先上樓。” 罌粟被丟到臥室的床上,崔志新把她撥成躺平的樣子后就急不可耐地壓了上去,一邊扯她的衣服一邊開口:“寶貝兒你知不知道,前天晚上在包廂,你坐在沙發上給我敬酒,我當時就想著要是把你這么脫光衣服扔到床上,滋味兒一定相當妙……你這衣服怎么扣子這么多?今天你就該穿件裙子過來……” 罌粟一聲不吭任他動作,崔志新卻不滿她這么沉默,在她臉頰上擰了一把,繼續調笑道:“聽說前陣子你做了什么太出格的事,才讓楚行把你丟到夜總會那種地方,我才能發現還有你這么一個小美人,你是怎么不乖了,嗯?” 罌粟垂下眼,說:“還不就是越權那點事。” 崔志新對她越權的事不感興趣,把她衣服上最后一粒扣子扯開,手掌心滿意足地摸上去,一邊低下頭要親她的鎖骨,一邊感慨著開口:“這么如花似玉的寶貝放在身邊呆十年,楚行居然也能忍住沒碰過——” 他的最后一個“你”字只來得及發出半個音節,剩下的就全部被截斷在了喉嚨里。 一根極細的鋼琴線被以最快的速度從胸衣內抽^出,在崔志新的脖子上繞了四圈,再被罌粟面無表情地在左右用力一拉,崔志新就再沒有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音。 接下來的一分鐘內,房間里安靜得出奇,只剩下脖頸間骨骼被鋼線勒斷時所發出的沉悶緩慢聲音。 罌粟等完全確認崔志新確實斷了氣,才把琴弦緩緩松開。 她望著天花板深深吸了一口氣,克制住牙齒上下磕碰的欲^望,把崔志新尚帶余溫的身體推開,慢慢撈過衣服穿上,再盡量平穩地系好所有扣子,又對著鏡子確認了一遍身上無任何血跡,又在房間中枯坐等了一個多小時,才走到門邊,把門推開了一條縫,閃身出去后又很快關上。 罌粟已經做好了撒謊到底和手刀上陣的準備,卻沒有料到殺完人后的出逃意外順利。從客廳到院子再到崔宅大門,她一路過去,竟輕松得連一個人影都沒有看到。 作者有話要說:orz果真有越更越晚的趨勢,我明天一定九點之前更!!還有一小段我覺得不適合放在這章里,就并到下一章去了,明天4000+一起看。><對于留評這件事,除了被霸王得眼睛幽綠之外,我表示還有件事很怨念。那就是你們在這邊看完了不直接在章節底下留言又跑去微博給我回復是怎么回事!!沖月榜的人表示留言=積分=月榜排名=很重要的一件事!!!你們這種行為讓我又愛又恨!!!真恨不得變身螃蟹用鉗子把你們一個個從微博夾到這邊來!!!!最后一句還是那句,日更跟隔日更完全不在一個痛苦級別上,我已經很想打滾了,就不要霸王俺了好嗎!!!! 第 七 章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被晉江莫名其妙地給鎖了,貼在這里好了。誒這么好的方法我在剛才不停折騰的一個小時里居然沒想到!!!啊啊啊!!!!辛苦大家久等,群摸頭!真是不好意思!><第七章、罌粟不敢放松神經,沿著公路邊小心翼翼地往大路方向走,沒有走多遠就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罌粟!這邊!”罌粟循聲望過去,昏黃路燈下,路對面停著輛黑色車子。見她放慢腳步,車前燈閃了兩閃,路明從車窗探出頭來跟她招手:“上車!”罌粟頓了頓,腳步略緩地走過去,路明看得心急,又不好催她,跳下車子來給她打開后車門,罌粟走近了,卻沒有立刻跨進去,自己扶住了車門,問他:“路總助。您怎么來了?”“我在這里等你很久了。楚少讓我來接你。”罌粟沉默了一下,說:“崔志新死了。我殺的。”“楚少早就料想到了你會這么做,否則你以為你怎么能這么順利就出來了?”路明見她遲遲不上車,焦心得很想動用武力把她直接塞^進去,卻又不敢真正動手,只好點著腳催促,“具體的上車再說,現在咱倆先回楚宅。”罌粟把他的話當成耳旁風,仍是站在那里,微微歪著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過了片刻才慢慢開口:“楚行現在人呢?”