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蘇黛的故事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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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墟的四面八方冒出了數不清的根須,這些暗紫色的根須挾帶著沙土,密密麻麻從地上、洞壁上破土而出,摧古拉朽地沖開殘垣斷壁,蛇一樣扭動著瘋狂生長。 嘶嘶聲中,一條條只得碗口粗的根須逐漸膨脹為水盆粗的樹干,樹干上又快速長出紫紅色的樹葉和淺紫色的新枝條,很快滿是瘡痍的廢墟都被這些蓬勃葳蕤的植物所覆蓋,偌大的一個洞窟頃刻間成了這種藤植猖獗狂歡的場所。 奇怪的是這些藤樹并不攻擊人,它們靈巧而準確無誤地繞過如臨大敵的人們,像是被一股力量驅使著,奔涌匯集到廢墟底部的中央,擰為一株數十人才能合抱過來的參天大樹,樹頂扭結著一直長到了洞口之外,沐浴在月光之中。 每一根深紫或淺紫的樹干枝條內都散發著柔和清潤的光芒,連里面的筋條脈絡也清晰可見。直到不再有新的藤枝盤繞而來,那株不斷旋扭的參天巨樹方才停止了上長,一朵朵瑩白剔透的重瓣小花漸次盛開,星星點點綴滿枝葉,零落的白色花瓣被樹藤旋絞所激起的旋風刮起,飄飄悠悠升到半空,花香氤氳,美不勝收。 然而重花盛放不過須臾,很快便凋謝,一粒粒青色的小果子出現在瑩白花朵消失的枝頭,蔥郁繁茂的紫色植物迅速枯萎收縮,那株瑰麗華美的巨樹轟然消散,只剩下干煸焦黑的枯枝,掛著長成李子大小的果實委頓于地。 整個過程不到兩刻鐘,除了被掀得七零八落的石壁斷垣和四處滾來滾去的小圓果,整個廢墟內又恢復了平靜,而安然無恙的人們面面相覷,神色各異。 凌隨波沉默著放開蘇黛,她蹲下身,拾起地上一枚半青不黑的果子,問道:“這……就是幽煌果?” 凌隨波右臂套進衣袖中,正在觀察四周,聞言朝她手心里瞄了一眼,道:“是,不過是只成熟了大半的果子,幽煌果若是沒能完全成熟,便沒有任何效用?!?/br> 蘇黛丟開那枚果子,環視著枯藤糾結的巨大洞窟。 廢墟的地上和壁上,冒出藤須的地方被鉆出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孔洞,趙叁和李長安等人所在的那處斷層上,出現了一個最大的深洞,直徑約有一人多高,趙叁提著風燈,正往洞里張望。 “去看看吧。”蘇黛道,凌隨波點頭,看了看地形,繞過一堆亂石,就地取材抓住一根枯萎的藤條,身形一縱上了那處斷崖,垂下藤條將蘇黛拉上去。 沖車里的人已經都下來了,這會兒全數聚集在車外一處空地上,幸好蘇黛這輛沖車有許多減震的設置,車里的幾個小孩并青蕪、玉芙蓉等人并未受到太大的震蕩和沖擊,玉芙蓉替青蕪診過脈后,讓她斜靠在車壁上,叮囑她好生歇息。 趙叁和李長安已經領著一隊人鉆進了那個深洞,風燈的光芒搖晃著越來越遠,蘇黛本想跟進去,玉芙蓉不由分說將她拉來坐下,撩起她的褲管替她包扎傷處。 阿紋從車里搬下來數個水囊分發給大家,自己從玉芙蓉的藥箱里翻了一瓶傷藥,走到凌隨波身邊,討好地問:“凌少君,我剛看見蘇jiejie替你療傷了,要不要我幫你抹藥?” 