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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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居安也知道,那小女人為人處世顧慮太多,倒不如自己快刀斬亂麻盡早解決。 他特地抽出一頓晚飯的功夫,約了鐘聲的爸媽在一家酒店包間見面,酒菜早已讓人備好,他卻晚到。 鐘老板兩口子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原本就擔心,這回又等得焦心,待人來了,一見之下頓覺自己矮了半截,鬧心。 好在王居安表面上挺和氣,把情況大致介紹了下,懇請對方家長能夠盡力配合,各自約束好自己的孩子。 鐘老板從他的話里品出了暴發戶的傲慢和不屑,心里氣不過,但他為人老實,又因自家女兒有前科抬不起頭,一時不知該如何辯駁。而舅媽為人雖比自家老公精明,卻免不了欺軟怕硬,看見王居安那架勢竟也惴惴不成語。 王居安心說對付這兩人還不是小菜一碟,正是“把酒言歡”的當口,鐘家的小姑娘忽然推門進來。 鐘聲看向王居安不覺愣了愣,不多時便恢復一臉沉靜,說:“叔叔,這事您不能只給我們家施加壓力,就算我和您兒子真的談戀愛,為什么我能考上大學,他卻連書也不想讀呢?還有,我爸媽并非在這方面對我一味縱容,他們是信任我,相信我能平衡好學業跟感情,我也勸您,過多的干涉只會適得其反,只會讓王翦更加叛逆。” 王居安靠回椅背,微瞇著眼打量她,心說怎么兩木頭疙瘩整出這么個不讓人省心丫頭來。 他懶得浪費時間,也不答話,直接掏出一張支票擱桌上,打斷她道:“我記得好像在哪里見過你,讓我想想……應該是上次在尚淳尚總的飯局上,當時你高中還沒畢業吧,”他看向鐘家父母,笑,“鐘老板,你家這孩子很不簡單,越來越有出息了。” 此話一出,對面三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他把支票推過去,向鐘聲道:“我知道你需要什么,對你也沒其他要求,這事,不管是我們家王翦主動也好,還是你主動也好,離他遠點,不要理他就行了,多簡單,讓他自己覺得沒意思,自然就淡了。” 他起身走人,留下滿桌菜肴和默不作聲的一家三口。 第二天,王居安自己開車去公司,留老張在家里好生看住兒子。 他昨晚給孩子做上學的動員工作沒什么進展,一邊還惦記著公事,又是半宿沒睡,干脆起來跑兩圈,又練一會拳擊,出了汗沖了涼,整個人清醒不少。 做完這些事,卻覺得無處可去,待家里吧一見那小子就覺得挫敗,想找個地方釋放壓力,又不放心那一攤子事,想來想去,還不如回辦公室里待著,關上門,看看新聞聽會兒音樂玩玩室內高爾夫,至少是屬于自己的一小方天地。 他難得來得早,放眼瞧去,外間座位上只有員工兩三位。 董助辦公室卻已有人上班,房門半開,蘇沫攤開記事本,找出要用的資料和文件夾,再倒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擱桌上,早晨的太陽打天邊慢慢爬上來,點綴著被晨霧遮掩猶如黑白老照片一樣的都市,又是一天新的開始。 額邊幾絲碎發搭落,她側臉撥弄下頭發,這才看見那人從門外過去。 蘇沫心里疑惑,還以為自己瞧錯了,這個時間段,王居安很少在公司露面,直到聽見他在走廊上低聲咳嗽。 想來是有太多事情需要處理,據說最近高層之間又有分歧,前兩天她路過王亞男的辦公室,聽見姑侄兩人在里面高一聲低一聲的爭執,像是矛盾不小,再添上孩子的事,又得讓人忙活。 一想到那對還沒脫離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蘇沫就有些頭疼。 現在兩邊各執一詞,真相不明,他又是辦事不留余地的強硬作風,一時氣頭上難免不沖動,如果真鬧到舅舅那里,讓老人家擔心,孩子寒心,更不好收場。 蘇沫想起前晚放人鴿子,又想起上星期,他讓老趙替自己解圍,不知不覺地,心里就滋生出幾分歉意,盡管她不愿正視不肯承認,可是那點歉意使她的心態多少產生了一些變化。