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jié)
云未思露出無辜神色:“師弟,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嘴上說著,心里已經(jīng)做好抽身離開的準(zhǔn)備,但他發(fā)現(xiàn)自己前后左右,不知何時竟被無形桎梏牢牢鎖住,對方以靈力為訣,布下無形之陣,把他所有退路都封死了。 云未思變了臉色。 但長明早就認(rèn)出他的真面目,眼前根本不是云未思,而是狐精幻化的假云未思,它去而復(fù)返,是想奪回尾巴的。 這尾巴想必對它來說很重要,可惜太心急了。 “云未思”見瞞不了他,桀桀兩聲,身體在黑暗中迅速縮小成團(tuán),當(dāng)頭撲向長明! 近在咫尺之距,狐精慘叫一聲跌落地上,翻騰打滾,身上被一道道金線符箓纏繞。 “放開我!”狐精口吐人言,聲音沙啞中夾雜一絲魅惑。“放了我,我讓何菱回來!” 老何聽見女兒名字,驀地抬頭。 “你說什么?阿菱還活著?!” “她還活著,松開我,我就放她回來!”狐精嘴巴一張一合,語調(diào)滿溢痛苦。 老何趕緊抓著長明,滿是哀求:“先生,你聽見它說的了嗎?先放了它吧!” “它騙你的。狐精最善于蠱惑人心。” 回答老何的是另一個聲音。 真正的云未思從外面走進(jìn)來。 他手指一彈,一點(diǎn)冰雪彈向老何眉心。 所有被狐精魅惑的幻想希望蕩然無存,老何徹底清醒過來,抱著懷里柔軟的人皮,悲慟大哭。 狐精死死盯著云未思和長明二人,眼神怨毒,身體在金光束縛中逐漸停止掙扎,最終氣息全無。 原本在長明手里柔軟順滑的狐尾,隨著狐精沒氣兒,根根毛發(fā)變得僵硬扎手,光澤不再。 狐精伏誅,卻不止一只。 對方修為不低,先前云未思追出去之際,它們就已經(jīng)察覺了,云未思與幾只精怪纏斗一陣,殺死其中一只狐精,其余的負(fù)傷逃走,加上方才從這里逃跑的夢魔,目前大約還有四只以上的精怪在紅蘿鎮(zhèn)活躍。 精怪善于化形,蹤跡難覓,還能魅惑心神,尋常人根本不是對手,紅蘿鎮(zhèn)頻繁發(fā)生的命案很有可能是它們犯下的。 麻煩還不止這些。 長明他們在前院兩側(cè)屋子察看時,發(fā)現(xiàn)何家?guī)淼淖o(hù)衛(wèi),大多在睡夢中被奪去性命,臨死前還帶著沉睡的恬然,似乎毫無痛苦。 除了歇在前頭的幾個馬夫,偌大一個何家商隊,最后竟只剩下老何一人幸存。 饒是老何見多識廣,也被這件事沉重打擊,當(dāng)即就一病不起。 外頭風(fēng)大雪急,連大夫都難找,幸而還有云未思給他輸送靈力,將性命保下。 出了這等事情,整座客棧人心惶惶,差點(diǎn)掀翻了天。 精怪索命之說不脛而走,門口那道血痕很快也有了答案,據(jù)說是半夜里有個女人被殺,身首分離,沒了腦袋的身體被拖行大半條街,腦袋則被懸掛在街口藥鋪門前的望子上,嚇得清早起來的藥鋪伙計差點(diǎn)去掉半條命。 客棧的血案傳出去,鎮(zhèn)監(jiān)很快得到消息派了捕快過來,將尸體帶走,查探一番,可也只能給些似是而非的官話套話,許多人害怕之極,不顧風(fēng)雪交加,當(dāng)即強(qiáng)行拉著馬車上路,但車輪很快就陷入厚厚的積雪里,根本無法前進(jìn)分毫,只得又拉著車馬懨懨回來。 