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對上的卻是藍錦黎微微皺眉的神情，我略微詫異地看向他，眼瞼微微垂，也許，我太莽撞了，我以為這樣能引起老皇帝的注意，重新得到他的重視，讓藍錦黎恢復(fù)高高在上的黎王地位。

    但我似乎忘了，那些行為又會多么得引人懷疑。也許，最容易產(chǎn)生懷疑得還是我最不想被產(chǎn)生懷疑的。

    “哦，天哪！”

    莉亞公主發(fā)出一聲驚呼聲。

    詹姆斯王子閃著那雙晶透得碧波藍眼，眼內(nèi)是逐漸升騰起的興趣，他問：“王妃可見過這火槍？”

    高中和大學(xué)軍訓(xùn)那陣，其實是碰過槍的，我記得當(dāng)時打靶我還是我們排成績最好的，連教官都連連夸我有射擊的天賦。但我還是搖搖頭，說：“只在書上見過，并未見過實體。”

    “那王妃可想試試？”

    未曾想到詹姆斯王子居然會突然冒出這么一句話，我一愣，意識轉(zhuǎn)頭看向藍錦黎，他也看著我，眉目中已沒有剛才的遲疑，他勾勾唇角，一臉慵懶的笑意，“想試就去試吧，難得詹姆斯王子這么熱情。若換做別人，他可能都不屑將這火槍拿出來。”

    如此，我就不推辭了。

    地點選在殿外的一處人工湖處，靠在白玉般的大理石柵欄上，可以看到清澈的湖水中游弋著幾只歡快的褐毛鴨子，時而用翅膀疏離頭上的毛發(fā)，時而濺起一片水花似嬉戲的孩童。

    我在一片小聲的議論聲中，將詹姆斯王子遞過來的那柄略顯笨重的火槍架在白玉大理石欄上，現(xiàn)在的技術(shù)果然還是有些落后，槍體基本都是用沉重的鐵料做的，體積又大了將近一半。我拒絕了詹姆斯王子想上前幫忙的好意，雖然稍微費力了點。但還是順利將那柄火槍架在石欄上。

    槍柄靠在肩頸處，身子微微蹲，右臉方緊挨著冰涼的槍柄，我閉起右眼，睜著的左眼對上瞄準(zhǔn)孔，輕輕移動槍頭，將視線集中在水中那只玩得正歡快，正愜意地在抖著身上水珠的鴨子。

    就在那只鴨子將頭從水中伸出來張望四周的那一瞬，趁著它靜佇不動，我放在扳機出的食指猛得一動。隨著扳機按的，與火藥劇烈的響動聲一起出現(xiàn)得還有來自槍體的一股強大后坐力。

    硬重的槍柄狠狠撞擊在我的肩膀處。直將我向后沖撞。與想象中一樣，我并沒有被狼狽地沖撞到地，而是落入那具熟悉地暖暖胸膛。

    藍錦黎一手支撐著我，另一只手扶住那把沉重的火槍，以阻止火槍落砸在我身上。他低沉的笑聲在我耳后響起。似微微嘆息了一聲，他低聲說：“可惜了一只好不容易被馴養(yǎng)的珍貴野鴨。”

    我看了看湖面上漂起的野鴨尸體。以及隨著那聲巨響而掀起的層層漣漪，我說：“其實一點都不可惜，如果連自由的本性都被磨滅了，就沒有活著的必要了。”

    我很討厭被馴服的東西，所以我從不去動物園看那些安心享受飼養(yǎng)員喂養(yǎng)的困獸，因為它們不值得我浪費時間去欣賞。動物與人一樣，無論環(huán)境如何變。至少渴望自由的天性不能被磨滅。

    “你覺得沒有自由？”藍錦黎突然問道。

    我愣了片刻才反應(yīng)過來，不過是就事論事的一句隨口之言罷了，竟又引來猜忌了嗎？心里微微嘆口氣，真有點因果輪回的意味，我很難去相信別人。所以同樣很容易受到別人的猜忌。

    我淡淡地笑笑：“王爺想多了。”

    藍錦黎若有所思，卻沒有再繼續(xù)追問去。

    倒是一旁的外國人首現(xiàn)起哄起來。跟隨詹姆斯王子的那一群侍從口中喊著“encore”，口哨聲和歡呼聲一片，就連莉亞公主都跟著在一旁打口哨。

    然而，外國人這一熱情的行徑非但沒有引起那些達官貴人的認(rèn)同，反而招致了一片明顯的厭惡之情。他們看我的眼神越發(fā)充滿厭嫌與鄙視，就仿佛我比青樓里的那些女子還要讓他們不恥。

    文化差異果然是個麻煩的事，我看向藍錦黎，我并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即使是藍錦黎有這樣的眼神我也不會覺得有什么傷心委屈的，但我還是想知道藍錦黎的態(tài)度和看法，也許是一種想要對這段婚姻有所責(zé)任的表現(xiàn)，更多的是想知道，我以后該對這段婚姻付出幾分認(rèn)真。

    我就是這樣一種人，即使承認(rèn)了藍錦黎是我韓曉月唯一的男人，但我仍舊無法百分之百交付那個叫真心的東西。我們是在一起了，但是我不敢對我們的將來保證什么。以我目前的身體狀況，想給他傳宗接代是很難的，所以，對于藍錦黎娶側(cè)室還是妾室，我并不排斥，也沒有太大的感覺，反而有種理所當(dāng)然的感覺。

