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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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沫拿不準這人的目的,忍不住他手里看了看,等她瞧清紙上的內容,腦子里猛然轉過彎來——這日本人想表達的意思,似乎同ieee 802.3標準相關,只是他混淆了標準和協會的名稱,以至于別人產生誤解。蘇沫試探著拋出幾句英語,對方明顯松一口氣,兩人的談話這才上了軌道。 日本人臨走時要了些宣傳資料和蘇沫的名片,正好王亞男領著人過來巡視,瞧見這一幕大約還算滿意,她又瞧向侄兒,到底不冷不熱問了句:“怎么這會兒來了?你不是一直忙得很嘛?” 王居安合上文件夾,一臉隨意自在:“這么有前景的項目,又是您親自出馬,當然要來觀摩捧場。” 王亞男忽然也顯出些熱絡神色,笑道:“昨晚地方一臺的晚間新聞特別介紹了我們這次的技術引進,我估計你是瞧見了的……” 王居安一面與其他董事打招呼,一面抽空應了句:“安盛每年繳那么多稅,哪個項目沒上過新聞?”這話只一帶而過,夾雜在眾人的寒暄里并不明顯,旁人也未品出什么異樣。 何況王居安年紀輕形象好,在人前足夠有涵養,加之言語幽默,舉止沉穩,三言兩語間就忽悠了王亞男身旁的幾位大客戶跟著他的思路轉,一時間集團一把手自然就被冷落數分,做小輩的反倒風頭無二。 蘇沫聽他和人攀談,聊起這次的項目熟門熟路,業內術語一茬茬往外冒,顯然也是做足功課有備而來,難怪客戶更愿意同他交涉。 王亞男這方已不如先前那般熱情,她話鋒一轉,指著蘇沫跟人介紹:“先前上臺講話的這位蘇小姐就是我們集團高薪聘請的專業人士,她在歐洲的合作公司參與過項目進展,專業能力強,辦事也得力。貴企業如果有技術方面的問題可以向她詢問,至于我們這些人嘛,那都是半桶水,就不在各位專業人士跟前班門弄斧了,”又道,“現在人多,晚上用餐的時候我們坐下來詳談。” 這一席話講得特別誠摯優雅,叫人沒有懷疑的余地,蘇沫卻暗嘆,難怪有人說老板們都是忽悠,越能忽悠的越是大老板。 隨后,王亞男就叫人訂下當地最好的酒店包間,顯然想談成一兩筆生意才打道回府,也能在董事們跟前挽回顏面。她的意思很明白,指望著對方是大型國企,上面肯定有撥款,一旦撥款用不完,剩余的錢將被回收,來年的撥款額度也就跟著縮水,所以這錢他們遲早會撒出去,無非是最后花落誰家的問題,安盛不如乘熱打鐵,至少先和對方套上交情再說。 傍晚同席,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客戶那邊終是施施然接了橄欖枝,并回送口頭協議,進展迅速讓蘇沫深感驚訝,不知是安盛董事長親自出馬面子足夠,還是背地里另有門道,待見客戶那邊官僚作風逐漸顯山露水,說話辦事拿腔作調,蘇沫心里漸漸傾向于第二種猜測。 飯局將散,客戶意猶未盡,暗示后面仍可有活動,安盛的人哪能不捧場,王亞男招呼幾個會來事的下屬相陪,對方卻獨獨指著王居安道:“王總,我和你一見如故,雖然年齡隔著點,但是相當談得來,你要是不去,就是不給我們面子咯。” 王居安笑道:“您金口一開我哪敢不從,不過我怎么也是晚輩,一切得聽我們王董的吩咐,”說罷扭頭看向王亞男。 侄兒已在人前給足面子,王亞男雖心里極不情愿,卻也不好表露,只能應允。 王居安囑咐了人把王亞男平安送回酒店,又道:“您年紀大了,確實該早點休息,不然身體吃不消。”他一手撐著王亞男身后的椅背,俯在她耳邊慢慢兒說完,字字輕松平淡,旁人見了多半覺得是侄兒體貼憐老,可王亞男怎會聽不出話里有話,她神色瞬間黯淡,末了輕輕拍一拍王居安的手背道:“那就勞煩你替我好生招待這幾位老總。” 