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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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一瞪眼:“滾!” 蘇沫打斷他倆,要了瓶不含酒精的飲料,打斷他倆:“請問……他經常來這里?” 女孩聽見她問,神情有些防備,喝著酒不答話。 年輕男人卻故意唱反調,熱情開口:“是啊,這幾個月,不,有大半年了,他經常來,來了也不理人,就一個人喝悶酒,”又故意問,“他是你男人???我看你男人頭發都白了,年紀也不小了吧,這么喝法真不行,老人家扛不住,趕緊領回去好好勸勸。” 女孩拍他一下:“你說誰老呢?” 小年輕有些怒了:“我說她男人,你激動什么?” 蘇沫聽見“大半年”三個字不覺微怔,忽然想明白過來,多半是王翦生前常來這里,所以當爹的也時不時的過來吊唁。 她嘆一口氣,走過去,把王居安桌上的酒瓶挪遠了些,可是到了跟前,又不忍說。 王居安瞧她一眼,果然懶得搭理,自顧自地拿起酒杯一口喝盡,擱回桌上,瓶子撈過來再倒滿,來來去去沒多久,桌上又多了兩只空酒瓶。他酒量不錯,喝掉三四瓶也不見醉意,只面上略有些紅,過了一會,他似乎喝痛快了,隨意摸出幾張紙幣扔桌上,起身往外走。 迎面撞到一人。 那人醉意更濃,幾乎站立不穩。 王居安正眼也不瞧,一拳便往人臉上招呼過去,蘇沫嚇了一跳,想要去攔,被他一把推開。 緊跟著又是第二拳,第三拳,落處有聲,四周嘩然。 那人鼻口流血,捂著臉趴桌上,連聲慘嚎,過了一會兒勉強抬頭看他,一看之下就愣在那里。 旁人忙扯開他倆:“多大的事,不小心撞到了,怎么能亂打人?” 王居安微瞇著眼,模樣有些醺然,伸手一把揪住桌上那人的衣領,迫他站起來,又仔細打量他的臉,才道:“原來是尚兄,我還以為是哪個走路不長眼的小混蛋,抱歉抱歉……” 尚淳適才被他勒得幾乎喘不過氣,酒醒大半,又驚又怒,臉上火辣辣地痛,他自度如今身份不同,對方也不是無名小卒,一時心里顧忌,就連發作也怕人閑話,手里抓了個煙灰缸硬是砸不去。 旁人問要不要報警,尚淳面色鐵青,狠狠盯住王居安,猶豫再猶豫,才一抹嘴角不甘心道:“熟人,喝多了,誤會。” 王居安笑起來,嘴里刁著煙,隨手拍拍尚淳的肩。 尚淳隔開他的手,搖搖晃晃抬腳就走,不防又瞧見蘇沫,心里更加詫異,走出幾步,忽然又回過頭來,使勁打量他倆。 蘇沫一顆心還在砰砰亂跳沒放穩當,這會兒更加懸得老高,不由自主地往王居安身后站了站,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 在以往沒人照應的時候,她會強裝硬氣,并以此沾沾自喜,可是現在卻覺得,不必偽裝的女人才更幸福。 男性的臂膀肌rou賁張,蘊藏力道,拳頭仍然緊握,他似乎正極力克制著,而這種克制使他感到屈辱。 不知是想阻止還是撫慰,她手指滑落,輕輕覆上他堅硬的掌骨,感覺它逐漸地稍許地放松。 人群散去。 蘇沫跟著王居安往外走,一路上了車,他仍不開口,直到車子停在臨海別墅的院子門口,才說一句:“晚了,你快回去,”頓一頓,又道,“剛才嚇著你了?!?/br> 想起先前一幕,蘇沫就心驚rou跳,借著路燈光看向他,正躊躇著想問,卻聽見手機響,王居安掏出來看一眼,下車去接了。 蘇沫靠在椅背上歇了口氣,等人進了院子,才發動汽車,走出沒多遠,瞄見他的外套仍搭在椅背上,伸手一摸,衣服仍是半濕,想著回去打理干凈了再還給他,又去翻口袋,摸出一串鑰匙,沒多想,調頭開回去。 車子依舊停在外面,院門未關,蘇沫一進去就聽見人聲。 王居安正站在別墅大門前,伸手從褲兜里掏鑰匙,沒找著,索性也不急著找,接著跟人講電話,夜里寂靜,他嗓音更顯低沉,難掩疲倦。 