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jié)
還等明舒回過神來,馬又發(fā)出聲凄厲嘶鳴,一支箭正中馬后腿,馬吃痛頓是側翻,陸徜急抱著明舒滾落地面。 沙石泥土滾了滿身,手臂狠狠擦過地面,刺疼難當,但更的還是被陸徜護在懷中,明舒大恙,倒是陸徜發(fā)出兩聲悶哼,應是傷到了哪里。 明舒心發(fā)緊,卻連詢問他傷情的時間都有,就被陸徜拉起。 曹海已經趕來,他想分開這兩人,卻料到“詹義”竟舍命護著簡明舒,難以分開。眼下天已亮,“詹義”的模樣已經藏不住,那身形身手,即使臉還有血污,也依然被曹??闯?。 “陸徜?!”他驚詫道,隱隱覺得哪里不對。 陸徜怎也在臨安,他不是留在汴京閉門思過嗎? 曹海驚疑的這當口,他身邊的四個屬下已經縱身撲向陸徜與明舒,打算拿下兩人。陸徜以一敵四,討不到半點好處,又牽著明舒,能左支右絀地對付著,正是險象環(huán)生的時刻,林中忽然又沖出人來,迎向了曹海的手下。這人是陸徜身邊僅剩的親信,他們的出現(xiàn),分走了陸徜的壓力。 陸徜將明舒推到身后,專心對付眼前對手。 刀光拳影自身邊交閃過,明舒咬緊牙退后,在此時,她身后的林中忽然竄出一人來,以迅雷之勢撲到明舒身邊,緊緊鉗住她的咽喉,高喊了聲:“將軍,中計了?!?/br> 陸徜回望去,目眥欲裂。從林中沖出來的,是渾身浴血的陳永,正鉗住了明舒往西邊退去,曹海臉『色』大變,策馬趕到陳永身邊。 “樹林里,除了焦春祿的人以外,還埋伏著臨安廂軍……剿匪!”陳永脅持著明舒道。 明舒嗅到濃重的血腥氣。 遠處的陸徜被人纏住,已是心如火焚,不顧對手的招式,往她這邊沖來。 “是你?簡明舒!”曹海仿佛忽然間想通了什么。 明舒艱難笑開:“是我!” 萬兩黃金是假,勾結焦春祿是假,借焦春祿『摸』清曹家、找到贓物是真,『逼』著曹家磕認罪是真。走漏消息給曹海的人是她和陸徜,萬兩的黃金足夠讓曹海為其瘋狂,出動私兵對付焦春祿。她要的就是他出私兵,這樣埋伏在江寧的人才能順藤『摸』瓜查到他藏兵的營地,她也能借剿匪為名,讓臨安的廂軍出面肅清焦春祿和曹海的私兵。明舒的作用,就是引他到渡鴉林,讓他與他的私兵會合,咬死他的罪名。 謀逆的罪名。 曹家,不能善終。 他自以為勝算在握,卻不知從一開始就已經踏進圈套。 渡鴉林外早就埋伏了臨安的廂兵,等他『露』面。 “我殺了你!”曹海大怒,正要動手,拔刀的手卻被遠處擲來的刀撞開。 陸徜趕不過來,能以此法相救。 “啊——”陳永忽然慘叫。 明舒不知何時已經『摸』出陸徜送的匕首,趁其不備之時狠狠扎進陳永手臂,他吃痛慘叫松手,明舒往陸徜那奮力逃去。陸徜也正踹暈纏住自己的人,往明舒這跑來。 電光火石間,陳永卻忍痛出手,狠狠撞向明舒,阻止她逃跑。 明舒被撞開,踉蹌兩步摔倒在地,磕石,眼前一陣昏眩,人暈死過去。 ———— 光線、聲音再度出現(xiàn)的時候,明舒覺天旋地轉。 樹林在不斷旋轉,耳畔嗡嗡作響,仿佛是四周的打斗聲,又仿佛是響在耳朵深處。 