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jié)
“母后還有什么話想對朕說嗎?”一雙陰毒的眼掃向鳳座上的那個人,那眼神就如同是淬了毒的刀子。 王太后捂著自己的唇,咳嗽了幾聲,蒼老而略顯疲態(tài)的聲音響起:“皇帝,你就真的不能放你meimei一條生路?” “母后,國書已經(jīng)發(fā)出去了,任何人都無力挽回!”滿不在乎的說著。 王太后忽然激動了起來:“你就沒有想過,若是你meimei嫁到南疆,南疆王知道她不是處子。會與我北冥翻臉?”南疆雖然是獨立一隅的小國,但是用蠱用毒卻是天下一絕,跟他們對上,對北冥并無任何好處! “母后,后宮不得干政,這件事情朕自然會處理妥當!當然,如果母后有意重返朝堂,垂簾聽政,朕也不會反對。不知母后可有興趣?”話是這么說,眼底卻是明顯的嘲諷。 王太后面色一白,怎么可能聽不出他語中的諷意呢!搖了搖頭:“哀家老了,這些事情哀家就不摻合了!” “那母后便好好待在后宮吧,這朝堂之事,就請母后不要插手了。朕決定的事情,任何人都無法置喙!”冷哼一聲,掃了蘇錦屏一眼,示意她跟上。蘇錦屏也趕緊跟了上去。 出了門,沒走幾步,他便溫和的開口詢問:“沒事吧?”這語氣,跟方才那模樣完全判若兩人。 話說他這么溫柔,她還真是不習慣!搖了搖頭:“沒事?!睕]事之后,就是兩兩相望,半晌無話。 君臨淵忽然開口:“朕帶你去看一樣東西!” “什么?”仰頭看著他。 君臨淵笑而不答,緩步前行,蘇錦屏懷著疑惑之心跟在他的后頭。什么事情需要搞得這么神秘? 雖是秋天,皇宮之內(nèi)還是百花齊放,蟲鳴鳥叫之聲不絕于耳。沿著御花園一路走過,遠遠的,看見了一片林蔭。蘇錦屏看著那片梅花林,已經(jīng)快入冬了,梅花也有點含苞待放的勢頭,看起來極美。跟著君臨淵沿著五行八卦陣的陣法,亦步亦趨的穿過梅花林。不久之后,便看見了一個茅草屋,茅草屋的前頭都種著藥草,原本蘇錦屏不覺得這些藥草有什么,卻在看到那藥草中央的一束花的時候皺了皺眉,那是什么花,一根莖獨立,上面的花瓣似蓮又非蓮,最奇的是,在陽光的照射下竟然散發(fā)出五彩的光芒,晶瑩剔透,奪目生輝。 “那是什么花?”蘇錦屏不禁開口詢問。 君臨淵淡淡的一笑,襯著眉間的朱砂,竟然比那花都美艷幾分:“那是碧血花,要以上百株穿心蓮養(yǎng)之,整整五年,敗了再種,一年四季都不間斷,方才能結(jié)出此花,只要中間有半點差錯,便會前功盡棄。再過幾天,就可以用來做藥引了!” “這花有什么功效?”費了這么大的功夫,整整養(yǎng)上五年才能種出來的花,想來是有妙用的吧? “你可聽過碧玉回魂丹?”他的臉上帶著一抹笑,似是知道蘇錦屏一定會對這個話題感興趣。 蘇錦屏一怔,興奮的瞪大眼:“難道它可以做出碧玉回魂丹來?”那小鴻鴻的眼睛不是有救了? “是!”看她高興,他笑得也愉悅,“師父當年只制成了三顆,是因著他長年居無定所,四處行醫(yī),不能安心的停下來供養(yǎng)這花。而這花也有一個特性,兩朵花在千里之內(nèi),不可同時生長,所以一次只能種上一朵。而朕奪回王權(quán)之后,也一直在研究,想來是要成了!” “一株花可以做出幾顆來?”要是很多的話,她是不是可以討一顆? “一顆!”溫和的聲音響起,淡淡的吐出了這兩個字,在看見她臉上的失落之后,復又笑著開口,“朕可以送給你!” 蘇錦屏不敢置信的看著他,這么珍貴的東西,他要送給她?“你確定?” 一抹淡笑綻于臉上:“那是自然。百里驚鴻的眼睛,想必也是需要這花的吧?!鄙頌樾乱淮纳襻t(yī),望聞問切只做一樣,便能看出端倪,他見過百里驚鴻,自然能看出他的身體狀況。 “可是,這太貴重了……”她是想要,但是無功不受祿的道理她也明白。她原本就欠了君臨淵一個救命之恩,現(xiàn)下還拿人家的東西,會不會不好? 君臨淵見此,狹長的丹鳳眼瞇出一絲笑意,開口道:“既然已經(jīng)是朋友了,你與百里驚鴻,早晚也是要成婚的,就當是朕送的聘禮也好!” 蘇錦屏激動的上前握著他的爪爪,興奮的開口:“你對我真是太好了!” 