先前說的蘇沫也沒注意,直到聽他提到王思危,這才留了心。 王居安對那邊道:“我今天特意找了個人了解情況,說王思危最近和老太太來往密切,老魏接觸的一家公司可能也和他有關系……” 蘇沫雖早有準備,可是對比這一晚相處的情況,又覺得落差不小,心里禁不住涼了半截。 又聽他道:“消息來得越容易,就越不可信,老太太精明,不會這樣大意,我估計是聲東擊西。再說,就算借他王思危十個膽子,也不敢在我跟前反水,這種人成不了氣候,你們沒必要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要查就查和老魏接觸過的另一家,如果真的是姓宋的產業,那就很有問題,那是王亞男的姻親……就算幾十年不來往,那也是親戚?!?/br> 那邊的人問了句什么,王居安戲謔:“趙總,我找誰了解情況,是不是還要跟你匯報?我怎么說你就怎么做,大半夜你不睡覺打電話來問這么多,你白天太閑了晚上睡不著?” 趙詳慶趕緊陪笑,又說了句,王居安才回:“以蘇沫和王亞男的關系,她說的話不能全信,也許反過來想,才是正確答案。” 蘇沫聽得一顆心墜入谷底,自己在糖衣炮彈轟擊下眼看三魂不見七魄,人家卻還心似明鏡臺勿使惹塵埃,兩人修為差距之大,估計下輩子也彌補不了。 王居安掛了電話,又伸手去摸摸兩邊的褲兜,仍沒找著鑰匙,突然想起來,轉身望向庭院大門。 蘇沫走過去,衣服遞給他:“你擱我車上忘了拿,”停了一會,平靜開口,“來之前我就想過,你今天為什么要找我,其實既然我肯來,就一定會告訴你我知道的事實,你完全沒必……沒必要這樣拐彎抹角的,懷疑我?!?/br> 有些話她小心翼翼回避了一整晚,似乎一旦捅破窗戶紙,就坐實了自己的倒戈,什么誠信,什么自尊,都已化成烏有。 王居安看著她沒做聲。 蘇沫輕笑:“王董即使做不成上市集團董事長,改行當小白臉,也是有飯吃的?!?/br> 越說越發心緒難寧,她覺得一刻也捱不下去,轉身就走。 快到門口,卻聽他嗓音黯啞說了句:“我不是不信你。” 蘇沫停下。 他又說:“王亞男既然能想到用追投的事試我,她也一定會提防你,所以她跟你說的話,讓你見到的事,都不一定是事實?!?/br> 蘇沫心里一跳。 他繼續道:“現在公司的情況確實不太好?!?/br> 她轉身瞧著他。 王居安似乎極為猶豫,過了很久,才艱難開口:“我兒子,不是無緣無故失足落水,當時他吸了白粉,東西是尚淳給的,因為我和他之前在生意上有些過節?!?/br> 他頓一頓:“所以現在這個節骨眼,我輸不起,尚淳有背景有地位,我要是連安盛都輸出去,更沒法和他拼?!?/br> “有時候,不是,這大半年,我只當王翦還在加拿大,等著圣誕節放假,他才會回來??墒俏掖蛩娫?,不會再有人聽。” 蘇沫努力克制,可是眼淚根本止不住,不得以勉強開口,卻發覺自己語無倫次:“你不能一直這樣,你還年輕,不能把自己也搭進去……” 他根本不聽:“我跟你講,每天只要一睜開眼,我就在想,怎么才能殺了他。” 他笑:“這輩子,我都解脫不了。” 第80章 蘇沫一直認為王居安善于掌控各種局面,失態的時候極少,可是那晚,他神色平靜,卻斷續說了半宿。 說起兒子小時候的事,說小家伙十八年來只挨過他兩巴掌,一次是王翦四五歲的時候,他中途從日本回來,抱著孩子上街去玩,期望能拉近父子關系。小孩兒嘴饞,看見路邊攤撒潑打滾地吵著要吃,當爹的嫌臟,脾氣上來一巴掌甩過去,王翦立時嘴角流血,嚇得連哭也忘記。 那會兒王居安也才二十出頭,正是男人犯渾的時候,只想著回去別讓父母知道了生氣,趕緊把兒子臉上的血跡一抹了事。 第二次,就是為了鐘聲。 說到這里,兩人都沉默,過了一會,他淡淡開口:“我始終理解不了,他為什么會對那丫頭有這樣執著的感情?!?/br> 蘇沫想,可惜父母們往往對孩子的執著嗤之以鼻。