她又閉眼,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將這種天旋地轉的感覺按下。她暈太久,人還在樹林里,額被撞得生疼,血似乎順著額角流下,她不敢觸碰傷口,艱難坐起,又喘息了一番,才看清眼前情況。 一眼,心就懸到喉嚨口。 也不知在她昏『迷』的這段時間里發(fā)生了什么,不遠處的打斗還在繼續(xù),陳永卻已經倒地不起。 陸徜…… 陸徜覺得呼吸艱難,掙扎著吸不到空氣,胸腔像要炸開。 他放倒了陳永,卻被曹海由后以軟鞭勒住了咽喉。 行軍打仗的人手勁巨大,曹海又抵著他的后背,仿佛報復般死死勒住他,要置他死地。 他整個人已經被勒得踮腳離地,眼前漸漸模糊,遠處的同伴身影已經看不太清楚 陸徜費勁地想要轉去看明舒,可仍舊轉不過去。 窒息讓他失去力氣,腦中出現(xiàn)大片空白……他的手扯不動脖間軟鞭,喉骨似乎要被勒斷…… 死亡,瞬間到了眼前。 可忽然間,頸間的力量一松。 空氣涌入鼻中、胸腔……他陡然間清醒過來,忍著喉間刺痛,攀住軟鞭狠狠甩開。曹海反抗……他是站在原地,睜著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前方。 陸徜掙開束縛轉身,看到自己送給明舒的那匕首進了曹海背心,匕首另一,緊緊握在明舒手中。 她殺了曹海。 第129章 求妻 明舒的腦一片空白。 刀刃送進rou的滋味, 難以言喻,她似乎聽到很細微的“嗤”聲,旋即有大片血『色』在衣裳上洇開, 她只剩下紅『色』。 鋪天蓋地的紅。 曹海似乎動了動, 想要掙扎,明舒的手牢牢握匕首,沒有松動的跡象。 直到耳畔響一聲:“明舒, 松手吧?!?/br> 溫熱的手掌伴這沙啞的聲音覆到她手上,她才驚醒般撒開手。曹海的身體緩緩軟倒, 明舒也跟踉蹌后退,最終退入陸徜懷。 “陸徜,我殺人了?!彼槪~上流下的血模糊了半張臉。 陸徜抱緊她,道:“你救了我的命?!?/br> 明舒有些渾噩:“我救了你?” “嗯, 你救了我?!标戓渲貜偷馈?/br> 明舒怔怔看他,臉頰上的血, 底的清澈,『揉』成矛盾的顏『色』。 片刻, 她才慢慢吐出氣。 “那好……那好……” 聲音漸漸消失, 她仿佛脫盡全身力量般,挨陸徜陷入深邃的, 沒有夢境的, 深淵般的黑暗。 ———— 跳動的火『色』隔皮變成一片暖橘, 黑暗像被融化般消失。 無知覺的黑暗漸漸退,明舒慢慢察覺到四肢涌上來的酸澀,像是在曠野奔跑了很久以后留下的酸澀,有點疼, 也有點痛快。 她微睜,看到陌的屋子。 屋子很小,三面石墻無窗,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屋里一應俱全,桌上點盞燭燈,火苗輕輕搖曳。她眨了眨,又『揉』了『揉』微澀的角,從床上撐身體,渾沌的腦海漸漸清明。 這不是普通的房間。 “醒了?”沙啞聲音在她耳畔響,很快,有人坐到床畔將她扶正。 “你……”她望向床邊人。 陸徜捋捋她的發(fā),仔細看她額頭已經包好的傷,小心翼翼道:“明舒,我是陸徜?!?/br> 明舒『摸』『摸』頭上的繃帶:“陸徜是誰?” “……”陸徜神情微滯。 