    況且，我從來不相信愛情這東西會天長地久，這世界上能永恒不變得恐怕就只有親情了吧。等藍錦黎將來有了其他妻妾，有了屬于他的孩子，也許，他對我們現(xiàn)在這段感情就會很淡了，甚至?xí)伞Ｋ麜袚?dān)起另一種為人夫，為人父的責(zé)任，如果我們現(xiàn)在過于投入所謂的真情，只會讓將來變得復(fù)雜傷痛。

    我知道藍錦黎在很多事情上仍舊對我有所疑慮，但我并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妥，也許私心里還暗暗有些慶幸吧，太過投入的信任會讓我壓抑。

    藍錦黎的眼角上彎，同樣露出一個贊許的笑，似說悄悄話般，他貼著我的耳際小聲說：“沒想到本王竟娶了這樣一位奇女子，你還有多少是本王不了解的呢？”

    我笑笑，眼睛看向那柄火槍，挑眉看向他：“王爺要不要試試？”

    說著我轉(zhuǎn)向詹姆斯王子，示意他我還需要一枚槍彈。詹姆斯王子的一名隨從立刻上前，動作嫻熟地上好彈藥，又恭敬地遞回給我。

    我并未接過火槍，二十挑釁般地看著藍錦黎。藍錦黎勾勾唇角，輕松地接過那柄火槍，他掃視了一圈周圍，突然說道：“不能總打野鴨吧，不如玩點新鮮的。”

    我確定在那一刻，我在藍錦黎的眼中看到nongnong的捉弄與壞笑。

    我想，周圍那些達官貴人比我更加熟悉這個表情所代表的意思。他們的臉色隨著藍錦黎一輪輪似無意般的掃視而呈現(xiàn)出一種種異樣的閃躲和窘迫。

    “不如就宋大人你吧。”藍錦黎嘴角上翹，一雙狹長的黑眼盯著對面的一個穿棕土色華服的五十來歲男子，其他人都長長舒了口氣，而這個被藍錦黎點中名字的男子則立馬一臉的土色，比他衣服的顏色還要低沉。

    這個男子是幾個一直對我懷有敵意的人中的一個，他們不屑與嘲諷的表情從一開始就沒有停止過。

    “老臣年歲大了，恐沒有那個氣力陪黎王玩了。”即使語氣很鎮(zhèn)定，卻依舊掩飾不住衣袖那雙顫抖的雙手。

    我突然笑了，看來藍錦黎是把混世魔王這個名頭坐實了，不知道他過去用這種方式整過多少人，恐怕這周圍有半數(shù)以上都慘遭過他的“毒手”。瞥了眼高高在上的老皇帝，對于藍錦黎的胡鬧，他從來都不阻止的嗎？

    “放心，不需要大人消耗一點氣力，只需要靜靜地坐在那就好。”藍錦黎笑著，嘴角的笑容更顯邪氣。

    當(dāng)我看到那個送達人被安置在一把精致的雕花軟椅上，黑白交錯的發(fā)絲上擺放著一個又紅又大的蘋果時，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

    與我同樣笑出聲的是莉亞公主。不過，這一次，倒是沒有瞧見有誰那么明目張膽地對我們投來不滿或是鄙視的眼光，藍錦黎這招殺機給猴看使得很好。

    “陛，老臣老臣年歲已大，經(jīng)不起這樣的折騰。”終于卸那層假裝的鎮(zhèn)定，可憐這位宋大人一把年紀(jì)，卻在大庭廣眾被如此戲弄，居然撲通一聲就朝著老皇帝的方向跪了。

    不等老皇帝表態(tài)，藍錦黎卻笑著說道：“宋大人這是不相信本王還是不相信詹姆斯王子帶來的火槍？”

    李生又老老實實把藍錦黎這句話翻譯給了詹姆斯王子聽，詹姆斯王子的寬大的眉目明顯一皺，老皇帝若有所思地掃視了一眼這邊，眼睛微瞇，淡淡地說：“黎兒，莫要胡鬧。”

    藍錦黎并不接老皇帝的話，他轉(zhuǎn)向詹姆斯王子，說：“詹姆斯王子想不想看這個表演？”

    聽了李生的翻譯后，詹姆斯王子居然也輕輕笑了，轉(zhuǎn)過臉問一旁的莉亞公主：“莉亞，想看表演嗎？”

    莉亞公主略顯興奮地拉住詹姆斯的衣角，使勁地點頭。老皇帝的眼睛瞇得更甚了，眉頭也跟著皺起來，但現(xiàn)在被詹姆斯王子和莉亞公主這么橫插一腳，已經(jīng)是騎虎難了。

    老皇帝沒再吭聲，等于是默許了藍錦黎接來的行徑。

    藍錦黎輕松地將那把沉重的火槍架在右肩上，雙腿分開四十五度角，左腳邁出大概一腳的距離，學(xué)著我剛才的姿勢，臉微貼槍身，瞇起右眼，左眼對準(zhǔn)那個小孔，那個黝黑的槍管直直對著軟椅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宋大人。

    藍錦黎的手在扳機上放了很久，手指在不停地摸索上面的扣環(huán)，突然，他的食指頓在扳機內(nèi)環(huán)處，就在所有的人都緊張地注視著他的手指，等著他按扳機的時候，藍錦黎卻突然轉(zhuǎn)過來，看向我，笑著問：“曉月，本王這姿勢對嗎？”(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