紅蘿鎮(zhèn)上的客棧全部客滿了,即便有人不想住在客棧里,也無處可去,一旦夜幕降臨,留在外面只會更危險。 在無法離開的前提下,所有人只能繼續(xù)滯留在客棧里,彼此圍坐取暖,在閑聊中惶惶不安等待新的黑夜來臨。 天色陰得足以擰出水來。 即使此刻是陽氣最盛的午時,整個鎮(zhèn)子的上空依舊彌漫一股化不開的陰郁,森然沉重,令人絲毫高興不起來。 孫無瑕偏不信這個邪。 他在昨夜聽見尖叫之后就疾奔出來,還跟追趕夢魔的云未思前后腳錯過,撲了個空,白天聽說跟云未思他們同行的何氏商隊出事之后,他就想著將上回丟掉的面子從對方那里找回來,對方拿了無名劍,竟連幾個普通人都護(hù)不住,遲道友的劍在他們手里,也只會被玷污了。 剛才他看見長明和云未思匆匆離開客棧的身影之后,立馬就跟了上去,眼看著四周迷霧重重,前方兩人越走越快,很快就蹤影全無。 孫無瑕皺起眉頭,正待追趕,只覺腳下凝滯,低頭看去,原本的積雪不知何時竟變成粘稠血液,化開一團(tuán),把他鞋底牢牢黏住,令他寸步難行。 “何方妖孽,還不快滾出來!” 他大喝一聲,御劍出鞘。 但四下空蕩蕩的,哪里有人回答? 一只素手伸來,拍上他的肩膀。 孫無瑕毫無防備,竟被拍個正著,他猛地回頭! …… 長明和云未思,正在那間藥鋪門口,察看早上被掛了人頭的望子。 人頭已經(jīng)被捕快取走了,望子卻還在,抬頭望去,竿子上斑斑血痕,還殘留一截繩索。 掌柜和伙計想取下來換掉,又怕精怪怪罪,反而回來報復(fù)他們,正糾結(jié)害怕,左右為難。 云未思看了片刻,忽然搖搖頭。 “這不是夢魔和狐精的手法。” “我剛問過了,邢捕頭說,這半月以來,不包括昨夜,合共死了八人,其中一個與早上這女人的死法一樣,是身首分離,兩個是被剝皮,白骨不知去向,就像何菱一樣,另外還有五個,身體完好,無病無傷,唯獨(dú)面容驚懼扭曲,似乎在臨死前看見什么異常恐怖的事情,死法倒與何家那幾名護(hù)衛(wèi)相似。” 長明方才去了一趟衙門詢問情況,對方得知他是修士,態(tài)度還算客氣,捕頭出面陪聊了一會兒,將情況大致都說明白,他這才過來與云未思會合。 這就是他們?yōu)楹螘驹谶@里的原因。 既然所有死者里,死法各不相同,要么是夢魔和狐精故意混淆他們的視線,要么就是,紅蘿鎮(zhèn)里作怪的,遠(yuǎn)不止夢魔狐精,還有隱藏在暗處,他們所不知道的黑手。 小小一個紅蘿鎮(zhèn),變故竟一樁接一樁,是因?yàn)殡x商州近,還是出于別的緣故? 云未思正盯著那望子細(xì)看,耳邊嘶的一聲低吟,他立時轉(zhuǎn)頭。 卻見長明袖子略略往上一掀,他手背原本被袖子遮住的地方,多了三道血痕。 血痕原本是很淺的,只劃破表皮,眼下疼痛感上來,他才發(fā)現(xiàn)血色不知不覺加深,竟隱隱泛著金紫,顏色沉淀下去,幾乎與皮rou融為一體。 長明蹙眉。 這是之前交手時不慎被狐精劃傷的。 “疼嗎?” 云未思詢問的時候,手已經(jīng)伸過來,覆在他的手背上。 靈力通過肌膚傳遞過來,原本應(yīng)該是舒適治愈的,長明卻只覺灼燙異常,禁不住飛速抽手,視線微微暈眩,腳下跟著一軟。 