她連稱呼都變了,路明瞪著她,嘴巴張合了兩下,才說:“楚少在楚宅。正等著你回去呢。”“明知道我會殺了崔志新還讓我過來,殺完了又不告訴我還有接應。” 罌粟上前一步,盯著他問,“楚行是腦子進水了?”“……”“說話啊。”她挨得太近,路明忍不住后退一步:“這個,楚少的心思我也不知道……”“你知道。”罌粟還是緊緊盯著他,“你們肯定有計劃。楚行是不是早就有弄死崔志新的打算,現在正好逮著機會拿我當石子,回頭崔家全城通緝的時候再把我一人給供出去,是不是這樣?”路明抵在車門邊退無可退,罌粟的眼神就像是刀刃,刮得他冷汗都要從額頭上滲出來。路明心里叫苦不迭,避開她的眼神勸說:“沒那回事,你別多想。楚少爺是說你最近有些太胡來,要拿這次挫挫你的銳氣……”“挫我的銳氣?”罌粟微微冷笑一聲,“是想怎么挫銳氣呢?等明天天亮以后親手把我交給崔家嗎?”“不是這樣……”路明話沒有說完,就見罌粟突然近身上前,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親密到他足以看清楚她耳后的一點絨發。她身上似有若無的檸檬味道縈回在他鼻間,路明只來得及微微一怔,就感覺到腦后一陣鈍痛。罌粟收回手,后退兩步,看著路明倒在地上。低身下去在他上衣口袋里摸到車鑰匙,又把他拖到路邊,然后發動車子,絕塵而去。第二天晨曦微亮,崔家發動全城通緝的時候,罌粟已經人在a城。楚行在a城有套許久未用的房子,又是在保密設施嚴密的小區內,罌粟當晚把車子棄在路邊,乘巴士去a城的時候已經打定主意去那里。又因為不久前她曾經瞞著楚行把房子出租過,所以里面設施尚且完備,除了灰塵多一些外,仔細打掃一番住上一段時間還是可以的。罌粟去年缺錢用,將主意打到楚行頭上。把楚行在外城不常住的房子全都請人打理了一遍,然后統統瞞著楚行掛牌出租。后來楚行來a城視察底下產業,突然想起這座房子,結果想拐道過來看看的時候被罌粟絞盡腦汁攔住。但到底也沒能瞞多久,幾個月后兩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聊天,罌粟困倦之下說漏了嘴,于是三兩句就被楚行套出實情。當場被楚行在屁股上重重打了五下,第二天醒來后更是腿軟輕飄,下床的時候險些跪到地上。罌粟把房子收拾完已經到了晚上。她一天沒有吃東西,就算前一天在崔家預先吃再多,此刻也早已饑腸轆轆,不得不去小區外面的超市買東西。她這一回出逃,為圖方便除了一只手袋什么都沒帶。如果早知道楚行有接應,她就該帶上一箱行李出來,現在兩手空空,衣食日用全都要另外再買,她所帶現金又不多,又無法去銀行取現,這是罌粟目前最麻煩的事。罌粟在超市里花了一個小時,買了滿滿一推車的東西。付完錢后兩手困難地拎著往外走,出門口不遠忽然被人叫住,回過頭,一個穿著淺灰休閑裝的年輕男子緊趕幾步追上來,嘴角帶笑,遞過來一只粘鉤:“小姐,這個好像是你的吧?你落在收銀臺了。”罌粟看了看,確認是自己的無誤,道了謝接過來。對方看看她手中兩只大塑料袋,又說:“你也是住這個小區吧?這么多東西拎著回去很累,正好我住小區最里面那棟,不如我開車送你過去,總歸順路。”“謝謝你,我自己就可以。”他看看罌粟有些警戒的眼神,笑了兩聲,舉起手來:“我不是壞人。雖然壞人從來不說自己是壞人,但我真的不是壞人。我如果想做壞事,從后面跟著你去你家就是了,不必主動幫忙。小姐你這樣抵觸一個善良之人的好心腸,會讓人很傷心的。”罌粟最終還是推辭不過,道謝后上了車。她在口才方面的能力一直不強,跟人吵架吵不過,被人柔聲細語勸說的話也不知該如何婉拒。尤其直覺認為這個人不像是壞人的時候,罌粟的耳根就更加軟,對方一旦能列舉出兩個以上的充足理由,她十有八^九都會違背初衷,跟著對方的建議走。眼前便是這種情況。