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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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是有了錢,第一件事就是給阿兄做身衣裳。 如此想著, 她開口:“阿娘呢?” “去交繡活了。”陸徜將手里端的東西放到桌上, 又要折回灶間。 明舒眨眨眼, 忽然注意到陸徜手里端的是兩碗素餡餛飩,曾氏不在,今兒是陸徜下廚?! 她立刻跟進灶間,果然瞧見陸徜衣袖高挽,正麻利地端起灶上蒸的一屜饅頭。 “看我做甚?”陸徜轉(zhuǎn)身瞧見明舒,低低一瞥,繼續(xù)往外走。 “你下廚?”明舒邊問邊伸手要幫他端饅頭。 她的爪子被陸徜一把拍開。 “燙!”陸徜搖搖頭,“我下廚有什么可奇怪的?” 明舒就從陸徜左邊繞到他右邊,道:“我在想,你是什么神仙阿兄!會讀書,會打架,會趕馬車會下廚……有你不會的嗎?” “馬屁精!”縱然是陸徜這樣素來沉斂的人,也不禁被明舒真白的恭維說彎了眼眸。 “就算是馬屁,那也是我真情實意的拍給你,別人想要還沒有呢。”明舒隨他坐下,與他一人一碗餛飩,拿腌的咸菜夾饅頭搭配著吃起來。 兩人吃到到一半,外頭來人。 陶以謙替他舅母來給明舒送銀子了。 一匣銀元寶,總共六枚,整整齊齊碼在匣子里,保守估計能有一百兩。 明舒看得兩眼發(fā)亮,說了兩句客套話就把匣子揣到懷里,又留陶以謙吃飯,不過陶以謙今日有要事,不能多留,很快就告辭離去。 “發(fā)財了!”陶以謙離開后,明舒坐回桌邊將匣子打開,挨個摸銀子。 一百兩銀子,可不正是天降橫財。 “阿兄,拿著。”她摸夠以后抓了三枚銀元寶要塞給陸徜。 陸徜沒收:“你自己留著傍身。我用不著。” “阿兄,你別騙我了。你拿回家的銀子,是你在書院干粗活得的吧?”雖然在書院的時候看不明白,可明舒出來一琢磨,就都懂了。 哪有馬上會試的考生在書院還要干粗活的,顯然是陸徜自己的要求。 陸徜只道:“明舒,我有分寸。這銀子既是你兩番冒險所得,你就自己好好收著。”他的態(tài)度很堅定,并無轉(zhuǎn)寰余地。 明舒沒有堅持,施與受需要兩方意愿,否則都是強求。 橫豎銀子在她手上,她換個花樣照樣能用在陸徜身上,沒必要非塞銀子給他。 “阿兄,你說這一百兩銀子,做什么好呢?”明舒又盯著一匣子錢出神。 真是有錢也愁,沒錢也愁。 一百兩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用來改善生活條件是綽綽有余,但如果想置個大宅子,再給曾氏買兩個丫頭,或者說賃個鋪面做個小買賣,又嫌少了。 她倒是有心以錢生錢,只是這錢租了鋪面就不夠置辦貨物,難以成事。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陸徜下意識開口,可話一說出,他就后悔了。 明舒這膽子,讓她想做什么做什么,她能造反。 “想做點小買賣,可一百兩還不夠……”她心大,也野,想著開間大鋪子,想著想著,主意打到其他地方,盯著自己手腕上那只金鐲子看。 陸徜一下子就明白她的打算,立刻按滅她的小火苗:“別打這鐲子的主意,這是阿爹留給你的,不能當(dāng)。” 事實上,先前路上艱難時,明舒不是沒動過當(dāng)鐲子的心思,都被陸徜攔下。她從云華山摔落,身上除了這只隨身鐲子外,還有些耳環(huán)小釵等飾品,當(dāng)時為免她起疑,都收在曾氏那里,動也沒動過。 