第114章 別靠我,太近…… 眩暈時,長明自己是沒什么感覺的,等回過神,人已經(jīng)被攔身一扶,穩(wěn)住身形,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往前傾倒,難以自控。 他倒抽一口涼氣,冰雪入喉,稍稍緩解灼燙的疼,隨即又被鋪天蓋地反噬,帶來更加guntang難忍的痛,像極了被燒開的水倒在手背,生生將皮rou掀開,與此同時身體卻是不由自主地酥軟下去,毫無反抗之力,任人擺布。 “不能用靈力,快扶他進(jìn)來!” 云未思循聲抬頭,淺青色布衣男人從里頭走來。 當(dāng)他那張臉映入兩人視線之內(nèi),云未思感覺自己渾身血液有著那么一瞬間的凝固。 時間很短,但長明察覺了,對方壓抑痛苦,朝他遞來詢問關(guān)切的一眼。 男人快步走到他們面前,還主動伸手來扶長明。 云未思下意識將人往自己這邊一攬,避開了那只手。 對方一怔,表情有些莫名。 這時掌柜過來,打破不知名的尷尬。 “江大夫是咱們鋪?zhàn)拥淖么蠓颍莻€活神仙,他讓你們進(jìn)來,兩位郎君就快進(jìn)來吧,聽他的準(zhǔn)沒錯!” 云未思決定順?biāo)浦垤o觀其變,他沒再抗拒對方一道扶著長明入內(nèi)坐下。 對方與記憶中長得一模一樣。 時間倒退一百多年,對于修士而言不過是彈指揮間。 唯一的不同是,堂堂萬劍仙宗宗主,居然成了小鎮(zhèn)上的坐堂大夫。 江大夫不是沒有察覺云未思的視線,但他專心致志為長明看傷把脈,沉吟半晌,方才抬起頭。 “老常,你們先去忙吧,記得別離開這藥鋪周圍太遠(yuǎn),外頭不太平。” 掌柜和伙計連聲應(yīng)是,看得出他們很是信賴江大夫。 待他們離開之后,江大夫朝云未思二人道:“二位是修士吧,我瞧這位道友不止身中狐毒,身上還有舊傷沉疴,恐怕時不時就會發(fā)作,還會刺激狐毒進(jìn)一步惡化加重。不過奇怪的是,道友體內(nèi)靈脈紊亂,橫沖直撞,本該寸步難行,如今卻還能行走自如,顯然還有些我不知道的變化。” 云未思看著他:“你很像我認(rèn)識的一名修士。” 江大夫挑眉:“你見過我?” 云未思:“萬劍仙宗宗主,江離。” 對方咦了一聲,并未否認(rèn):“我鮮少下山,你如何認(rèn)得我,我好似從未見過道友。” “數(shù)年前曾有一面之緣,江宗主匆匆遠(yuǎn)去,與我未打照面。” 云未思含糊其辭,言簡意賅,江離也沒察覺異樣,點(diǎn)點(diǎn)頭。 身為一派宗主,再怎么少下山,也去過幾回千林會,場面熱鬧各門各派皆有,經(jīng)常是旁人見過江離,江離卻不認(rèn)識對方,這很尋常。 “不知二位道友如何稱呼?” “云未思,他是九方,我?guī)煹堋!?/br> 對方聽見這兩個名字也沒什么反應(yīng)。 “云道友,你師弟內(nèi)傷不輕,再加上狐毒,恐怕有些麻煩。” 云未思是知道狐毒的,狐精拼死一搏,所有怨氣都留在長明手背的這三道抓痕上。 狐貍擅魅,狐毒發(fā)作時自然痛楚難當(dāng),如果一直未解,每過些時日,毒就會更加深一些。 但云未思不知道,如果狐毒一直在體內(nèi)不解,會產(chǎn)生什么后果。 “要如何解狐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