罌粟在車子后面端端正正坐著,駕駛位上的人通過后視鏡看了看她,微笑著說:“我叫李游纓,你呢?”“哪個游纓?”“這兩個字一般人都猜不對。要么你試試?”罌粟想了想:“《左傳》里面那句‘鞶厲游纓’?”李游纓有些訝異地一挑眉,笑著說:“難得你居然知道。”罌粟笑笑:“小時候被押著背過。”罌粟能背過《左傳》,只不過是因為楚行喜歡。除此之外,楚行還教她熟背過四書五經與唐詩宋詞。小時候罌粟因為嫌棄拗口不肯背,還沒少被楚行打過手心。后來上了床,楚行還曾拿這個當情^趣,常常隨口說出一篇文章叫她背,背對了是溫柔歡愉的一陣,背錯一句就是痛苦又漫長的九淺一深。路程不長,幾分鐘就到。罌粟下了車,又道謝了一遍,李游纓幫她把東西拿到門口,笑著說:“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罌粟略微遲疑了一下,說:“蘇璞。璞玉的璞。”這是她原本的名字。卻從十二歲起,就已經沒有再用過。時間過去這么久,差點自己都要忘記了。罌粟老老實實地在房子里呆了一周,中間只出去過一次。她一個人,又不出門,也就無從打聽到外面究竟形勢如何。但如果她是一個崔家人,她相信自己也不會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就善罷甘休。只不過外面如何天翻地覆,都跟在房子里安安靜靜看電視的罌粟暫時沒什么關系。除此之外,不管楚行會不會把她交給崔家,她都不想回c城。盡管明知總有一天會被找回去,罌粟也不想現在就這么回去。中間李游纓來敲門過幾次,約喝茶約吃飯約聊天,罌粟一概婉拒。直到有一次罌粟又去超市,恰好被李游纓再度碰上,這一次他當面誠懇邀請喝茶的時候,罌粟推辭不過,只好答應。罌粟答應喝茶,就只是喝茶。李游纓問一句她答一句,其他一概不提。李游纓卻不覺得她太沉悶,反而有些越來越興趣濃厚的意思,笑著問她:“剛才看你買了很多袋的咸榨菜。你喜歡吃這個?”“我不喜歡。但是它很便宜。”“便宜?”“沒錯。”罌粟點點頭,“我很缺錢。”李游纓啞然半晌:“這是開玩笑還是真話?”“真話。”李游纓直直望著她,又啞然半晌,才發出聲音:“那,需要我借一些錢給你嗎?”罌粟想了想,也望著他,認真地說:“如果你肯的話,那么我的答案是需要。我會還給你的。”最后李游纓真的把錢包里的現金全給了她。罌粟接過去,道謝完,思索了一下,說:“我們是不是應該打個欠條?”“不用了。”李游纓擺擺手,“你就是不還給我也沒什么關系。”“你對每個人都會像這樣慷慨解囊嗎?”“不是。”李游纓張了張嘴,試探著說,“蘇璞,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見她點頭,李游纓稍微遲疑了一下,用能盡量令人放松的溫和語氣問道:“你是不是從哪個書香門第中長大,因為跟家里人鬧矛盾,才一氣之下跑出來的大小姐?”罌粟愣了一下,笑了笑:“你想的多了。我怎么會是。”十年前一個暮春晌午,楚家院內的海棠花開得正好,陽光亦溫柔,楚行在排排站著的七個女孩中,第一眼挑中的便是蘇璞。從那以后他把她帶在身邊幾乎寸步不離,不出一個月道上所有人都知道楚少身邊多了個小女孩,扎一個簡單馬尾,戴著只透明翡翠手鐲,極為受寵,十二歲,叫罌粟。那時楚行專門請了人,教她知書識禮,教她溫和謙遜,教她琴棋書畫詩茶酒花。他本是拿著標準古典淑女的模板來悉心教導她,楚家的所有黑暗面甚至都被楚行刻意收起同她遠離,卻不知到頭來,為何她仍是成為今天這個樣子。四年前楚行終于放棄對罌粟成為大家閨秀的期望,轉而教她射擊暗殺前,曾經當眾用八個字一針見血地點評過她,說她可人秀麗,心狠手辣。罌粟在a城呆了半個多月,終于有崔家的人找上門來。那天她饞得受不了,便去了離小區較遠的一家蛋糕店買奶油蛋糕,回到小區后,在拐彎僻靜處突然被人一把捂住口鼻,手也被隨之箍在一起,一把短刀架到她的脖子上,陰涼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罌粟小姐不要亂動。