凌隨波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半晌方才點了點頭。蘇黛瞥了他一眼,摸出袖中的那張地圖,仔細研究起來。 待阿紋抹完了藥,她走到凌隨波身邊,在地圖上虛虛指了指,“這幾個地方,我可以設下一些機關,有備無患,你覺得呢?” 凌隨波頷首,“行?!?/br> 蘇黛想了想,摸出幾個精巧的天工鎖,塞到他手心里。 他拿在手中試了試,“這玩意兒怎么扣?” 蘇黛問道:“我看到你閑時在玩阿紋給你的九子聯方,你會用其中七根木條拼成七星鎖嗎?” 凌隨波愣了愣,很不甘心地搖了搖頭。 “會拼七星鎖,就能扣上這個,不過要看準時機,手法也要快,”她并沒有什么輕視或是嘲笑的神態,很認真地說:“我教你?!?/br> 半個多時辰后趙叁等人回轉,李長安擦著汗道:“這樹洞四通八達,我們怕找不到回來的路,不敢往里深入,幸好我們運氣不錯,沒走多遠就在一個大洞里找到他們?!?/br> 他身后的同伴架著叁個枯瘦如柴的人,正是一兩天前被幽人虜去的伙伴,他們頭頂上的發絲全成了枯黃的干草,臉頰凹陷,皮膚打著褶薄薄貼在骨頭上,完全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 凌隨波收起天工鎖,問道,“外圍這些幽煌樹,大概已經不需要我們再去燒毀了吧?” “是,”李長安回答,“幾處大的樹洞里頭全是枯萎的滕樹,我們還找到了這個。” 他說著,小心地將背上縛著的東西解下來,輕放在地上給大家看,“大株的枯樹下都有很多尸骨,我記得玉姑娘說你師兄腳踝上系著一根紅繩,你看看是不是他?!?/br> 玉芙蓉臉上表情也不知是喜是悲,是哭是笑,盯著那具骸骨看了良久,撇撇嘴道:“沒錯,就是這個冤家,好了,既找到了,也不枉我來這一趟?!?/br> 她走過來,將那具骸骨分散,把一節節骨頭收進背囊中扎緊,打開車門放進去,挽了挽袖子,去看那幾個被幽煌樹吸食得只剩下一口氣的同伴。 令人窒息的靜默中,青蕪有些緊張地撫著小腹,問李長安:“你們有看到其他幽人嗎?” 李長安搖頭,“一個也沒有。” 蘇黛將地圖重新收入袖中,奇道:“為什么剛才這些幽煌樹都不攻擊我們?” 凌隨波唇緊抿著,眉鋒深絞,沉聲說:“因為現在我們已經不是幽煌樹的養料了……” “你說得不錯,”冥暗幽邃的廢墟深處,一道清越柔亮的聲音傳來,明明那嗓音極為動聽,傳入眾人耳朵里時,卻如寒冰入體般讓人不寒而栗,“你們都是我的,區區低等魔植,又怎敢跟我搶食?” 回音一遍又一遍回蕩在廢墟中,也一遍遍鞭撻在人們心上,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感覺則更令人惶恐不安。 正在把玩幾個半生不熟幽煌果的阿星瑟縮了一下,往李長安身邊湊,趙叁一把拖過阿紋,靈均抽開長劍護在青蕪身邊,所有人握緊了武器,暗自戒備。 “你是誰?”蘇黛捏緊了拳頭,朝那聲音傳來的方向大聲問道,她總覺得這聲音有點熟悉,但又似乎比她記憶中的聲音年輕許多。 “想知道我是誰,那就過來看看吧,”那聲音溫文爾雅,既含著一絲自得的笑意,又似蘊著無盡的惆悵,“真是可惜呀,差一點就能收到成熟的幽煌果了……” 隨著他若有似無的輕嘆,一條暗紫色的粗藤忽地從暗處破風卷來,牢牢勾在崖壁上,那藤條上長出無數紫藤新葉,光芒流轉在繁枝密葉間,像是在半空中架起了一道紫光流溢的蔭蓊藤橋,看上去美麗無比,卻又險惡難測。 “來吧,”那聲音悠悠然,自藤條中飄散而出,充斥在廢墟的每個角落里,“都來吧,反正你們每一人都逃不掉……” 李長安與趙叁對視一眼,想率先走上那道藤橋,凌隨波一鞭橫來,“慢,讓我先走?!?/br> 李長安后退一步,凌隨波瞥他一眼,嘴唇微動,說出的語聲輕如蚊吶,“見機行事,看好所有人,留意退路。另外,掩護好蘇黛,她會想辦法設置一些機關?!?/br> 他每說一句,李長安便不著痕跡地點一下頭。眾人魚貫走上藤橋,玉芙蓉將那叁名氣若游絲的同伴抱上沖車,關好車門后,扶著青蕪最后上了橋。 藤橋悠悠晃蕩著,眾人心里也七上八下,沉默中大伙兒順著藤橋漸漸進入一條幽深黑暗的隧道,前方隱約透出一點白光,映出遠處幾塊倒錯交迭的高大石壁。 藤橋并未就此到了盡頭,仍是往前延伸,眾人自石壁間穿行而過,越過一個巨大的幽暗深淵后,藤橋方才盤結著散往周圍。凌隨波打頭下了橋,抬首看向上方一道傾斜的巨大石梁。石梁的字跡被沙土覆蓋著,瞧那刻痕,似乎是“風雨闌珊樓外秋”幾個字樣。 最后一人下了橋后,紫色的藤橋化為禿藤嗖嗖縮回石梁后,凌隨波回頭,目光在眾人臉上掃視一圈,落定在蘇黛臉上,掌下暗暗放出蛇鞭。 蛇鞭化為極細的一絲,游到蘇黛手上,蘇黛將它繞在腰間,偷偷翻下身后黑淵。 凌隨波一面緩步繞過石梁,一面控制著蛇鞭將蘇黛托到深淵對面那幾塊石壁處。 人們前方現出一個破敗荒涼的地下庭院,幾顆散發著白光的夜明珠高高嵌在兩根石柱上,將這庭院內的情形照得一清二楚,然而人們根本無暇仔細觀察這處地方,所有人的目光,一下便被半空中的一道怪異身影截住。 倒塌的橫梁間,如蛛絲一般密密迭迭地結著巨大的一張藤網,藤網的中心懸空掛著一人,那人面若白玉,銀發垂肩,雖然被吊著,但他似乎并無不適,神色悠然,姿態適意。 看見來人,那張清瘦文秀的臉龐上,一雙狹長鳳目中頓時閃現出貪婪而饑渴的光芒。 眾人被那目光一掃,不約而同心頭一顫,遍體生涼,細看之下,那縱橫交錯的藤枝似乎是從他背上長出,不停蠕動著在他身后一波波浪蕩開,令人頭皮發麻。 “……齊沖?”人群中有人喃喃道,不可置信地瞪著這名情狀怪異的“藤人”,“你是風神堡老堡主齊沖?” “不錯,我就是齊沖,”那人長眉略挑,白色闊袖輕蕩,“咦,怎么少了一人?那姓蘇的丫頭呢?” 凌隨波不動聲色,上前一步,道:“她腿受了傷,走得慢些——這里的一切,都是你在搞鬼?沒有其他人?” 齊沖哈哈大笑,笑聲在空寂荒蕪的庭院中擴散開去,他背后密密麻麻的藤條也隨著那笑聲不斷跌宕起伏,“當然不,如你所見,我還沒有褪藤,不過你們既來了,我也就快了?!?/br> 他打量著站在人群最前頭,高大挺拔的凌隨波,“我認得你……十年前我在魔界湮城,從頭到尾觀看過那場玄星格斗場上的廝殺,那時你還很瘦小……在場所有人都沒想到,你那竹竿一樣的身體里居然蘊藏著這么強悍的力量,當然,你現在又不一樣了,十年過去了,想來你的力量又增強了不少吧?那日在明風覺的神魂中,有股外來的力量與我糾纏,想來就是你吧?” 凌隨波深眸微瞇,只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 不懷好意的目光上上下下巡梭在神色冰冷的青年身上,齊沖嘆道:“很好,吸食了你,我起碼能褪掉一半的藤……那時我看著你在格斗場上反敗為勝,打倒了所有兇悍的魔主,心里真是好羨慕……又羨慕、又嫉妒,當有人告訴我,可以化掉幽煌樹的魔力為自己所用時,我沒有一絲猶豫,立刻就接受了這些幽煌樹種,帶回了這里。” 