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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此刻的仲如,表情仍然是僵硬固化的模樣, 只是他聲音中分明有著人類的情緒。 若是仔細分辨, 穆瑾想要將這絲情緒定義為……委屈? 然而再看向仲如的臉, 又覺得仿佛不是他說出來的一樣。 穆瑾嚴肅思考,仔細分析,得出來了一個最有可能的結論:“你喝多了?” 接著她就看見, 仲如平靜的眼睛里,浮現出一絲明顯的哭笑不得。 “屬下從不飲酒。”他道。 穆瑾就沒詞兒了, 她冷冷地注視著這個疑似又徘徊在脫韁邊緣的手下,心中奔騰過無數巨大化的咆哮彈幕。 她好不容易將偽裝修煉得近乎天衣無縫, 基本做到見什么人就說什么話,不會讓他們再產生奇奇怪怪的腦補。 但是此刻面對著仲如,她只覺得最近的進步一下子縮水了。 為什么總是有意外讓人措手不及? 仲如似是看出她眼中強烈的拒絕意味,僵硬的臉動了動,發出一聲不易察覺的輕嘆。 “屬下失言,請梅君責罰。”他低下頭,又變回了那個木訥寡言的忠誠下屬。 如果是從前的穆瑾, 在他認錯之后可能就將這件插曲拋到腦后了, 但是在經歷過張明旭的事情之后,一點點的異動都足以令她風聲鶴唳,更別提仲如如此明顯的異常。 她探究的目光落在仲如的身上, 任由他保持著請罪的姿勢,沒有開口讓他起來。 她不出聲,仲如自然不可能擅自起來,兩人就這么沉默著,月光從云層里藏了又露,穆瑾的臉也在明暗的過渡中顯得愈加柔媚陰沉。 “這是你第一次做出格的舉止,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穆瑾已經學會如何將語氣控制在高深莫測的程度,既不會讓人聽出她真實的情緒,又會帶給對方一定的威懾,“仲如,你是我親自挑出來的人,別讓我失望。” 最后一句帶著顯然的陰郁。 這是在告訴仲如,她能親手將他捧起來,也能親手將他壓回到更暗無天日的地方。 仲如應當是聽懂了,他低低應了聲是。 穆瑾又道:“我非是不重用于你,只是莊城有他的差事,你也有你的,可知我為何讓你盯著全宮的動靜?你就是我在這宮里的眼睛和耳朵,我若是沒有了眼睛和耳朵還如何做事?” 優秀的老板,就應該一個大棒夾一個大棗,不然員工要跳槽了。 穆瑾對自己的平衡掌握點了個贊。 看仲如應該沒什么事要稟報了,最近維持人設十分勞累的穆瑾感覺太陽xue有點疼,她伸出手指輕輕揉了揉,做出一副懨懨的模樣,倦怠地道:“若無事就退吧,別在這打擾我休息。” 連續加班實在是太累了,連睡覺時間都被被占用,怎一個慘字了得。 仲如沒有再繼續糾纏,似乎方才的失言只是一時的失心瘋,成為了一段過去的插曲。 穆瑾看著仲如躬身告退,在即將踏出門口之時,卻又突然回過身來。 對上他的眼睛,穆瑾霎時涌現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梅君。”仲如在穆瑾要將他趕出去之前開口,“如你所說,我是你親手挑出來的人,即使所有人都背叛你,我也不會。” 他的目光一下子被拉得很遠,仿佛透過穆瑾,他看到了另一個本應存在于這里的人。 “我立下這個誓言,甚至早于你將我挑出。” “屬下告退。” 留下這么一堆莫名其妙的話之后,仲如就像什么都沒說似的,一臉平靜地離開了,還貼心地幫穆瑾關上了門。 剩下穆瑾看著門一愣一愣的。 什么,他這是在說些什么?什么“即使所有人都背叛你我也不會”,什么一副“我早就認識你了”的樣子? 這標準的拯救反派的言論是怎么出現的? 穆瑾突然有了種驚悚的想法:這仲如不會被人穿了吧。 她如臨大敵地去拍系統,系統在聽到她的懷疑后無語了一瞬:“你還真能想……放心,這個世界上只有你和女主是穿越的,其他人都是土生土長的土著。” 穆瑾這才稍微松了口氣。 但是仲如的態度,無論如何都讓她十分不安。 不行,一定不能再讓奇奇怪怪的人阻礙劇情的進行了。 穆瑾摸了摸一直放在袖袋里的那封信,哀嘆一聲自己這必須加班的苦日子,拖著沉重的腳步前往落雪閣。 她這次沒有進去見安河,而是站在遠處看著他們的習武課程。 “腿軟了。” “胳膊伸直!” “公主身板柔軟,力氣也軟,今晚是沒吃飽飯嗎?抻開筋骨再加兩桶水。” 安河扎著四平八穩的馬步,伸開的兩只手臂上,各掛著兩只中號的水桶,細瘦的胳膊正微微打晃,整個人看起來十分不穩。 可她一聲都不吭,咬著牙任由汗水滲透了衣服,在莊城伸手去糾正她的姿勢時,硬是咬牙壓下了酸痛的尖叫。 再努力一點,再進步一點,強大到能幫那個人做事,她就能正眼看自己,就不會再隱瞞自己任何事了。 安河稚嫩的眼睛里有著狼一樣的光。 而嘴上嚴厲的莊城,在看到她這樣努力,也在心中升起了些許復雜。 安河開始習武時年紀稍微大了些,基本功沒有童子功來得輕松熟練,每開一次筋骨都能痛出一身冷汗,追趕起進度來也是分外賣力,她變強的信念十分強烈,一分一毫都不肯偷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