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不對，姜元初在床沿坐下來, 垂眸思索。

    專門把這兩件東西偷偷藏到姜老爺子的房間, 還把有指向性的紙條費心塞進鎖里。

    姜泠在干這件事的時候一定是清醒的。

    姜泠生命的最后幾年, 原主已經(jīng)開始上小學了。她的記憶里，母親因為精神狀態(tài)和身體狀況都很差，醫(yī)生是不允許她出門的。

    姜泠嚴重的抑郁癥使她終日沉默, 誰都不理，只有在面對姜元初時, 她才會有些許的微笑。

    中間有一段時間，她的情況已經(jīng)逐漸好轉(zhuǎn)了, 不知道為什么，又突然變得瘋瘋癲癲，被確診了有臆想癥。

    為了讓姜泠靜養(yǎng)，原主在最后一年搬進了前面的主樓。她去探視母親，也開始有了次數(shù)和時間的限制。

    但是很快，姜泠連姜元初也不肯見了。

    是不是她真的知道了什么，對自己沒能保護好另一個孩子心生愧疚。

    同時又發(fā)現(xiàn)事情很危險，不愿把年幼的女兒牽扯進來，為了保護她, 故意疏遠了原主？

    現(xiàn)在想想，當年姜老爺子去世，姜泠久久積壓的產(chǎn)后抑郁, 喪子之痛，秦茂逐漸流于表面的關(guān)懷，她孱弱的身體和敏感多思的性格，都在慢慢摧毀著她。

    這時再突然告知她姜元正的事，很可能會把她逼瘋。

    姜宅的女主人無法理事，孟先生作為管家的權(quán)利也已經(jīng)被秦茂削弱。

    反而是秦茂在集團內(nèi)部立住了腳跟，手握大權(quán)。出軌的事被他隱瞞得一絲不漏，他當時在姜家很有威信。

    這種情形下，秦茂會不會收買了醫(yī)生以精神不正常為借口，阻礙姜泠的求助，湮沒她的話語權(quán)。

    姜泠是不是真的被逼瘋了現(xiàn)在已不得而知，但她一定在某些清醒的時刻，察覺到自己求助無門的處境。

    身患重病的她明白自己已時日無多，只能曲折地通過這種方式，寄希望于未來的女兒能獨當一面，調(diào)查此事，期待著一個很可能沒有結(jié)果的結(jié)果。

    這樣想，邏輯很順暢。

    孟簡扶著姜元初的肩膀，低聲勸她：“大小姐，我知道您乍然得知此事，有很多疑慮。但是您千萬不要有心理負擔，老家主當年就是怕您為過世的兄長傷心，才要瞞……”

    姜元初握住她的手，打斷她：“阿簡，你跟我說過的。你覺得孟叔叔是查到了一些更深層的秘密，才會遭遇不幸。你難道不覺得這件事很可疑嗎？”

    孟簡沉默了下來。

    姜泠當年四面楚歌，那時還在姜宅任管家的孟先生是她唯一一個可以求助，也可能會相信她的人。

    孩子生下來搶救了一天，被確認死亡時，孟先生肯定會到場。

    可如果那孩子真的沒有死，就必然是在姜家驟然慌亂，孟先生分身乏術(shù)時，在不能隨意進出的無菌嬰兒病房里動了手腳，或許是趁亂用別的早產(chǎn)死嬰換掉了姜元正。

    那時候秦茂在國外沒有趕回來，能參與這件事的，可能是被秦茂收買的傭人，也可能是蔣青。

    姜元初抬眸，定定地看著孟簡：“如果我沒記錯，蔣青好像曾在姜氏名下的醫(yī)院里當過護士。這件事，孟叔叔真的沒有告訴你什么嗎？”

    她們一直不能確定孟先生的死跟蔣青有關(guān)，就是因為找不到合理的調(diào)查方向。

    從邏輯上講，只是為了錢的話，以秦茂的手段和蔣青謹慎的性格，時隔幾年突然痛下殺手未免有些奇怪。

    如果不單單是為了錢，還是為了掩蓋他們的罪行，鋌而走險的殺人就說得通了。

    姜家之前是龍鳳胎，蔣青從秦茂結(jié)婚后不久就跟他一直保持著曖昧關(guān)系，她沒道理不知道。

    這位繼母可不是什么好心人，從小到大總用一些歧義的話和表面上挑不出錯的行為來刺痛原主。原主養(yǎng)成懦弱寡言，沒有主見的性格，蔣青功不可沒。

    龍鳳胎中死了一個男孩兒，姜家當時只剩原主一個，沒人能再阻止謠言，已經(jīng)把姜宅握在手里的蔣青卻同樣保持了沉默。

    她后來都敢拿姜泠生病去世來刺|激原主，總是表面憐惜，實質(zhì)挖苦。

    為什么原主這個死去的同胞哥哥，原主曾被“高人”批示的不好命格，這樣最容易給小孩子造成心理陰影的大殺器，她卻從沒有提起過？

    除非她心里有鬼。

    這樣想來，蔣青當年急著把孟先生趕走，除了攝取財物，也可能是做賊心虛。

    整件事乍一想很荒謬，畢竟其中的偶然性和不可控因素太多了。那兩人的表面功夫又做得太好，一般人很難朝這方面考慮。

    可事情一旦有了姜泠留下的這個引子，仿佛就能串聯(lián)起來，從迷霧中扯出一部分真相。

    孟簡無意識地握緊了姜元初的肩膀：“大小姐，我父親當年為了保護我，讓我長年住校，這方面我確實什么都不知道。而且這件事……牽扯很大，您還是……”

    她說得很是艱難，最終說不下去了。

    但姜元初已經(jīng)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們沒有證據(jù)，事情怎樣全部都是猜測。手頭也缺乏人脈，這些陳年舊事的調(diào)查難度很高。

    秦茂這些年經(jīng)營姜氏，雖然受到各方面制約，但總體比姜元初這個被架空的繼承人話語權(quán)大太多了。

    她很難撼動對方。如果在調(diào)查期間被發(fā)現(xiàn)了，難保秦茂不會再次鋌而走險。

    就算撇開這些困難不提，最后真的查出來了，事情只會更難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