王居安說:“我是您侄兒,您還跟我這樣客氣,一家人兩家話,生分了。” 是夜,蘇沫跟著王居安一行在城里四處折騰,沒想那幫人會玩得很,去了洗浴城還要唱歌喝酒,每個男人身邊一兩個年輕姑娘,開始的時候都還矜持顧顏面,喝了幾杯便放開了,摟著姑娘唱歌跳舞全不在話下。燈光昏暗,音樂高亢,蘇沫因連日來睡眠不足打不起精神,只在角落邊上安安靜靜地坐著,心里也跟著音樂高低起伏。 昨晚,她立在酒店窗前看夜景,商廈民居,車來車往,霓虹路燈,流光四溢,她那時斗志昂揚,不禁感慨世事無常:如果沒有以往的坎坷,又怎會有現在的機緣和明天的風景? 如今她待在這種地方,先前惡補的專業知識似乎全不作數,大半月的努力遠比不上光怪陸離的半個晚上。 有客戶喝著酒瞧一眼她,對王居安笑:“蘇小姐到底是讀書人,搞技術的,想來不習慣這樣的場合。” 王居安也不戳穿,笑望蘇沫一眼,答:“書讀得多了,當然有些眼界,眼界高了,接觸面卻窄了,是好是壞還真說不清。” 幾人就著讀書人的清高勁兒找到共同話題,紛紛談起企業里才來的幾個海歸如何持才傲物眼高手低,如何難以融進國內的主流社會云云。這樣說笑玩鬧混到大半夜,才有人呵欠連天的提議散了,其余人等各自回去,王居安讓蘇沫開著先頭那車送完客戶,兩人這才打道回府。 蘇沫一路強打精神,王居安坐在副駕上也不說話,忽地輕叩一□旁的車窗道:“開錯了,應該上一個路口右轉。” 蘇沫拿駕照沒多久,又是人生地不熟,惴惴地問:“這里不能轉彎,再怎么走?” 王居安說:“前頭的護欄上有個缺口,從那里調頭回去。” 蘇沫猶疑,雖然時間已晚,路上仍有來往車輛,再說這兒有禁止轉彎的標識,哪能瞎開,萬一出事可不是鬧著玩。 王居安靠在椅背上瞧她:“要是不從這里調頭,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走。” 蘇沫寧愿另尋出路。 王居安又說:“再不轉就來不及了,或者你想和我折騰一宿?” 蘇沫心神一晃,左打方向盤,借著車流空隙迅速繞了個彎。 王居安靠回椅背,懶散道:“對嘛,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大活人哪能讓規矩給堵死。” 蘇沫心想,就是有這樣想法的人多了,這世上才越來越無規矩可言。 王居安見她不做聲,笑一笑:“怎么著,蘇小姐當了一天高學歷海歸,這會兒還沒回神?” 蘇沫一怔,忙道:“不是,今天還要多謝王總提點,我正想謝謝您。” 王居安頓了頓,反問:“我提點你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蘇沫原本聽見自己這么說話就難受,現在拍馬屁還拍上了大腿,更是錯上加錯,她心里悶得慌,一時也不怎么接茬。 王居安等了一會兒,見對方也沒個表示,才淡淡說了句:“日本人說英語的時候口音重,他們習慣用日文里的片假名音節代替音標。” 蘇沫開著車敷衍:“王總真是博學。” 王居安說:“我以前在那邊待過兩年。” 蘇沫想:那就應該了。 一時無話,王居安又道:“一著急就臉紅,生怕人看不出你著急?” 也不知是四周過于安靜,還是酒后疲倦,蘇沫聽到這人嗓音里夾雜了輕微暗啞,分明是尋常言語,偏生順著這暗啞聲色衍生出一絲微妙波動,她不去多想,只說:“我先前見您和客戶談到技術問題非常專業,這才是真人不露相。” 王居安也學她的語氣:“蘇小姐過獎,我不過是臨時抱佛腳,看了你寫的那些個玩意現學現賣。”他停了一會兒,又說,“這世上總得有人當墊腳石,而且還當得心甘情愿,對不對?” 蘇沫咽下一口氣,笑了笑:“那也是王總您……才智兼備。”她方才說得太溜,“德才兼備”四個字險些就脫口而出。 王居安偏頭瞧她:“恭維話誰都愛聽,有些聽起來卻不太舒服,一是要看這人會不會說話,二來要看她說得誠不誠心。” 