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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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所有人之中,只有一個人如泰山般穩(wěn)坐不動,連侍衛(wèi)送來的胡辣湯也不碰,明明額上頸間出了許多汗,卻碰也不碰衣襟,仿佛老僧入定。 這人便是張松,楊子書在書院的朋友之一,人長得瘦瘦小小,其貌不揚(yáng),獨(dú)自坐在人群最后,不與人交談,也沒人來搭理他。 “你怎么不喝呢?這胡辣湯夠勁兒,喝了舒坦呢。”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張松轉(zhuǎn)頭一看,卻見身邊蹲著陸徜的meimei。 她也捧著碗胡辣湯慢慢啜著,邊啜邊和他說話“一天沒吃東西,墊墊肚子呀。”說話間她抬手抹抹額頭上的汗珠,眨著眼看他。 “喝不慣胡辣湯。”張松忙解釋道。 “那可真是可惜了。”明舒遺憾道,把碗里最后一口湯汁喝完,舒服地呼口氣,拿著空碗起身,可她起的太急,一不小心就踢到了他身邊那碗滿滿的胡辣湯。 湯水立刻灑了滿地,順著地面蔓延到他壓在地面的衣裳上,他當(dāng)即跳了起來,可臀到腿那處已經(jīng)濕了一大塊。 “唉呀,對不起對不起!”明舒慌忙道歉,又找補(bǔ),“衣裳都臟了,要不我找找侍衛(wèi)大哥,讓他陪你去換一身衣裳?” “不用不用。就臟了一點(diǎn),無礙。”他馬上拒絕,又退離明舒幾步,不顧臟濕的衣裳,再度坐到干凈地上,仿佛腳下生根般。 明舒千道歉萬道歉地走了,剛一轉(zhuǎn)身,就朝遠(yuǎn)處的陸徜和宋清沼露出得逞的笑容來。 ———— 時間又過了約盞茶功夫,開封府的人終于趕到,全面接手楊子書的案子。 閑坐中庭的書生又等了片刻,終于等到三皇子允許自行離去的命令,所有人均大大松口氣,從地上爬起,三三兩兩散去。 很快,崇明館外的路上走得人影不見,這時卻有道矮瘦的身影竄過,貓進(jìn)了屋檐下的樹叢陰影之中,避過人群往千書樓走去,不多時就拐入千書樓與聽月閣間的暗巷中。 暗巷窄小,地上全是亂石雜草,他蹲下身摸黑找著東西,忽然間,前方傳來一點(diǎn)光亮。 “在找什么?要不要我給你打燈?”少女含笑的清脆聲音響起,漸明的燈火中,一張如花笑靨慢慢清晰。 明舒提著燈緩緩行來,身后跟著陸徜。 地上那人見勢不妙,扭頭要跑,可身后也有人提燈而至。 “張松,要去哪里?”宋清沼冷道。 兩頭堵截,張松逃無可逃,只能站直身體。 “你在找這個嗎?”明舒抬起手,手中是被揉皺后展平的手稿。 張松面色頓變,卻強(qiáng)自鎮(zhèn)定道“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我只是想抄近道回去而已。” “是嗎?”陸徜越過明舒與宋清沼一起分頭逼近張松。 “你們……你們想做什么?”張松驚懼地貼墻而站。 “明舒,轉(zhuǎn)過去。”陸徜冷冷一語。 “哦。”明舒乖乖轉(zhuǎn)過身去。 哀嚎聲伴著打斗的動靜在她身后響起,她閉了閉眼,心里好奇得緊。很快,除了哀嚎外,打斗的動靜消失了,明舒咬咬唇,悄悄地轉(zhuǎn)過了身。 一轉(zhuǎn)身,她就撞進(jìn)陸徜前胸,視線被攔個徹底。 “不許偷看!”陸徜道。 明舒不甘心地跺跺腳——有個太了解自己阿兄,一點(diǎn)都不好。 陸徜的背后,是剝?nèi)ネ馀叟c中衣,只留里衣,又被宋清沼反剪雙手押在地上的張松。 里衣之上,滿是血跡。 巷子外,無數(shù)燈火亮起,趙景然的侍衛(wèi)與開封府的捕快,全都圍堵在外。 張松被抓個正著。 第41章 歸家(修) 崇明堂燈火通明,三皇子趙景然、尚書令陸文瀚連同剛到松靈書院的開封府尹,三人同時夜審張松,陸徜、宋清沼與明舒三人同堂回話。 人贓俱獲的張松無可抵賴,頹然萎頓在地,因?yàn)樯砩媳粍兊弥皇O乱患”〉娜狙镆?他凍得雙手環(huán)胸瑟瑟發(fā)抖,牙關(guān)打戰(zhàn)地回答堂上三人的審問。 大致的犯案過程與陸徜三人所猜差不多。