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她走到長明面前。 “郎君也是要去西域沙海嗎?” 長明抬首。 少女有些驚艷。 “郎君生得真好,不知是否婚配?” 云海從樹林里走出來,就聽見少女在問長明是否婚配。 單刀直入,開門見山,毫不羞澀。 長明居然耐心上佳,還回答尚未。 少女道:“郎君看我如何?” 云海:…… “他是修士,不能成婚。” 云海代替長明,回答少女的問題。 少女不服氣:“你少誆我,我可知道,修士也是有道侶的!” 長明道:“你這年歲,根骨已經長成,修煉天賦也是平平,恐怕很難有門派愿意收你。” 少女咬了咬唇:“那,我就去瞧瞧熱鬧,看完了,也就死心回去了。” 她一看就是富貴人家里出來得嬌養千金,不知世事險惡,縱有幾分身手,在人心面前卻是微不足道的塵埃。 長明看向她的裙底。 少女留意到他的視線,趕緊將腳收回去,帶著幾分羞惱。 “你這人也太無禮了!” “你想出遠門,連鞋子都是閨中行走的軟底鞋,薄得沒幾步路就會破,方才那車夫是為你好,我也勸你回去,再往前走,不止有盜匪,修士一言不合打起架來,也很容易殃及無辜。” 聽見他的話,少女抱膝蹲下,有些低落。 “我已經無處可去了,現在回家,肯定會被關起來,哪里也去不了。我就想看一眼,看那些神仙是怎么修行的?你可以帶我去嗎?” 她抬頭看長明,滿臉期待。 長明:“你看我像好人嗎?” 少女:“挺像的。” 長明:“……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叢容,京都人士。” 長明起身的動作一頓。 “叢林的叢,容顏的容?” 叢容:“你認識我?” 長明:“略有耳聞。” 叢容撇撇嘴:“那你還是別說了,肯定不是什么好名聲!” 長明笑而不語。 “兩位郎君呢,貴姓大名?” “我叫長明,他叫云海。” 叢容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游移。 “我總覺你們面善得很,好似在哪里見過。” 長明:“走吧。” 叢容:“去哪兒?” 長明:“千林會,我們捎你一程。” 叢容高興起來,她對長明和云海似乎有種與生俱來的信賴,又或者說,她毫無戒心,一下子就接受了與陌生人同行的事實,還將老實厚道的車夫打發回去,因為長明告訴她,翻過前面的玉汝峰,就會有座玉汝鎮,她可以在玉汝鎮上購置一套更加輕便的行頭。 但是沒走幾步,叢容小娘子就開始覺得腿酸,漸漸落后長明他們老大一截。 云海覺得叢容是個徹頭徹尾的累贅。 他甚至不知道長明先前行事還算精明,為何會被這女的一求,就答應帶上她。 “你跟她是舊識?”云海問。 “此前未曾謀面。”長明道。 “你別忘了,這是在過去。”云海提醒他。 長明:“如果我沒有記錯,明晚玉汝鎮會發生一樁震驚天下的變故,許多人在一夕之間慘死,又死而復生,化為僵尸,四處傷人,當年我是慘案發生之后隔天才到玉汝鎮的,有兩人比我更早一步到達此處,他們將一部分中尸毒不深的人救下,其中就有那名叫叢容的女郎。她目睹了血案的發生,也是唯一見過兇手的人,但事后她尸毒雖解,雙目卻盲,落下終身殘疾,藥石罔醫,無力回天。” 云海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想親自跟過去,找到兇手?” 長明:“那兩個比我早到一步的人,其中之一,正是司徒萬壑。還有一個,說來也巧,與你淵源匪淺。” 云海挑眉:“我想不出除了你,還有誰會與我談得上淵源匪淺。” 