蘇沫抿著嘴,不搭腔。 王居安笑:“還真是個悶葫蘆,沒趣得很。” 蘇沫穩穩停了車,才說:“王總,到了。要不您先下,我去泊車?祝您晚安。” 王居安瞧向窗外,燈火輝煌的酒店正門果然就在跟前,他嘴里低哼一聲算作應允,正待推門而出,忽又想起什么,回身看向蘇沫,面容平靜:“你想借著這個項目往上走,老太太未必會同意,就算她以前有這個想法,現在也未必能實現,你看我猜得對不對?” 他說完就下車,砰地一聲甩上門,揚長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2012年二月二十五,二十六首更 ☆、第 34 章 · 自那晚以后,蘇沫時不時想起王居安后來說的話,照他所言,似乎她這回做的全是無用功。蘇沫也清楚記得,王亞男把這個董助的職位打賞下來的時候,說法模棱兩可,只說先前的助理生孩子去了,所以才請她暫代工作。這數月的時間可是一眨眼就會過去,總不能等人休完產假,她就退位讓賢,即便是讓賢,也要留條后路,她不想再回總經辦做那個前途渺茫面目模糊的尷尬小角色。 展會結束沒幾天,王亞男果然招了她進辦公室談話。 王亞男看起來情緒不怎么好,她先是向蘇沫詢問上次項目的跟進情況,說起那個項目她便忍不住皺眉,眼里浮起憎惡之意,那邊客戶明顯和王居安走得近些,倒讓她這個董事長插不上手。若非這事已到風生水起的境地,王亞男說什么也要把它壓制住,現今卻是無法,各董事都睜眼瞧著公司的業績,她只好塞了蘇沫過去繼續跟進,明明一手好牌順風順水,半路卻被人劫了糊,到頭來為他人做嫁衣裳。 王亞男靠在大班椅里,臉色疲倦暗黃,身形略顯干瘦,乍一看和那些正在逐漸老去的的尋常婦人并無區別,只是顏面上多出幾分匪氣和狠勁,這會兒即使當著蘇沫的面,講起話來也全不避諱,顯然是氣得不輕。 她冷冷道:“這家伙先時故意擺出反對的姿態,讓人疏于防范,到了該摘桃的時候,來得比誰都快,背地里肯定還做過什么手腳,不然那些人哪會這樣好說話。” 蘇沫怎會不知“這家伙”是誰,卻也不便接茬,雖說是談論工作,倒似涉及別人的家務事更多些,姑侄倆逮著空就明爭暗斗素來已久,個中原因外人不得而知,當然更不好冒冒然開口。 王亞男情緒難抑,又說:“這家伙從小就狡猾,心腸也狠,都說人老jian,馬老滑,我看他年歲不到就已經成了精。若非我們家的……哪里輪得到他撒野呢……”話說到最后漸漸消融在嘆息里。 蘇沫聽得一知半解,以前也絕沒想到姑侄不和已到了兩看相厭的地步。 此時王亞男全然陷入對往昔的回憶之中,她沉默良久,蘇沫便在一旁靜候良久,眼見她神情益發慘淡哀凄,蘇沫心里微動,輕手輕腳燙了杯溫茶遞上去。王亞男下意識接了,直到掀開杯蓋,蓋沿磕在杯身上錚一聲脆響,她這才收起頹廢之色,就著杯子輕抿一口茶水,咽盡了,才道:“叫你來是想說說你的事,坐。” 蘇沫這才在跟前的椅子上坐下,安慰自己,該來的總會來。 王亞男臉上露出一點笑意:“別緊張,你說說看,今后有什么打算?” 蘇沫明白這話的意思,項目營銷這一塊已有王居安的人占據主動位置,而公司已另派人飛去歐洲參加培訓,并簽訂高額賠償的解約協議,無論哪一方正逐漸將她排除在外,況且她的臨時合同即將到期,是走是留,留在哪兒,都有極大變數。 她先前想去營銷部門,又不愿參與公司里的人事斗爭,只希望多賺一點是一點,每月能多匯些錢回去就行。可是現在,這一想法無論如何說不出口,一旦表明,便有倒戈嫌疑。蘇沫一點不能猶豫,干脆答:“如果可以,我很想繼續留在您身邊工作。” 王亞男瞧了她一眼,笑道:“我看你還是想去銷售吧?” 蘇沫從不在王亞男跟前耍心眼,一點小聰明也不敢有,老老實實答:“以前確實有這個想法,但是通過這段時間的工作,我覺得跟著什么人做事才最重要,在您這兒每天接觸的人,得到的鍛煉,學到的東西,檔次完全不同。” 