刀子無眼,誤傷了不好辦。”罌粟微微停頓了一下,接著雙手發力,驟然掙開,手背向外直取對方手腕,得手后兩根拇指扣住對方掌心,再合力往外狠狠一掰。對方一聲吃痛悶吼,手腕便軟綿綿脫離了手臂。趁剩下兩人愣神的空當,罌粟扔掉蛋糕迅速往前跑,卻還沒有幾步便感覺腳下一滑,罌粟只來得及后悔了一瞬今天為何要穿高跟鞋,身體已經不受控制地直接往沙石地面摔上去。她在膝蓋磕上去的前一刻被人用懷抱穩穩撈住,鼻尖迅速漫過來的香水味道不能更熟悉,罌粟只聽到沉悶低微的三聲槍響,再回頭時,追殺她的三個人已經沒了呼吸。罌粟閉了閉眼,感覺楚行收了消音手槍,把電話撥出去,沉聲吩咐:“兩分鐘內開車來小區西邊。有三個死人需要處理。”等楚行掛了電話,罌粟立刻退出他懷抱。因為用力過大,這一退讓她直接坐到了地面上。楚行看她一眼,伸手來拽她,罌粟不著痕跡地避開,迎著他目光,冷硬開口:“什么時候知道的?”“十二天前。”楚行微微一挑眉,收回手,自己站起身,略略回憶了一下,又輕描淡寫地補充道,“你那天晚上似乎是吃的泡面。并且接連許多天吃的都是泡面。”“……”罌粟仰臉瞪著他,半晌嚷出一句話:“那你為什么現在才來找我!”楚行淡淡地說:“難道不是你自己不肯回家?”罌粟又是一噎,又過了半晌,嚷出第二句話:“我不回你就不找,那你現在站在這里做什么!”楚行雙手插在衣兜內,居高臨下地打量她十秒鐘,點點頭,轉身往小區門口的方向走。走出三米遠就覺得后背被一顆石子打中,他回過頭,罌粟坐在地上,手里捏著另一塊石子,正要瞄準了繼續打他。見他停下腳步,脖子哽了兩哽,甩出一句話:“我腳扭了,背我回去!” 第七章、 罌粟不敢放松神經,沿著公路邊小心翼翼地往大路方向走,沒有走多遠就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罌粟!這邊!” 罌粟循聲望過去,昏黃路燈下,路對面停著輛黑色車子。見她放慢腳步,車前燈閃了兩閃,路明從車窗探出頭來跟她招手:“上車!” 罌粟頓了頓,腳步略緩地走過去,路明看得心急,又不好催她,跳下車子來給她打開后車門,罌粟走近了,卻沒有立刻跨進去,自己扶住了車門,問他:“路總助。您怎么來了?” “我在這里等你很久了。楚少讓我來接你。” 罌粟沉默了一下,說:“崔志新死了。我殺的。” “楚少早就料想到了你會這么做,否則你以為你怎么能這么順利就出來了?”路明見她遲遲不上車,焦心得很想動用武力把她直接塞^進去,卻又不敢真正動手,只好點著腳催促,“具體的上車再說,現在咱倆先回楚宅。” 罌粟把他的話當成耳旁風,仍是站在那里,微微歪著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過了片刻才慢慢開口:“楚行現在人呢?” 她連稱呼都變了,路明瞪著她,嘴巴張合了兩下,才說:“楚少在楚宅。正等著你回去呢。” “明知道我會殺了崔志新還讓我過來,殺完了又不告訴我還有接應。” 罌粟上前一步,盯著他問,“楚行是腦子進水了?” “……” “說話啊。” 她挨得太近,路明忍不住后退一步:“這個,楚少的心思我也不知道……” “你知道。”罌粟還是緊緊盯著他,“你們肯定有計劃。楚行是不是早就有弄死崔志新的打算,現在正好逮著機會拿我當石子,回頭崔家全城通緝的時候再把我一人給供出去,是不是這樣?” 路明抵在車門邊退無可退,罌粟的眼神就像是刀刃,刮得他冷汗都要從額頭上滲出來。路明心里叫苦不迭,避開她的眼神勸說:“沒那回事,你別多想。楚少爺是說你最近有些太胡來,要拿這次挫挫你的銳氣……” “挫我的銳氣?”罌粟微微冷笑一聲,“是想怎么挫銳氣呢?等明天天亮以后親手把我交給崔家嗎?” “不是這樣……” 路明話沒有說完,就見罌粟突然近身上前,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親密到他足以看清楚她耳后的一點絨發。