凌隨波冷冷問道:“是誰給的你幽煌樹種?這些人現在哪里?” 齊沖并不理他,只是自顧自地說下去:“現在我馬上也會擁有這種力量了——培育這些幽煌樹可著實廢了我不少功夫,先頭死了好幾批,幸好他們告訴了這個喂投活人的法子……” 或許是他長久地被禁錮在這里,沒有與人交談的機會,幽人也聽不懂他所說的話,齊沖這會兒喋喋不休,像是要把憋在心中的話全都吐出來才痛快一般。 “……只可惜風神谷沙化后外頭設了結界,這里的人越來越少,最后只剩下了你們這二十幾個人,若要把你們喂投給幽煌樹,那我褪藤所需要的養料就不夠,而若不給幽煌樹,那這第叁批幽煌果就無法成熟?!?/br> 他似笑非笑地說著,目中顯出幾絲瘋狂神色,“明風覺那老頭實在是太狡猾,我想盡辦法都沒能誘使他聯系外頭的人打開結界,既沒有更多的人進來,兩相權衡之下,我只能放棄這第叁批幽煌果了,你們說,是不是很可惜?哎,我本來想等到這批幽煌果成熟后,再化掉這些幽煌樹的魔力的。” 他陰惻惻的笑聲回蕩在眾人耳邊,每個人心下都是既厭惡又忌憚,精神卻不得不時刻繃著,以防變故突生。 凌隨波腳下泥地微震,頭發絲般粗細的小蛇鞭從泥土里鉆出,自他褲腳中貼著長腿游上腰間,緊接著一聲嬌叱從他身后傳來。 “齊沖!你這喪心病狂的老頭子,我jiejie呢?”蘇黛快步而來,大聲質問齊沖。 齊沖須發飛揚,眼睛里怒容一閃而過,隨即又冷靜下來,嗤笑道:“這般沒有禮貌,枉你每次來風神堡做客時,我看在你jiejie面上都沒虧待過你?!?/br> “對你無禮又怎么了?你就不配!”蘇黛面上露出嫌憎的表情,“為了追求自己的力量,連傳承了幾百年的風神堡都折騰成這樣,自己的家人也毫不顧惜,明老那樣視你為至交的好友也被你利用,你還有沒有人性?” 齊沖不怒反笑,“你們懂什么!只要我褪了藤,外表就和常人無異,我擁有這樣的力量,再建幾個風神堡這樣的勢力豈非易如反掌?明風覺那不識好歹的糟老頭子不提也罷,至于我的家人——哼,齊墨那小子,半年前覺察了我這些事,居然暗中聯合堡內外的人想要誅殺我,我假意給他得手,他高興不過幾天,大意之下反被我制服——這樣的兒子我要來干什么?哈哈,風神堡的所些人,包括他邀請來的那些能人異士,我一個不留,全喂投給了幽煌樹?!?/br> 他袍袖輕蕩,身后藤條涌動著伸往幽暗之處,很快四五名幽人從暗處現身,其中一人青衫飄拂,面容俊美蒼白,身形修長俊頎,懷中還緊緊打橫抱著被天工鎖鎖住無法動彈的蘇纖。 所有幽人瞳中俱是黑氣彌漫,臉上表情空洞木然,人群中的青蕪默然垂下淚來,抬手輕撫腹中胎兒。 幽人中一名身穿黃衫、眉闊鼻挺的英武青年,正是她的丈夫。 阿紋盯著一名年過半百,臉容身材卻顯得極為年輕的女子,聲音嘶啞地哭了一聲:“娘!” 他扭動著身體想掙脫趙叁的鉗制,趙叁紅著眼睛,死死抓住他的臂膀,玉芙蓉彎腰在他耳畔低聲道:“放心,我可以保住他們的性命?!?/br> 阿紋抽泣著,不再掙扎。 齊沖看著眾人的反應,似乎心情極為暢快,慢悠悠笑道:“這些幽人都是幽煌樹的傀儡,現下幽煌樹的精氣已被我吸完,他們也很快會堅持不住——瞧我多好心,在你們被我吸食前,還讓你們最后再見一面?!?/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