卻安慰:“也許他只是在潛意識里尋找自己難以得到的東西?!?/br> 王居安不說話。 大廳里沒開燈,四周融入隱晦不明的黑暗,與外間光線的交接處,有著黑白交替相互滲透的邊緣,毛糙而模糊,像摸不著參不透的命運。 他席地而坐,仰頭靠墻,雙眼微闔,像是睡著。 蘇沫低聲試探:“如果,如果以后你報不了仇……” 他猛地睜眼看過來,冷冷打斷:“不可能?!?/br> 她不做聲,更加心悸,隔了一會又小心翼翼道:“如果有一天,你發現,這周圍很多人,都要對這件事擔上責任,也許每個人都脫不了干系,你會怎么做?” 他冷哼:“你用不著為你表妹開脫。”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蘇沫低頭,忍著淚,“不管結果怎樣,你能不能……放自己一條生路?” 他抿著嘴一聲不吭,喉結輕微滾動,顯然是極力壓抑著情緒。 不知過了過了多久,他岔開話題道:“我還聽說了一件事,尚淳好像有把柄落在誰手里。” 蘇沫不解。 他提醒:“他有個情婦,就是你那個朋友,跳樓之前有沒有什么東西交給你?” “莫蔚清?”蘇沫搖頭,實話實說,“她只給過我一張字條和一張銀行卡,留了話,說以后把錢轉交給她爸媽和孩子?!?/br> 王居安略微皺眉:“問你也是白問,你這人藏不住事,要是真有什么,我不會看不出來?!?/br> 蘇沫不做聲。 他想了想:“那些東西她是怎么給你的?有沒有通過別的什么人?” “放在一個郵箱,她事先給我鑰匙,我當時也以為里面東西和尚淳有關系,因為她說過,郵箱的事連尚淳也不知道。” 王居安沉吟:“要是真沒關系,她用不著這樣拐彎抹角,有沒有可能……你去那東西的時候,被什么人看見了?” “沒有……”話沒說完,她忽然想起什么,立時頓住。 王居安立馬問:“怎么?” 蘇沫有些猶豫,想起他剛才的言行,強自冷靜:“沒,沒被誰看見?!?/br> 王居安沒再說話,卻道:“都累了,我去睡覺,樓下有客房。” 蘇沫忙說:“不了,我這就回去?!?/br> 王居安道:“太晚了,你這現在走,我還得送你,折騰了這么半天,我也很累?!?/br> 他說完上樓,蘇沫也累得很,一晚上發生這么多事,讓人頭昏腦脹,回去的路程不短,想著不如先休息一會再走。進了客房,她想起那天的情形,心里更加七上八下,關了門,趕緊跟人打電話,那邊已經關機,她也睡不踏實,剛瞇著了,再睜眼已經天亮,趕緊洗漱的出來,王居安坐在飯桌旁喝咖啡看報紙。 蘇沫打了聲招呼就出門,到底不放心,直接開車去南瞻大學。 到了學校,打電話去宿舍,同寢室的女孩說鐘聲不在,手機也沒帶,可能晨跑去了。 蘇沫又找去大cao場,cao場上已有不少晨練的人,稍微瞧兩眼就能看見鐘聲,姑娘很打眼,扎著馬尾帶著耳機,正精精神神地跑圈兒。 鐘聲見著她也覺得奇怪,拿下耳塞問:“姐,你怎么這會兒來了?” 蘇沫把人拉到一邊,直接道:“聲聲,你老實告訴姐,上次帶你去我朋友家的時候,你是不是撿到了什么東西?” 鐘聲問:“你哪位朋友?。课覔斓绞裁戳耍俊?/br> 蘇沫昨晚還不敢相信,現在卻越發起疑,神色嚴厲了許多:“就是尚淳的情婦,跳樓的那個,我當時去拿她郵箱的東西,讓你在車里等著,后來你跟過來了?!?/br> 鐘聲裝傻:“想起來了,然后我們就走了呀?!?/br> 蘇沫見她這樣更著急:“這種事可不能鬧著玩,我怕你會惹禍上身,你要是真撿到了,就趕緊給我,姐絕對不怪你?!?/br> 鐘聲在欄桿上壓著腿,不緊不慢道:“姐,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么?!?/br> 旁邊過來一人,隨意道:“你姐是問你,有沒有拿什么不該拿的東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