蘇沫覺得應該盡快找人談談,至少說一下自己了解到的情況,相信他還是能夠體諒鐘聲父母的心情。 拿起電話正要撥內線,手機卻響,王亞男說一會要去省里開會,讓她準備好材料趕緊過去,蘇沫只好先把私事擱到一邊。 在外面忙碌了大半天,下午才回公司,匆忙間也沒細瞧,突然被大門外一人叫住,蘇沫回頭,很驚訝:“舅舅,您怎么來了?” 鐘老板正在胡亂轉悠,不知道該怎么才能進去找人,問前臺,前臺一會說要有預約,一會又說今天老板不在。鐘老板心情不好,一時說話沖了些,惹得人不耐煩,被保安請了出來。 蘇沫忙和人打了招呼,請他去自己的辦公室。 鐘老板卻坐不住,問:“你們那個姓王的年輕老板在哪里辦公?我想找他說幾句話。”問他什么事,他卻不言語,一味道:“你忙你的,只告訴我他在哪里辦公就行,我自己去找他。” 蘇沫越想越覺不對,估摸著是因為鐘聲那事,拗不過,只好去問總經理秘書,被告知王總正在辦公室和幾個中層談話。 鐘老板當即堅持要去辦公室門口等著。 沒多久,里面的人出來,他也不等人請,立刻進去,蘇沫忙跟在后面,鐘老板急道:“你不要跟過來,這事跟你沒關系,不好影響你工作。” 蘇沫瞧他如今這副神色委頓頗顯老態的模樣,哪里能放心。 王居安坐在大班椅上瞧著他倆,招手讓人把門關上。 鐘老板猶豫一會,走過去,掏出那張支票遞過去,嚅囁:“這是您昨天給的,我也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但是這錢我們不能要,現在還給你。” 蘇沫瞧了瞧舅舅,最后看向王居安。 王居安表情很平淡,也不接支票,說:“我現在還有工作,私人問題我們抽時間再談。” 鐘老板見他擺譜,按捺已久的情緒立時上來,老臉漲得通紅,結巴道:“你要把事情搞清楚,我孩子這回是被冤枉的,是你兒子總是去找她,我跟你說,他要是再去sao擾聲聲,我、我就報警。” 蘇沫聽了個大概,卻也明白了八九分,心里很不是滋味,又見舅舅氣得雙手打顫,擔心他過于激動血壓飆升,忙去把人扶住,小聲勸他。 鐘老板不理,心里又有積怨,忍不住挑明:“以前廠子被人拆了,我可以不和他們鬧,但是我自己的孩子一定要護著,我今天要了這錢,就等于承認了那些事,就等于把臉伸過去給人打,壞我姑娘的名聲!”話音未落,竟已哽咽。 自上次變故以后,鐘老板的身體狀況大不如前,易悲易怒,以往笑瞇瞇地神色很難再見,五十出頭的年紀,看起來卻像六十來歲的老人,身影佝僂,頭發花白,滿面風霜。 蘇沫看得心酸,聽得難受,不覺暗罵自己頭腦簡單意志薄弱,太輕易遺忘過往,又太容易對那人心軟。 先頭的幾分歉意霎時煙消云散,她望向王居安,王居安也正抬眼看著她。 蘇沫鼻尖微紅,一言不發,接過舅舅手里的支票,直接扔他桌上,隨后攙著鐘老板,轉身出了門。 她原想把人送回家去,鐘老板說什么也不肯,更后悔自己一時沖動連累到外甥女,甩開她就走,蘇沫無法,又勸他一陣子,幫忙叫了出租。 下午工作效率低,磨磨蹭蹭捱到加班,蘇沫一直在辦公室里待到七點多。 出去等電梯,好幾位同事都在那里,王居安也在,眾人紛紛同老板打招呼,蘇沫卻不吭聲,只隨他們一起下樓,又一同去取車,王居安走在前面,直接去高層泊車的區域。 蘇沫上了車,放手剎,倒車出庫,半個車身還未出去,就聽身后一陣尖銳刺耳的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響。 她驚出一身冷汗。 心里藏了事,一時沒注意身后有車駛過。 王居安剎住車,胳膊搭在放下玻璃的窗戶沿上,側頭瞧了她一眼。 蘇沫深呼吸,又把車開進去,給人讓路。 他卻不走,堵在路口。 蘇沫不明白這人到底怎么個打算,坐車里沒動,又聽見不遠處傳來同事的交談,一顆心越跳越快,煩躁得很,原想按一聲喇叭,忽然間脾氣上來,直接掛倒檔,發動汽車,眼看就要撞上。 對方反應夠快,車速比她更快,刺耳的摩擦聲再次回響。 她開的是公司用車,也沒膽量真撞,只想出一口氣,猛踩油門,有意貼著他的車身揚長而去。 這一路,車速比以往都快,將要到家的時候才發覺,后視鏡里,那臺車正不緊不慢跟著自己。 蘇沫沒來由地心慌,害怕又生出些事來讓鄰居和熟人瞧見,索性家也不回,立刻調頭繞去人少車少的大道,又胡亂了擇了幾段彎路,依舊甩不脫,卻發現自己正走在上山的路上。 