這只金鐲是當(dāng)年簡老爺送給明舒母親的定情信物,后來給了明舒,對她來說意義非同尋常。明舒自她母親過世后就一直把這鐲子戴在手上沒取下來過,若她記憶還在,斷無可能典當(dāng)這只金鐲,如今陸徜也不會讓她變賣,至于其它飾物,也都是她隨身之物,他沒權(quán)力處置,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絕不會拿去典當(dāng)。 “哦。”明舒有些好奇這個阿爹是何許人物,竟然有這么貴重的鐲子。 見她打消念頭,陸徜沒再多說,只道:“我明日回書院。” 明舒一下子又抬了頭,眼睛锃亮地盯著他:“這就回啦?” “我回書院你很高興?”陸徜眼睛多尖,一眼看穿她的心。 “不敢不敢。我哪舍得阿兄?”明舒連忙搖手,不過心里的小鳥就快沖破牢籠得到自由的喜悅還是泄露在臉上。 “那我不走了。”陸徜道。 “別呀!”明舒立刻抓他手臂,“我再不舍得,也不能耽誤阿兄的前程。阿兄,仕途為重,你還是趕緊回吧。” “……”瞧她這迫不及待送他走的模樣,陸徜心頭又犯堵。 他的臉立時就半沉,道:“陸明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殷家之事我念你是初犯,饒你這一回,你若再敢瞞著我去做那些危險的事,我就……” 話到一半,他又說不下去,能威脅她什么?好像也沒什么能威脅到她的。 他這阿兄當(dāng)?shù)模谒媲翱峙戮椭皇羌埨匣ⅰ?/br> “不敢了不敢了。”明舒的態(tài)度是一貫的好。 主動認錯,積極表態(tài),然后…… 死不悔改。 ———— 離會試只剩一個半月的時間,陸徜也確實耽擱不起,翌日一早,他動身回松靈書院。 明舒兜里有了閑錢,她捂不住,立刻就帶著曾氏逛鋪子挑布料做春裝,給陸徜挑的是最多的——除了春裝的布料外,還有什么折扇、扇袋、香包,但凡她看上的,買的時候就沒手軟過。 銀子花出去,她心情也舒坦了,就等衣裳做出來給陸徜送去。 畢竟馬上要金榜題名的人,怎么樣也得穿得體面些。 就這么逛了兩天,曾氏再逛不動,她也膩乏,又恢復(fù)到初入京師的狀態(tài),閑在家里和招寶大眼瞪小眼。 好生無趣。 這日午后,她懨懨坐在廳里,雙手托腮盯著某處出神,一時間竟有些后悔自己太快幫殷家解決問題,不然她還能多做一陣子伴讀。也不知道殷淑君和殷良君后來如何了…… 正想著,本正蜷在門旁睡覺的招寶忽然沖到門口處吠起,連帶著把明舒喚回神。 幾聲腳步由遠及近,招寶警惕的亂吠聲忽然轉(zhuǎn)成撒嬌的嗚嗚聲。一道纖影停在門口,瞧見招寶,她忍不住蹲到門坎前,手伸在半空,想摸又不敢摸,只朝已經(jīng)望來的明舒道:“喂,你家的狗咬不咬人?” 明舒吼招寶:“你個臭不要臉的招寶,看到漂亮姑娘就知道獻殷勤,我養(yǎng)你何用?” 招寶的毛病,看到男人兇得像狼,看到姑娘軟得像貓,一點骨氣沒有。 偏偏今天來的,是殷家最漂亮的殷淑君。 聽到明舒的話,殷淑君放心摸招寶的頭,明舒照樣坐著,沒有起來迎接她的打算,現(xiàn)在她不是殷家小伴讀,和殷淑君更不是主仆關(guān)系,她才不想行禮。 相處了多日,雖然不曾親近過,但殷淑君多少也摸到些明舒的脾氣,逗完招寶就帶著雙雁進屋,一屁股坐到明舒對面。 “陸……” 她的話剛起了個頭,就被明舒打斷。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我?guī)湍隳赣H辦事而已,現(xiàn)在錢已結(jié)清,兩不相欠,你不必謝我。”明舒不想聽人在耳邊說些煽情話,膩得慌。 