指尖的溫度,緩緩的從掌心傳來。他眉眼帶笑,淡淡的開口:“喜歡就好!”能得她開心至此,再貴重的東西,也是值得的。哪怕…… 蘇錦屏也不知道他心里已經(jīng)想了那么多東西,回頭看向那一片穿心蓮,不遠處還有薄荷,一時間有些恍惚:“要是我也會醫(yī)術(shù)就好了!” 其實,前世,她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知名的國際醫(yī)師,但是最后卻因為那惱人的催眠術(shù)和后來養(yǎng)父母被殺的事情,擱淺了。其實從某種程度上,她和君臨淵有一種類似,也是同一種悲哀。君臨淵是想做君子,卻逼迫自己成了現(xiàn)在這樣。而她是想做救死扶傷的醫(yī)生,最后卻成了冷血無情的殺手。 “朕可以教你!”偏頭,淡淡的掃著她,眉眼中滿是認真,沒有半分開玩笑的心態(tài)。 “真的假的?”古代的事情她還是知道一些些的,特別是對于一些密門絕技,都是不外傳的,神醫(yī)的嫡傳弟子……哪有這么好的事? “但是你要答應(yīng),神醫(yī)門,向來只收一個嫡傳弟子。你若是答應(yīng)了,將來你的醫(yī)術(shù),也只能傳給一個人,而且必須傳下去!”君臨淵的表情極為嚴肅。 “好!”這沒什么不能答應(yīng)的。 君臨淵點了點頭,而后進了那間茅草屋:“跟來!”其實神醫(yī)門的醫(yī)術(shù)傳承還有一條規(guī)定,傳男不傳女。他想他要是真的教了她,恐怕他死了之后,師父會被氣活吧?但是這醫(yī)術(shù)總歸是要傳下去的,除了她,他還沒有萌生過教誰的念頭。 進屋之后,將一本小冊子扔給她:“這是醫(yī)理!” 蘇錦屏興沖沖地拿在手上,一翻,然后愣住了,尷尬了咳嗽了幾聲,而后在君臨淵詫異的目光之下,緩緩的開口:“那個,我不認識字!” “……”不認識字?在他看來,她當是極為聰慧的女子,怎么可能不認識字?有些懷疑的開口,“果真?” 尷尬的咳嗽了一聲:“咳咳……果真!” 面無表情的看了她片刻,而后慢條斯理的將她手上的那本醫(yī)書抽回來,放回原位,接著緩緩的往門外走去。 “喂,你干什么去?”不會是后悔了吧? 君臨淵回過頭,眼神中帶著極為無奈之感:“教你識字!” “嘿嘿……”傻笑了幾聲,跟在他的后頭。 …… 叫她識字根本就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樣,而是…… 一間書房,一個留著長髯的夫子正在來回走動,手上拿著一本書,搖頭晃腦的念著。另一只手負在身后,還拿著一根藤條。而屋內(nèi)坐著不少女子,都是官宦人家的子弟,還有幾個年紀尚輕的公主。 蘇錦屏不禁覺得悲哀,她都這么一大把年紀了,穿越到了古代之后,居然還要上學!那夫子一個勁的念著之乎者也,蘇錦屏則賣力的認著字,努力的尋找著簡繁體之間的共通處,而且她還發(fā)現(xiàn)這個字體似乎跟自己在東陵看見的字體不同,要略為簡單一些。 不遠處的君紫陌看著她那揪心的模樣,一種想要交頭接耳的沖動攪得她心癢難耐,小聲開口道:“喂,喂……” 才叫了兩聲,那夫子就聽見了!幾個大步走到君紫陌的跟前,狠狠的一藤條抽在她的桌子上,直直的把君紫陌嚇了一大跳! 蘇錦屏見此,眼露同情之色,她算是明白了,原來不僅僅是在現(xiàn)代老師不喜歡有人在課堂上開小差,古代的夫子也不喜歡學生交頭接耳! “陌公主!”中氣十足的一聲呼喊。 君紫陌嚇得面色一肅,趕緊站起來:“學生在!” 這個夫子是翰林院的院士,乃是所有夫子中最兇狠的,極少給學生留面子,哪怕是皇室貴胄,也是該打便打,該罰便罰,所以君紫陌很是怕他。 “所有的學生之中,最不思進取的就是你!學到如今,就連最基本的論語都不會,還大著膽子交頭接耳,你讓本官如何對得起陛下對我的囑托?”夫子極為惱火的開口。 君紫陌低著頭,是一言都不敢發(fā)。沒有半分在君臨淵跟前的調(diào)皮姿態(tài),學生對老師的懼怕是天性,饒是君紫陌再頑皮,也不敢不聽話。 “學生知錯了!”君紫陌一臉熊樣的低頭開口。 