長明:“你的生身父親,云長安。” 云海:…… 長明:“巧了不是,那個你百般嫌棄的小娘子叢容,正是你日后的生身母親。” 云海:??? 他看著長明戲謔的臉,一時竟說不出話。 云海原以為,他們所回到的過去,怎么也該是云未思拜師之后,卻沒想到時間竟回到如此早之前。 “走在你后面的叢容,現在還未與云長安相識,她是為了逃婚才離家出走的,玉汝鎮血案之后,她雖雙目失明,卻得云長安真心相護。云、叢兩家原本門當戶對,但因叢容目盲,云家不同意這門婚事,連帶你出生后也不受待見,直到洪氏朝政風云突變,他們二人也卷入其中。” 長明神情悠悠道。 “我先前并未料到能回到此時,但既然來了,說不定能查明真相,順帶,救你娘一雙眼睛。” “你們等等我,別走太快了,天黑,我怕!” 叢容的嬌呼從身后傳來,她快步追上二人,氣喘吁吁。 “明郎君,你還沒道侶吧,當真不考慮下我么?我對你一見傾心,若有緣成為你的道侶,定能一心一意,一生一世!”她看都沒看云海,一雙眼睛全黏在長明身上。 云海嘴角微微抽了下,覺得手有點癢。 作者有話要說: 與正文無關的小劇場: 云海:(哼笑)她是云未思母親,并非我的。 長明:沒有云未思,能有你嗎? 云海:……(開始認真思考自己跟云未思剝離的可行性。) 第33章 云未思,你當真忘光了? 叢容是個很天真的姑娘。 在她的腦子里,似乎永遠沒有不開心超過半個時辰的事情,旅途的疲憊很快就被她對長明云海二人的好奇所取代,一路上她不停問著與修煉有關的事情,什么神仙仙丹更是天馬行空,總有無窮的奇思妙想從她腦子里冒出來,云海愛答不理,她就黏著長明。 難得的,長明對她也有無比耐心。 “長明哥哥,你們是在哪座山修行?” “凌波峰。”長明隨口道。 此時還沒有見血宗,凌波峰自然也就名不見經傳。 “名字真好聽,那上面一定住著很多神仙吧,長明哥哥,你能不能御劍飛行,捎我一程?我小時候曾見過太子殿下身邊有能御劍的修士,自己卻從未親身體驗過。” “我受了傷,不方便,你不如請教云海道友吧。”長明二一推作五,直接禍水東引。 叢容望向云海。 云海走在他們身前幾步,背上春朝劍的劍穗隨腳步蕩漾,很有節奏。 “我手瘸了。” 云海頭也不回。 叢容:…… 她沖長明擠眉弄眼,自覺跳過話題,繼續問別的。 “長明哥哥,你知道有哪門哪派還收像我這樣年紀的弟子嗎?” “像個普通人一樣成婚生子,快活一生不好嗎?”長明反問,“以你的家境,為何非要千里迢迢跑到這里尋一個虛無縹緲的夢?” 她不到玉汝鎮,眼睛也不會瞎,叢容下半生所遇到的所有波瀾起伏,都是從她這趟行程開始的。 此時的叢容自然一無所知,但長明卻清清楚楚。 沒有叢容和云長安的相遇,也就不會有云未思。 沒有云、叢兩家的變故,云未思也不一定還會去玉皇觀拜師。 一飲一啄,皆有前定。 但,他若阻止血案,還會有后來一心向道最終大成的云未思嗎? “我長到快二十歲,都沒有離開家門,離開京城,每次我想上山拜師,家里人總說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好像我離開他們,就什么也做不了。我一年年蹉跎,總想著讓長輩們省心,可我越來越不開心,直到他們為我訂親。” 叢容絮絮叨叨訴苦,描繪著一個出身富貴的小姑娘的煩惱。 換作貧寒之家,為一日兩餐煩惱尚且不及,肯定不會有閑工夫再想修煉成仙的問題。 世人無非如此,得隴望蜀,永無止境。 “你家里為你訂下哪家的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