她身上似有若無的檸檬味道縈回在他鼻間,路明只來得及微微一怔,就感覺到腦后一陣鈍痛。 罌粟收回手,后退兩步,看著路明倒在地上。低身下去在他上衣口袋里摸到車鑰匙,又把他拖到路邊,然后發動車子,絕塵而去。 第二天晨曦微亮,崔家發動全城通緝的時候,罌粟已經人在a城。 楚行在a城有套許久未用的房子,又是在保密設施嚴密的小區內,罌粟當晚把車子棄在路邊,乘巴士去a城的時候已經打定主意去那里。又因為不久前她曾經瞞著楚行把房子出租過,所以里面設施尚且完備,除了灰塵多一些外,仔細打掃一番住上一段時間還是可以的。 罌粟去年缺錢用,將主意打到楚行頭上。把楚行在外城不常住的房子全都請人打理了一遍,然后統統瞞著楚行掛牌出租。后來楚行來a城視察底下產業,突然想起這座房子,結果想拐道過來看看的時候被罌粟絞盡腦汁攔住。但到底也沒能瞞多久,幾個月后兩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聊天,罌粟困倦之下說漏了嘴,于是三兩句就被楚行套出實情。當場被楚行在屁股上重重打了五下,第二天醒來后更是腿軟輕飄,下床的時候險些跪到地上。 罌粟把房子收拾完已經到了晚上。她一天沒有吃東西,就算前一天在崔家預先吃再多,此刻也早已饑腸轆轆,不得不去小區外面的超市買東西。 她這一回出逃,為圖方便除了一只手袋什么都沒帶。如果早知道楚行有接應,她就該帶上一箱行李出來,現在兩手空空,衣食日用全都要另外再買,她所帶現金又不多,又無法去銀行取現,這是罌粟目前最麻煩的事。 罌粟在超市里花了一個小時,買了滿滿一推車的東西。付完錢后兩手困難地拎著往外走,出門口不遠忽然被人叫住,回過頭,一個穿著淺灰休閑裝的年輕男子緊趕幾步追上來,嘴角帶笑,遞過來一只粘鉤:“小姐,這個好像是你的吧?你落在收銀臺了。” 罌粟看了看,確認是自己的無誤,道了謝接過來。對方看看她手中兩只大塑料袋,又說:“你也是住這個小區吧?這么多東西拎著回去很累,正好我住小區最里面那棟,不如我開車送你過去,總歸順路。” “謝謝你,我自己就可以。” 他看看罌粟有些警戒的眼神,笑了兩聲,舉起手來:“我不是壞人。雖然壞人從來不說自己是壞人,但我真的不是壞人。我如果想做壞事,從后面跟著你去你家就是了,不必主動幫忙。小姐你這樣抵觸一個善良之人的好心腸,會讓人很傷心的。” 罌粟最終還是推辭不過,道謝后上了車。她在口才方面的能力一直不強,跟人吵架吵不過,被人柔聲細語勸說的話也不知該如何婉拒。尤其直覺認為這個人不像是壞人的時候,罌粟的耳根就更加軟,對方一旦能列舉出兩個以上的充足理由,她十有八^九都會違背初衷,跟著對方的建議走。 眼前便是這種情況。 罌粟在車子后面端端正正坐著,駕駛位上的人通過后視鏡看了看她,微笑著說:“我叫李游纓,你呢?” “哪個游纓?” “這兩個字一般人都猜不對。要么你試試?” 罌粟想了想:“《左傳》里面那句‘鞶厲游纓’?” 李游纓有些訝異地一挑眉,笑著說:“難得你居然知道。” 罌粟笑笑:“小時候被押著背過。” 罌粟能背過《左傳》,只不過是因為楚行喜歡。除此之外,楚行還教她熟背過四書五經與唐詩宋詞。小時候罌粟因為嫌棄拗口不肯背,還沒少被楚行打過手心。后來上了床,楚行還曾拿這個當情^趣,常常隨口說出一篇文章叫她背,背對了是溫柔歡愉的一陣,背錯一句就是痛苦又漫長的九淺一深。 路程不長,幾分鐘就到。罌粟下了車,又道謝了一遍,李游纓幫她把東西拿到門口,笑著說:“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 罌粟略微遲疑了一下,說:“蘇璞。璞玉的璞。” 這是她原本的名字。卻從十二歲起,就已經沒有再用過。 時間過去這么久,差點自己都要忘記了。 