夫子見她認錯姿態(tài)標準、態(tài)度誠懇,便緩和了一下心緒,冷著一張臉開口:“昨日學的東西都記下了嗎?” 君紫陌抬起頭,頗為詫異的道:“昨日學的什么東西?”話音一落,看見夫子驚變的臉色,趕緊低下頭,飛快的答道,“記下了,記下了!學生都記下了!” 那夫子也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冷眼看了她半天之后,開口:“那你說說看,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是什么意思?” 君紫陌的眼神四處亂瞟,眼珠也是飛快的轉(zhuǎn)動,求助般的看向蘇錦屏,蘇錦屏動了動嘴,想悄悄的告訴她,但是冷不防的,夫子忽然轉(zhuǎn)過頭來,于是蘇錦屏的口型趕緊一變,變成了一個哈欠! 夫子冷哼一聲,復又轉(zhuǎn)過頭看著君紫陌:“陌公主,昨日本官就說過,若是有人還是記不住,今日便要體罰,陌公主是真的知道嗎?” “知道!知道!”體罰就是被打手心,而且這個夫子下手非常重,她可不想被打!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飛快的顧名思義,“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只學習不思考就變成了網(wǎng)子,只思考不學習就變成了袋子!” “噗……”蘇錦屏忍不住噴了出來,后面的不少富家子弟們也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樣,這個回答,確實是十分的“奇思妙想”。 大家都很高興,但是夫子就很不高興了!先是狠狠的轉(zhuǎn)過頭瞪了不分輕重、肆意笑鬧的蘇錦屏一眼,而后轉(zhuǎn)過頭看著君紫陌:“看來臣昨天教的東西,公主殿下一句都沒有記下!” 君紫陌顫顫巍巍的將自己的手伸出去,已經(jīng)是準備好了挨打了。蘇錦屏趕緊也不攔,這小丫頭受點教訓也好,以后方能有些真才實學,畢竟嚴師出高徒也是一句實話。 “啪!”、“啪!”的幾棍子狠狠的抽到了君紫陌的手上,君紫陌的一張小臉憋得通紅,即是被打的手痛,也是覺得丟臉。其實這不是她第一次挨打了,但是看著蘇錦屏第一天來這里,她居然被打了,真是好沒面子! 打完之后,那夫子還不依不饒的開口:“同學們都不要向陌公主學習,若是本官的門生都如同這般,本官這北冥第一夫子的招牌就要砸了!” 這是毫不留情的打君紫陌的臉,君紫陌也很是尷尬,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四面又是一陣竊笑聲響起…… 一個看起來比君紫陌稍稍大一些的女子站了起來,高高的仰起頭,開口道:“夫子,不過是個賤婢生的公主,蠢笨些自然也是正常的,這話的意思,本公主明白,只學習不思考就會迷惘,只思考不學習就會懈怠!” 這句子雖不難,甚至在這古代,一般十歲不到的孩子都懂,但對比了一下君紫陌之后,夫子還是滿意了點了點頭。但很快的面色又嚴肅起來,想來是想糾正她的那句話。 “公主如此知曉禮儀,又這般懂得親近胞妹,我定然會將這件事情稟報給皇上,讓皇上好好嘉獎公主一番的!”蘇錦屏似笑非笑的開口。 這話一出,那只高傲的孔雀瞬間面色一變,一張臉呈現(xiàn)出蒼白的病態(tài),皇兄最寵愛的就是這個君紫陌,若是讓他知道自己欺負她,想必會吃不了兜著走,只是君紫陌性子軟,受了委屈也很少去告狀,所以才讓她這般肆無忌憚。而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得到了皇兄多少優(yōu)待,長了眼的都看得見,要是這個女人去告狀,她就慘了。 蘇錦屏這話音一落,君紫陌感激的眼神就投了過去。蘇錦屏卻不悅的回了她一個白眼,似在不滿她的無用。 君阡陌怔了怔,而后強笑著開口:“本公主方才不過是口誤而已!” “夫子,常言道知錯能改,方能善莫大焉。只是這有錯,也該認吧?”