張松先以給三皇子獻(xiàn)詩為由誆騙楊子書,楊子書果然上當(dāng),同意他的計謀。在今日天未亮?xí)r,楊子書趁著無人潛入環(huán)濤館,并將門窗關(guān)閉,藏在館中等待,而張松則去與眾人一起去山門前迎接三皇子等人,直到三皇子從崇明堂出來,帶著眾書生走到千書樓外,他的殺人時機(jī)到了。 “他們滯停在千書樓外,注意力都在三殿下身上。我先假裝腹疼,走到樓外的石塊上坐下,以此造成前面人的錯覺,讓他們覺得我在,只是沒有站在正后方,而是坐在附近。我再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溜進(jìn)千書樓和聽月閣間的暗巷。”張松眼神木然地說著經(jīng)過。 他進(jìn)入暗巷就開始脫衣,將外袍與中衣全都脫下后藏在窗外,而后開窗翻進(jìn)環(huán)濤館,拿著預(yù)先偷到的袖箭箭筒下手。 “袖箭是前一天夜里,我和彭國跟著楊子書去找唐離時,趁著他們爭執(zhí)之間悄悄偷到手的。我把箭筒與箭簡分離,預(yù)先把箭筒扔在竹林里,造成兇手從竹林逃離案發(fā)現(xiàn)聲的假相,嫁禍謝熙,而我則用箭簡扎在楊子書的頸間……一下……兩下……血噴得到處都是。”張松說著說著,眼神變得陰郁瘋狂,仿佛身上干痼的血染到眼里,手也抬起落下,仿佛身在環(huán)濤館內(nèi),他一手捂著楊子書的嘴,把人按在桌上,一手把箭往楊子松脖頸處狠狠扎下。他的力氣從沒那么大過,他心里也從沒那么痛快過。 殺完人,他順手抓起書案旁邊的手稿拭手上臉上的血跡,而后小心翼翼翻出窗戶,一邊套上脫下的衣裳,一邊飛快按原路跑回千書樓外。 早春尚冷,他特意穿得比別人都厚實(shí),兩件夾棉中衣一件厚外袍,而山中風(fēng)大,透出的一點(diǎn)血腥味,被風(fēng)吹吹就散了,他又站在最后,其他人都不搭理他,沒人注意到他的異常,他回到千書樓的時候,前面那人甚至沒發(fā)現(xiàn)他的消失。 “他們都不理我……因?yàn)槲沂菞钭訒淖ρ馈瓗椭鴹钭訒哿杷麄儯乙膊幌脒@樣,是楊子書逼我的。”張松說著說著,又嗚咽而哭。 他本只是松靈書院普通的學(xué)生,家境平平,父母砸鍋賣鐵供他從小讀書,所幸他頗為爭氣,苦讀數(shù)年考入了松靈書院,本以為苦盡甘來,再等兩年也秋闈春闈殿試金榜題名,他也能出人頭地,卻不幸遇上楊子書。楊子書為人囂張,在院中橫行霸道,尤其喜歡挑家境差的學(xué)子下手,張松被他打過罵過辱過,一開始眾人還同情張松,可是后來,為了逃避楊子書的欺凌,張松選擇成為楊子書的爪牙,以換取平安。 可即便這樣,楊子書平日里也沒少打罵他,而書院里的其他學(xué)子又因?yàn)榇耸拢瑢λ耐闈u漸變成憎恨,全部疏遠(yuǎn)了他,他孤立無援,飽受痛苦。 恨意,就在這樣的日子里逐漸滋生。 交代完一切后,張松掩面伏地而泣。 “他既如此作惡,你們何不向書院師長們陳情?”待張松情緒稍緩,陸文瀚方開口問道。 “我們說過了,然而沒用,楊子書家里有錢,買通了平時管教我們的幾位先生,先生們對他的惡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們出身貧微,靠著書院資助在這里學(xué)習(xí),又怎敢得罪他們?”張松垂頭道。 松靈書院并非官學(xué),能考進(jìn)來的學(xué)生多憑本事,很多都出身寒門,像宋清沼這樣世家出身卻也憑真材實(shí)學(xué)考入的,少之又少。 趙景然聽完因果后,沉默良久,方道“此案吾會如實(shí)上奏父皇,包括書院內(nèi)結(jié)私貪腐之事,一并徹查。百年松靈,為國培育良才,本該是一方凈土,卻成地獄。還有你,張松,雖說你有千般苦衷,但也不是你殺人嫁禍的理由。家有家規(guī),國有國法,法不容情,不論殺人亦或做偽證,皆觸國法。各位,望引以為戒。” 他落下結(jié)語,揮袖出了崇明堂,將余事交給開封府。 明舒聽完張松所言心內(nèi)百味雜陳,正想喊陸徜一起離開,卻聽陸徜忽又開口“張松,你不是第一次下手殺楊子書吧?” 張松緩緩抬頭,露出一絲迷惑。 “明禮堂。”陸徜提醒道。 