殷淑君打了一個晚上的腹稿,在來的路上還在反復(fù)斟酌的感謝話,通通都被明舒這一句話打散。 “誰要謝你了。”她抬了抬下巴,還是有些倨傲,“我是來告訴你良君的處置結(jié)果。” “說吧。”提起這個,明舒倒是來了點興致。 “她和姨娘一起被送到莊子了,三五年內(nèi)回不來。”殷淑君言簡意賅道,“這個結(jié)果你可滿意?” 正當(dāng)婚齡卻被家中驅(qū)逐到莊子上,還連著生母一起,這不僅斷了殷良君回京師的所有后路,甚至斷了她日后在京城談一門好親事的前路。前路后路俱斷,她往后的日子不好過。 這個結(jié)果不能說好,也不能說不好,都是后宅常見的路數(shù),明舒沒什么滿不滿意,就算不滿意,她也不可能讓殷家人把殷良君送官查辦。 就這樣吧。 她聳聳肩,不置可否。 兩人之間又沒話題了。殷淑君干坐了片刻,明舒突然道:“話說完了,你怎么還不走?指望我留飯嗎?” 殷淑君本來想走,被她一句話激出反骨:“我就不走了!你這人怎么這樣?不能好好說句話嗎?就算我得罪過你,你不也……每次都我吃癟。” 聽到這話,明舒終于“噗呲”笑出聲:“你一個千金大小姐,我和你能說什么?你金銀不缺,我卻還要為一兩銀愁破頭。” “你還缺錢?”殷淑君眼睛亮了亮。 “怎么著你有賺錢的門路?”明舒斜睨她。 殷淑君賣了個關(guān)子,上上下下掃明舒幾眼,沖她勾勾手指頭,在她湊過來的耳朵旁邊說了一個字。 “有!” ———— 明舒對殷淑君所謂的賺錢門路抱巨大懷疑,但殷淑君似乎來勁了。 “娘子,衣裳、頭面和胭脂水粉,都在這了。”雙雁被殷淑君使喚回家取了一大包袱東西過來。 現(xiàn)下三人都擠在明舒那間小小的房間里。 “我的朋友可都不是普通人,你想從她們手里接賺錢的活,自個兒得先上得了臺面。”殷淑君把明舒按在椅子上,只令雙雁打開包袱,“這兒有一身我年前新做的衣裳,我們倆身形差不多,你應(yīng)該合穿,還有一套赤金頭面,你給我打扮上。” 明舒詫異地剛想開口,她立刻又道:“別想太多,借你的。” 說罷她就與雙雁左右開弓,把明舒壓在椅子上,又是梳發(fā)上妝,又是更衣?lián)Q裝,足足忙活了半個時辰后,殷淑君張口結(jié)舌地看著盛妝的明舒,喃喃道:“果然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陸明舒你……” 她知道陸明舒生得好,卻沒想過盛裝過后的陸明舒,竟與平時判若兩人,舉手投足與眉目之間,竟沒一絲一毫小戶人家的氣息。若非殷淑君親眼瞧見陸家的境況,知道她為銀子發(fā)愁,她真要覺得陸明舒是哪個高門貴戶的姑娘了。 殷淑君自己也是漂亮的姑娘,但見了此刻的陸明舒,還是要感慨一句。 真是漂亮。 屋里沒有鏡子,明舒瞧不見自己的模樣,但她知道,自己應(yīng)該是漂亮的。 殷家嫡女的衣裳,不論布料還是剪裁都是一等一的好,頭面也是世面上不多見的精致花樣,一旦上身,明舒就覺得自己像套上盔甲準(zhǔn)備上戰(zhàn)場的將軍,再也不能像以前那般隨意。 有些習(xí)慣,刻在骨子里,不能忘。 ———— 匆匆和曾氏交代了兩句,明舒就與殷淑君出了門,踏上殷家的馬車,往汴河附近去了。 “今兒帶你去漲漲見識!這萬嘉樓可是京師最著名的酒樓,里頭有最烈的酒,最美的舞姬,最好吃的菜……”馬車上,殷淑君的話籠子關(guān)不住,滔滔不絕往外冒話。 萬嘉樓的名氣,明舒自然聽說過。這是是汴京貴人們最愛去的地方,就連圣人都曾微服私訪到過萬嘉樓,里頭大把一擲千金的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