蘇錦屏似笑非笑的看著君阡陌,那夫子也有些皺眉,有錯確實是該認,但是對方好歹是公主,這個女子就半點也不懼怕嗎? 君阡陌冷著臉開口:“那你想怎么樣?” “當眾道歉!”四個字,緩緩的吐了出來,一雙鳳眸緊緊的鎖在君阡陌的身上,幾乎叫她不敢拒絕。 但,她還是很快的硬氣了下來:“讓本公主給一個洗腳婢生的女兒道歉?簡直是癡人說夢!” “那就只有等到下了學,咱們一起去皇上跟前評理了!”蘇錦屏也不給她半點退路。 “你!”君阡陌咬牙切齒的看了她半晌,最終轉(zhuǎn)過頭,不情不愿的對著君紫陌開口,“皇妹,此乃皇姐之過,還請皇妹多多包涵!” 君紫陌點頭開口:“無妨!”面上無妨,心下卻覺得一陣爽快!從前這種事情她對皇兄說了,皇兄一般都會重懲,所以她才沒有對皇兄將,不想為了口角之爭鬧出血腥之事,但君阡陌卻越發(fā)的蹬鼻子上臉,氣得她咬牙切齒,今日有人幫自己出頭也好! “我相信從今以后,應(yīng)當不會再有人對陌公主出言不遜,不知諸位以為如何?”一股天生王者的睥睨之氣,散發(fā)而出。 眾人皆沉默不語,但是眼底的神色卻表明了臣服,不知是臣服于她的氣勢,還是臣服于她身后的皇帝。 這下夫子都別有深意的看了蘇錦屏一眼,神色于復雜之中帶著不少贊賞,這樣的女子,不怕麻煩,不畏強權(quán),說話看似毫無章法,卻句句擊中重心,個性雖是得理不饒人,但卻充滿正義感,難怪皇上對她另眼相待!想著,不由得對蘇錦屏的印象好了些許:“你說,有朋自遠方來……” “不亦說乎!”一個通假字,她還是記得清楚的。 “三人行?” “則必有我?guī)?!”這句話小學生都知道下句吧? 夫子點了點頭,看來論語她還是學的不錯,沉吟了半晌之后,竟然問出了一個他自己都愣了一下的問題:“你說,皇帝和百姓哪個重要一些?”問完雖然愣了一下,但又馬上反應(yīng)回來,目光灼灼的看著蘇錦屏,期待從她的口中聽到不一樣的答案。 眾人皆皺眉,這種問題當問男子,問一個女子做什么?而且這答案不是躍然紙上嗎?皇帝的身份自然比百姓高貴千百倍!豈知,蘇錦屏卻淡笑一聲:“民為貴,君為輕,社稷次之。需知百姓如水,君王如舟,水能載舟,亦可覆舟!” 夫子聽罷,眼中閃現(xiàn)出一抹震驚之色,他是有期待過這個女子給出與眾不同的答案,但卻沒想到竟能有如此境地! 然而,蘇錦屏似乎還在嫌他不夠震驚,又接著開口:“仁義乃是治國之道,但時逢亂世,仁義不可為君。為君者,并當有一統(tǒng)江山之勢,睥睨天下之能。若是太平盛世,國之所需,是仁君;若是亂世,需要的便是有鴻鵠之志,守城之能的君王了!” 夫子一聽,乃是渾身大震,竟然萌生了一種放下手中的書本,與蘇錦屏膝足長談的沖動。適逢亂世,仁義不可為君,這句話簡直就說到了點子上!這也便是儒家的治國之道所言都極有道理,君王愿意聽,卻不愿采納的原因吧。夫子充滿贊賞的看了蘇錦屏幾眼,連連贊嘆:“果然驚采絕艷,真乃當世之奇女子也!” “夫子過獎!”說的是過獎,面上卻無半分謙卑之色,不卑不亢,氣勢盎然。 不由得又讓夫子在心中連連點頭,對蘇錦屏的印象一路升到了最高點,摸了摸自己的長髯,笑著開口:“老臣教了這么多年學生,有如此見地的,當真是第一人。就是給老夫當?shù)茏?,也是有些屈才了!?/br> “夫子過謙了!”北冥第一夫子之名,也決計不是憑空得來。 無數(shù)嫉妒不甘羨慕皆有的眼神,都掃到了蘇錦屏的身上,夫子又接著開口:“接下來的內(nèi)容,由你來讀吧!”說著看著書上的內(nèi)容,等著蘇錦屏發(fā)揮。 這下蘇錦屏就高興不起來了,尷尬的咳嗽了一聲,開口:“夫子,我不識字!” “……”她是開玩笑的吧? …… 到了下午,學生們都下了學,蘇錦屏更是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被重組了一般,上學著實是累啊!學生們看向蘇錦屏的眼神,那是羨慕嫉妒鄙夷皆有之!這么多年,除了當年的皇上得到過院士的青睞,蘇錦屏可是第一人,可是,她居然不認識字!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