罌粟老老實實地在房子里呆了一周,中間只出去過一次。 她一個人,又不出門,也就無從打聽到外面究竟形勢如何。但如果她是一個崔家人,她相信自己也不會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就善罷甘休。只不過外面如何天翻地覆,都跟在房子里安安靜靜看電視的罌粟暫時沒什么關系。 除此之外,不管楚行會不會把她交給崔家,她都不想回c城。盡管明知總有一天會被找回去,罌粟也不想現在就這么回去。 中間李游纓來敲門過幾次,約喝茶約吃飯約聊天,罌粟一概婉拒。直到有一次罌粟又去超市,恰好被李游纓再度碰上,這一次他當面誠懇邀請喝茶的時候,罌粟推辭不過,只好答應。 罌粟答應喝茶,就只是喝茶。李游纓問一句她答一句,其他一概不提。李游纓卻不覺得她太沉悶,反而有些越來越興趣濃厚的意思,笑著問她:“剛才看你買了很多袋的咸榨菜。你喜歡吃這個?” “我不喜歡。但是它很便宜。” “便宜?” “沒錯。”罌粟點點頭,“我很缺錢。” 李游纓啞然半晌:“這是開玩笑還是真話?” “真話。” 李游纓直直望著她,又啞然半晌,才發出聲音:“那,需要我借一些錢給你嗎?” 罌粟想了想,也望著他,認真地說:“如果你肯的話,那么我的答案是需要。我會還給你的。” 最后李游纓真的把錢包里的現金全給了她。罌粟接過去,道謝完,思索了一下,說:“我們是不是應該打個欠條?” “不用了。”李游纓擺擺手,“你就是不還給我也沒什么關系。” “你對每個人都會像這樣慷慨解囊嗎?” “不是。”李游纓張了張嘴,試探著說,“蘇璞,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見她點頭,李游纓稍微遲疑了一下,用能盡量令人放松的溫和語氣問道:“你是不是從哪個書香門第中長大,因為跟家里人鬧矛盾,才一氣之下跑出來的大小姐?” 罌粟愣了一下,笑了笑:“你想的多了。我怎么會是。” 十年前一個暮春晌午,楚家院內的海棠花開得正好,陽光亦溫柔,楚行在排排站著的七個女孩中,第一眼挑中的便是蘇璞。從那以后他把她帶在身邊幾乎寸步不離,不出一個月道上所有人都知道楚少身邊多了個小女孩,扎一個簡單馬尾,戴著只透明翡翠手鐲,極為受寵,十二歲,叫罌粟。 那時楚行專門請了人,教她知書識禮,教她溫和謙遜,教她琴棋書畫詩茶酒花。他本是拿著標準古典淑女的模板來悉心教導她,楚家的所有黑暗面甚至都被楚行刻意收起同她遠離,卻不知到頭來,為何她仍是成為今天這個樣子。 四年前楚行終于放棄對罌粟成為大家閨秀的期望,轉而教她射擊暗殺前,曾經當眾用八個字一針見血地點評過她,說她可人秀麗,心狠手辣。 罌粟在a城呆了半個多月,終于有崔家的人找上門來。 那天她饞得受不了,便去了離小區較遠的一家蛋糕店買奶油蛋糕,回到小區后,在拐彎僻靜處突然被人一把捂住口鼻,手也被隨之箍在一起,一把短刀架到她的脖子上,陰涼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罌粟小姐不要亂動。刀子無眼,誤傷了不好辦。” 罌粟微微停頓了一下,接著雙手發力,驟然掙開,手背向外直取對方手腕,得手后兩根拇指扣住對方掌心,再合力往外狠狠一掰。 對方一聲吃痛悶吼,手腕便軟綿綿脫離了手臂。趁剩下兩人愣神的空當,罌粟扔掉蛋糕迅速往前跑,卻還沒有幾步便感覺腳下一滑,罌粟只來得及后悔了一瞬今天為何要穿高跟鞋,身體已經不受控制地直接往沙石地面摔上去。 她在膝蓋磕上去的前一刻被人用懷抱穩穩撈住,鼻尖迅速漫過來的香水味道不能更熟悉,罌粟只聽到沉悶低微的三聲槍響,再回頭時,追殺她的三個人已經沒了呼吸。 罌粟閉了閉眼,感覺楚行收了消音手槍,把電話撥出去,沉聲吩咐:“兩分鐘內開車來小區西邊。有三個死人需要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