夜風習習,樹林密集,越往前越黑,不見來往車輛,她心里有些發憟。 轉了個彎,前方出現一塊空地,后車忽然加速,從她旁邊呼嘯著過去,掀起強勁氣流,一副囂張跋扈的派頭,她一時牙癢癢,賭著氣油門踩到底,只可惜車子太不爭氣,沒一會工夫就被人甩開距離。 不遠處,轉向燈閃爍,那車忽然打橫車頭,急急剎住,霸道地截住她去路。 **************************************************** 作者有話要說:2013.5.2 本章更完,謝謝閱讀! 第 65 章 蘇沫死命剎住,車子直沖到跟前方停下。 她抱住方向盤低頭喘氣,王居安從車上下來,走過來敲她窗戶,問:“刺激嗎?” 蘇沫手腳發軟,說不出話。 王居安伸手撐著車頂,俯下身瞧她:“我不給你讓路,你就直接撞上來,你想玩真的,我陪你玩,還敢撞么?” 她不理,坐一會后緩過勁,立馬再掛倒檔,踩油門,想從窄路上調頭。 車速仍是快,這次王居安沒防著,只得丟開手。 后方底盤忽然哐當一聲響,不知軋上什么東西,進退不能。 “倒個車還想玩甩尾?”他笑,退后看了眼,“一堆磚頭,后面的保險杠磨了。” 蘇沫也后怕,不得已下車檢查,保險杠上果然花去一小塊,車尾倒進了亂石堆。 她氣餒,蹲下去撿石頭,一句話也不說。 王居安看了一會,忽然道:“倔脾氣,”他過來把人扯起,“還生氣呢?” 她不吭聲,甩脫他的手。 王居安說:“那個姓鐘的丫頭不簡單,你用不著擔心,她扛得住。” 蘇沫扔掉手里的石塊,抬眼看他:“那你擔心你兒子嗎?現在的小孩都不簡單,你也不要管就好了。” “兩碼事。我兒子我知道,他很純,不管做什么,他的目的都很單純,”王居安往旁邊看一眼,又低頭瞧她,“倒是你那個表妹,要是玩心眼,你玩不過她。” 蘇沫低聲回:“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頓一頓:“寧教人負你,不可你負人?你還活在上個世紀?五講四美三熱愛,這年頭誰鳥你?” 蘇沫被這話噎住,過一會才說:“我最落魄的時候來找我舅,住他們家吃他們家,他人很好,從不跟人起沖突,你昨天把他氣成那樣……你以前拆人工廠,現在不問青紅皂白,像打發乞丐一樣,你讓他怎么想?” 王居安無所謂:“我沒時間搞拉鋸戰,能用錢解決問題對雙方都好。” “對你來說是圖方便,對他們來說就是一種羞辱,”她眼眶發酸。 他不耐煩:“你不說話的時候很好,一開口就讓人掃興,”他走去山邊,靠著欄桿,“這地方其實不錯,能看夜景,空氣也好,你過來,說點別的。” “說什么呢?”蘇沫問,“說你對我有感覺,說我也應該對你有感覺,然后,然后就應該讓你上?” 他氣得笑起來,點頭:“對,你就是欠收拾,不收拾就皮癢,快過來,讓我收拾下。” 她頓一頓:“你這樣一次次羞辱我,羞辱我家里人,一開始當我是妓`女……” 她眼淚汪汪,氣息難平,一字一句:“我是要有多賤,才會一次又一次只想著跟你上床。” 王居安走近,卻不說話,夜色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過多久,他壓低聲音冷冷道:“什么是羞辱?你最平和,從沒羞辱過別人?上次當著那么多老總的面,你給了誰一巴掌?后來在蚌埠路,你說的那些話是不是羞辱?”他點著她,“你得寸進尺,要是把對我的狠勁擱其他人身上,我保證,你蘇沫以后肯定無敵!” “我不想多厲害,只求個安穩。” 她忍住淚,又去撈那些石頭,一塊塊扒拉出來,再無阻擋,上車,點火。 小心倒車,但是路面擁窄,前方樹林草叢,后頭山石欄桿,半天轉不過彎,她不覺踢一下油門。 王居安過來說:“你下車。” 蘇沫神色緊張,眼巴巴地看著他:“不,我要回家。” 他打開車門,直接把人抱出來,自己坐進去,慢慢調轉車頭。 她的車終于面向來路,他下來,低聲扔出一句:“對你好的時候永遠不覺得。” 車燈閃爍,他臉上竟流露一分羞澀,隨即便掩飾過去。 蘇沫微怔,低下頭,嗓間仍有些哽咽:“你說對我好,可是,可是為什么一直讓我生活在這種自輕自厭的情緒里……就連多看你一眼,多和你說一句話,我都會覺得自己輕賤。” 王居安嘴唇緊抿,狠狠盯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