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謀反之罪(七)
我垂眼瞼,沉聲問道:“我想知道,你有沒有真正想過救阿明?” 藍錦黎的笑聲更加放肆,似聽到什么好笑得不得了的事情,但他的聲音里卻是透徹的冷意,他說:“這個時候問這個,你覺得有用嗎?不管是與否,你從來就沒相信過本王。” “上官裕手中匿藏的那筆財富,你還沒得到手吧?”我松開抓著藍錦黎的手,動了動肩臂,讓自己的身體不那么僵硬。 “你想跟本王談條件?”藍錦黎仍舊在笑,他說:“韓曉月,不要太不自量力了,上官裕那只老狐貍本王都未曾放在眼里過,你若不是比其他人自私一些,你以為你能站在現在這個位置?論心眼計謀,你還太嫩了點!” 我也笑,并不理會藍錦黎的挖苦嘲弄:“我要是沒猜錯的話,上官裕為他的謀反積攢了一大筆私財吧,而你和陛都巴望著這筆財富能入藍氏的口袋。上官裕九族抄斬,留著這錢也沒多大意義了,我猜他應該很想為上官家留一條血脈,而他選得這個繼承人就是上官明。” 我現在腦袋里完全清醒了,從上官裕剛才的表現來看,他和藍錦黎早在私底達成了交易,藍錦黎放阿明一條生路,上官裕轉讓那筆財富,但以上官裕那精明的處事方式,他當然不會輕易就把錢給了藍錦黎。那么,最保險的方法,就是把有關錢財的一切,只告訴阿明,讓阿明在適當的適合自救。 “本王發現,你天真的樣子更有魅力。”藍錦黎低笑,背對我說道。 我挑眉,他什么意思。難道不是這樣? “上官裕確實是想用那筆錢的秘密來救上官明一條命,他當時跟本王談條件的表情就像現在的你一樣,一樣自以為是。他以為,上官明只要不把這個秘密說出來,就能保住一條小命。他不知道的是,知道這個秘密的,可不僅是他和上官明,呵呵!” 什么?我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望向藍錦黎,可在他的臉上。我看不出任何漏洞,難道 “皇上駕到!” 一陣緊鑼密鼓的聲音。內事監那尖銳的嗓門從人群外傳來,人群自動分出一條道,老皇帝那如鷹鉤般犀利的眼神掃過周圍,視線每到之處,人群就跟著跪了一地。 這才是真正的王者氣息。不得不承認,上官裕想推到藍氏的心思。確實是個欠缺考慮的舉動,注定了會失敗。 “兒臣參見父皇。” “臣參見陛。” 藍錦黎和姓郝的齊齊行禮,我就站在藍錦黎身后,見他們行禮也就跟著做了做樣子,私心里我當然是希望老皇帝沒瞧見我,他可從來就沒待見過我。但就算我把自己的身體隱在藍錦黎身后,卻隱藏不了身上那股異味。 “怎么回事?”老皇帝坐在前面。一派帝王的威嚴。 姓郝的偷偷打量了一藍錦黎,見藍錦黎一副事不關己的慵懶樣,他才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說:“回稟陛,主犯上官明被人掉包了。臣與王爺商榷后,就向陛請示將刑期暫時延后一個時辰。不過。臣已經派人去刑部大牢搜捕,相信很快就能找出上官明。” “哼!”老皇帝冷哼一聲,我看到這個郝大人背部輕輕抖了一,老皇帝說:“你這刑部總司怎么當的?” 姓郝的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音聽著雖然慌亂,但話語中的思路卻是異常清晰,他說:“陛,是臣的疏忽,臣甘愿受罰。但是陛盡可放心,這刑部大牢也不是能隨便出入的地方,臣敢擔保,這上官明還在刑部大牢中。臣已經派人去查過了,這個替身是牢獄里的一個快要刑滿的犯人,所以臣斗膽猜測,上官明正替代這個犯人的身份在牢里。” “沒用的東西,主犯被掉包了都沒發現!”老皇帝又是一聲冷哼。 姓郝的抹抹臉上的冷汗,又道:“這替身是被人了軟經散,所以一直都不動也不說話,臣等才未發現任何異常,還好黎王妃慧眼識破,否則臣等真要釀成大錯了!” 我就知道這姓郝的會把皮球扔給我,感覺到老皇帝那雙犀利的眼光打在我身上。不管怎么樣,我確實需要解釋我出現在這的原因。 盈盈行了個禮,我低頭恭順地說:“回稟陛,臣媳今兒個出門的時候碰到一個絡腮大漢痛哭流涕,臣媳見他哭得傷心,就忍不住停來問了他緣由。他告訴臣媳,他有個同胞弟弟叫韓明,午時就要在東市斬首。還向臣媳哭訴他弟弟是冤枉的,是被人陷害當了替罪羊。” 這個時候,真得只能睜眼說瞎話了,就算連我自己都不相信天會有這么巧的事。 “哦?那人可還在?叫他上來傳話!”老皇帝說道。 我在心里苦笑,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是假話,卻不得不這么假言假語去。 