她卻倏地一:“是我阿兄嗎?” 只這一,便將屋里沉重氣氛散,她雖仍然虛弱疲倦,但情緒已漸漸平穩(wěn)。 “明舒!”他松口氣,輕斥道,不過語氣里沒有惱意。 明舒卻又望向這間屋子:“這是哪兒?” “這是……臨安府衙?!标戓浠氐馈?/br> “衙門的牢房吧?”明舒一看透,“我沒事,你別擔心。曹海死了?” 陸徜見她面『色』確實無異,才點下頭:“死了。”又解釋道,“渡鴉林一場混戰(zhàn),曹海秘密召至臨安的人馬焦春祿都了臨安軍的埋伏,都已被俘。” 這本是明舒陸徜的計劃,以三萬兩黃金為誘餌,將曹海并其私兵誘引至臨安。曹海貪心簡家三萬兩黃金,但因不在江寧境內,無法出動正規(guī)江寧廂兵,他只能動用私兵秘至臨安。這支私兵焦春祿的山匪在渡鴉林廝殺,最終全了臨安軍的埋伏。 “江寧那頭,已經循這支私兵的動靜查到他們的營地并制器坊下落,魏叔已上稟圣人,請旨出禁軍趕往江寧鎮(zhèn)壓,防止江寧軍趁『亂』不穩(wěn),并收服這批私軍。另外,曹府找到的贓物,也被趕的臨安衙差截獲。” 陸徜以曹家遇劫報的官。官府的人趕到時,恰發(fā)兩車被搬到府外的財物,當時只以為是曹家被劫家財,加上曹家經過廝殺,死傷者還未清理,因而盡數(shù)扣回官衙,如今全部成了證據(jù)。 這結果在他們計劃之,明舒毫無意外,只是過程仍是了波瀾。 “不過一切罪名都要等押回京城審理才能落,下案情未明,你又手刃曹海,按規(guī)矩是嫌犯,所以……”陸徜撫上她蒼白失『色』的臉龐,“不過你放心,知府已經知道你的情況,魏叔那頭也打過招呼,除了暫失自由外,他們不會為難你?!?/br> 明舒了,她并不在乎自己身在何地,算當時死了,她也沒怨言。 “我明白。”她邊說邊抬手,指腹輕輕摩娑向他頸間青紫勒痕。 曹海當時要置他死地,手勁巨大,到在不止勒痕未消,他連聲音都沒恢復,說話來還是沙啞低沉。 “你少說兩句話?!彼郎芈暤馈?/br> 陸徜握住她的手,明舒順勢倚進他懷,雙手摟住他的腰,微仰頭,以唇蜻蜓點水般撫過他頸間勒痕。陸徜喉頭微微一動,托她的下巴。 不能說話,那做些別的吧。 燭『色』淺照,在墻上打出兩道身影,交頸似鴛鴦。 ———— 秋冬來,又是一年雪紛紛。 曾經轟動江南的簡家劫案度被提,又一次震驚了朝野。 曹家男丁入獄,女眷圈禁于府,其余所有涉案要犯并證據(jù)盡數(shù)押送入京。除了簡家劫案外,禁軍另還在江寧搜出曹海高仕才其余罪證,其便有挪用軍餉私鑄私販兵器并私通外族買賣軍需等數(shù)項重罪。 明舒亦被押入汴京,經三堂會審,簡家這樁滅門慘案歷時整一年,于十二月初終塵埃落。 圣人親裁,判曹海高仕才二人結黨營私貪墨枉法、里通外敵、私鑄私販軍器軍需、勾結匪類劫殺良商等等數(shù)十樁罪名,曹、高兩姓三族連坐。 曹府查抄出的簡家家產悉數(shù)歸還簡家,簡家孤女簡明舒當堂無罪釋放,并因緝兇有功,得圣人親賜“良賈”二字匾額嘉許。 明舒踏出衙門那日,天又大雪,整個汴京城霜雪滿覆,像她來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