王亞男聽見這話點了點頭,溫言道:“對的,年輕人眼光要放長遠,別只盯著眼前那點蠅頭小利。這女人哪,過了三十五才真正邁向成熟,你現在這個年齡,還是學習的時候,別只看工資單上的數字,”她接著又說,“你知道自己最大的優點是什么?就是老實。一個老實人,要是落在一堆老實人里頭那是一文不值,可巧的是,我周圍全是兩面三刀的東西。”她點到即止,沒再繼續說下去,卻抬頭瞧了眼對面墻角的紅木立鐘,問:“那群太太團約的幾點?” 蘇沫答:“三點左右,這會兒就是了。” 王亞男提不起興致,言語不屑而散漫:“和那些夫人們沒什么共同語言,無非是打打麻將閑話家常,浪費時間,不去吧,一次次打電話來約,”她忽然問,“你說……我這次去還是不去?” 蘇沫猶豫稍許,仍是說:“我覺得您今天可以去坐坐,就當散心吧。我先前問了人,這次她們好像也約了省里孔書記的夫人。” 王亞男仍是漫不經心:“孔書記我知道,上次舊機場那塊地是他最后拍板,至于他夫人么……” 蘇沫說:“聽說孔書記這人家庭觀念保守,夫妻感情一直不錯,上次王總找他幫忙,請了幾次人家為了避嫌不肯露面,這次他夫人……” 王亞男來了興趣,端起茶杯喝一口:“那就去會會,”又吩咐,“你也一道,老林今天請假,你開車,晚點再送我回去……過幾天,我讓人給你配輛車。” 蘇沫隨王亞男來到聚會場所,半山,臨海,陽光西斜,潮聲汩汩。 早有人在紫藤架下搭起麻將桌子,微風拂拭,深淺不一的紫色碎瓣悠悠兒飄落,沾染在淺白色骨質麻將牌和各色籌碼間,倒也有些雅俗共賞的韻味。 王亞男一到,立即有人讓座看茶。 摸牌圍觀的皆是四五十歲婦人,衣著考究,頭發烏黑,指甲干凈,一看便是無需成日里圍著男人小孩鍋碗瓢盆等俗物打轉,更不必為五斗米折腰的角色。王亞男為了應景,來時換了身色澤柔和的衣裳,又敷上薄妝,一改先前的抑郁之色,她年輕時容貌不俗,這會兒臉色潤澤,神采奕奕,乍看之下也就四十出頭的模樣。 幾位女士互相恭維問候,只有東座的那位婦人最少開腔,穿著也樸實,眾人卻都想著法兒尋她說話,待到她偶爾笑著應上一兩句,大家忙又迭聲附和,王亞男不如這些人熱情,那人不尋她說話,她也不巴著人開口,偶爾點上一兩句,風趣隨和,倒叫東座那婦人起了興趣,一來二去,兩人搭上了腔。 蘇沫在一旁細細觀察她與人周旋,一言一行都有門道,自覺受益匪淺。 隔了六七米的地方,另有一桌,與這邊以爬滿花葉的木質圍欄相隔,圍欄數米高,因此相互間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就聽那桌上有男賓調侃,說才在哪兒見到幾位富婆的小鴨們,個個面青消瘦,顯然是被索求過多,又說,某姐,你家那孩子也要調養調養了,不然人小身子骨受不住。 又一女聲低啐了句什么,顯然想擺出撇清的姿態,卻引得旁人直笑,那伙人顯然處得極熟,開起玩笑一點不顧及。 王亞男這一桌卻是熬不住,早有婦人一臉羞怒或是輕視,組織聚會的女士臉上也掛不住,嘴里叨叨:“下次還是換地方,這里越來越不成名堂,”她臉朝東座那位陪著笑,“要不我們還是回里屋坐著去,您覺得呢?” 那位女士卻笑說:“倒也不用,我們家老孔常說什么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并非是叫人捂著耳朵捂著眼假裝不知道,而是聽見了看見了卻不往心里去,學會杜絕一切不良影響嘛。” 旁人忙笑:“還是孔書記想得透徹。” 那婦人卻話鋒一轉:“如今暴發戶多,經濟高速發展,造成一時暴富,心態難免失衡。” 眾人聽了這話,均是臉上笑容一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好,都有些訕訕的,那婦人也不理會,極和氣地擱了一張牌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