我說:“回稟陛,臣媳因救人心切,就先趕了過來,卻不知那絡腮大漢的去想。” 老皇帝冷笑一聲,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輕扣在木椅扶手上,卻不再言語。 令我意外的是,這個時候,姓郝的卻替我出了頭。 “啟稟陛,臣以為黎王妃的說辭卻有可信,這確實像是一場提前策劃好的陰謀,也許真得是有什么人在幕后心懷不軌。”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姓郝的在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有意無意地瞟向藍錦黎。 “你怎么知道她是黎王妃?你又查過這個替身了嗎?他是叫韓明嗎?”老皇帝一連三個問題,只逼得姓郝的冷汗直冒,連一個字都不敢接。 半晌,老皇帝才重新開口,問:“說說看,你都有些什么線索?” 果然是帝王,松弛有道。絕不讓面的人太得意,也不會真得將他的手打壓死。 “回稟陛,據司獄官記錄,昨晚黎王爺有私見過上官裕和上官明,巡邏的獄卒說,自黎王爺見過上官明后,上官明就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對周圍事情沒有一點反應。臣斗膽猜測,那時上官明就被人掉了包。” 我終于明白姓郝的為什么會接我那句話了,他倒不是想幫我。他是需要一個機會來揭露藍錦黎。我不禁偷偷掃了藍錦黎一眼,他還真是為自己樹了不少敵。 藍錦黎仍舊是一副不緊不慢的庸懶樣。仿佛說得不是他,他只是一個來旁聽的路人。 “黎兒,說說看吧,怎么回事?”老皇帝似乎也格外沉得住氣,一臉氣定神閑地問道。 藍錦黎笑笑。說:“父皇,確是有這么一回事。兒臣昨個是去見了上官裕和上官明,也確實把上官明調了包。” 大概是沒料到藍錦黎會這么直白,姓郝的一臉沒來得及藏起來的震驚,就連我都困惑了。在場唯一鎮定的,就只有老皇帝了,畢竟兒子是他的,他比我們這些外人更了解自己的兒子。 “因為那筆錢?”老皇帝淡淡地問道。但眼睛卻再次掃過我。 藍錦黎笑得更加扎眼,他說:“父皇英明,什么事都逃不過父皇的眼。兒臣原想先從上官明那套出那筆錢款的消息,一旦得到那筆錢,再將上官明依法按律例處置。” 我面露嘲諷。看來,他確實沒有打算救阿明。不過是為了從阿明口中套出那筆錢的落。 就在這時,藍錦黎突然側頭看了我一眼,我面上的諷刺不屑就這么落入了他的眼里,藍錦黎似乎苦笑了一,我沒有看清,也沒仔細去探究,因為他接來那句話讓我頓時神經一緊。 他說:“不過,現在應該沒有必要了。兒臣剛剛得知,上官謙也知道這筆錢財的藏匿之地,兒臣以為,論罪行輕重,更應該考慮這個從犯。” 謊話!這明顯是謊話!剛剛得知?是哪個“剛剛”?哪有這么巧的事! 姓郝的顯然跟我一個心理,但誰也不會那么沒眼色地去反駁,連老皇帝都點頭了,這么明顯的包庇,活得不耐煩的才會去較真! “上官明呢?”老皇帝伸手接過內事監遞過的茶水,輕吹水中的茶末,眼也沒抬得問道。 “已經在押送來的路上了,不消一刻鐘就能到了。”藍錦黎應付自如,完全把姓郝的涼在一邊,也難怪他從來就沒把這位郝大人放在眼里。 老皇帝抿了幾口茶,手上的玉扳指在扶手繼續敲擊,再次抬眼時,他卻是直直盯向我,他沉聲道:“身為黎王府的側妃,衣著臟臭,發髻松亂,成何體統!” 我抿了抿嘴沒說話。 老皇帝砰得一把茶杯摔在一旁的小幾上,厲聲怒目道:“還愣著干嘛!還嫌不夠丟人!還想在這讓朕的子民看多久笑話!” 內事監縮了縮脖子,姓郝的也抖了抖肩,在場的太監侍衛跪了一地,只有我和藍錦黎鎮靜地立在一旁。藍錦黎甚至有些走神地把玩手中的黑扇,一副毫不相干的樣子。 我小聲地說了句:“臣媳明白。” 慢慢后退,想了想,我又走上前,將身上過于冗長的貂絨大衣解來,遞給藍錦黎。藍錦黎抬眼睨著我,眉頭微微皺起。 我假裝恍然大悟,又急急將手收回來,略帶尷尬地說:“是妾身愚鈍了,這大衣已經沾了贓物,只是外面天寒地凍的,要不我讓尹總管再給王爺送一件過來?” 藍錦黎眼睛微瞇,又盯了我半晌,才說:“不用,你先回吧。” 我面帶猶豫,躊躇了一會兒,才慢慢向外走。 我盡量放慢腳步,藍錦黎說不消一刻鐘阿明就會來,所以我要想辦法拖延時間,無論后面會發生什么,至少要先見到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