他迷惑的目光方透出了然“是啊,明禮堂本可借那塊匾額神不知鬼不覺砸死楊子書,可惜,被你破壞了。” 明舒詫異地睜大眼眸望向陸徜。 陸徜便向她解釋“那天楊子書經(jīng)過匾額時,被他叫住了。”這是他最初就懷疑張松的直接原因。 “原來如此。”明舒恍然大悟,又隨口問張松,“可你又怎么知道匾額要掉落的?” 張松卻閉上嘴,眼里現(xiàn)出三分迷茫,很快竟笑了“無意間……聽人說的。” 那個“人”字發(fā)音他咬得古怪。 明舒下意識問他“是誰?” “忘了。”張松這次卻想也沒想就回答,跟著閉上眼,拒絕再回答他們的問題。 明舒蹙起眉來,總覺得哪里有些說不出的古怪,但開封府的捕快卻已將人押下,而陸徜也催她離開。 “我想單獨(dú)見見謝熙與唐離,可以嗎?”明舒望向宋清沼,他和三皇子熟,也許能幫上忙。 但還同輪到宋清沼回答,正好和開封府尹并肩出來的陸文瀚就開口了“你見他們做甚?” “陸大人,民女想替人問他們幾句話,和這樁案子無關(guān)。”明舒道。 唐離和謝熙因?yàn)樽鰝巫C,如今也被單獨(dú)收押在崇明堂的房間中。 陸文瀚似乎對她特別寬容溫和,也沒細(xì)究原因,朝開封府尹說了兩句話,便有衙役前來帶明舒去見二人,陸徜知道她要做什么,便在崇明堂上等著,被陸文瀚抓著說話。 ———— 明舒先見謝熙。 他被關(guān)在小小的靜室內(nèi),室中無榻,只有簡單的桌椅,桌上點(diǎn)著盞燈,他坐在桌前發(fā)怔。 明舒向開門的守衛(wèi)道過謝,這才進(jìn)屋。 聽到聲音,謝熙已經(jīng)知道來人是誰,他已經(jīng)冷靜,也聽說陸徜、宋清沼與陸明舒三人抓到真兇,替他與唐離洗清嫌疑了。 “謝謝。”他靜道。 明舒發(fā)現(xiàn),只要不牽涉唐離,他就仍表現(xiàn)得像個謙謙君子。 “不必言謝,我不是為了幫你才查的案子。”明舒站在門前問道,并不往房內(nèi)走。 “都一樣,終究是為我和阿璃洗刷嫌疑。”謝熙緩緩起身,面無表情地作揖,“多謝。” 明舒隨他行禮,直接問道“你喜歡唐離?” 謝熙頓了頓,目光落在桌面的光斑上。 “是。” 終于可以不必藏著掖著了。 “我與阿璃很小就認(rèn)識了,如果蘇家沒有倒,與我定親的女子,應(yīng)該是阿璃。蘇家被抄,阿璃被官牙發(fā)賣,我本以為此生再見不到她,誰曾想竟在松靈書院遇上了。” 謝熙緩緩開口。 做為罪臣女兒,蘇棠璃被判官牙發(fā)賣,因蘇父與徐山長私交甚好,流放前曾懇求徐山長救女,徐山長便讓人暗地里將蘇棠璃買下,又怕人發(fā)現(xiàn)后詬病,就命蘇棠璃改作男裝,當(dāng)成男孩收養(yǎng)在膝下。 山長與師娘曾經(jīng)有過一個兒子,六歲左右不幸早夭,后來便再沒有過孩子,師娘見了女扮男裝的小棠璃,惻隱之心大動,幼時棠璃又乖巧可憐,十分討師娘喜歡,因此夫婦二人才瞞過眾人,把蘇棠璃放在身邊教養(yǎng)十年,也給了謝熙與她重逢的機(jī)會。 “我第一眼就認(rèn)出她了。因?yàn)樗纳硎溃姨嫠m著眾人,偶爾她遇到難處,我能幫就幫,就這么和她熟識了。” 最初,也只是朋友那般相處著,抵不住時光悠悠,謝熙自己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動心的,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晚了。 “可你和縣主也很早就定親了。”明舒問他。 “我知道。我和阿璃不可能,我們間清清白白,能和她像朋友這般相處下去,對我來說就夠了。” “清清白白?朋友?”明舒微笑,含嘲帶諷,“你心已越軌,談何清白?況且你真分得清朋友與情人間那條線嗎?” 以友為名,行情愛之舉,哪里清白了? “那你想要我如何?我會娶聞安,一輩子尊她敬她,還不夠嗎?這樁婚事兩家長輩安排,我與聞安并無感情,有些東西,我控制不了。”謝熙道。 “你不止對縣主沒有感情,我恐怕你連最基本的尊她敬她,也做不到。但凡你心中為聞安,為你的父母家人想過半分,你都做不出替唐離頂罪的荒唐事來,如今卻還對我說會一輩子尊她敬她?” 明舒慢條斯理道,質(zhì)問的每個字都清晰落入他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