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我不會打擾到什么好事兒了吧?”盛啟洲本來沒多想, 樂呵呵地進來放下病號餐。 眼神一瞥,他注意到了地上掉落的面包。 盛啟洲奇怪道:“薄醫生,剛剛是你的面包掉了嗎?” “嗯是。” 在她彎腰去撿之前,季云淮已經扯過一張干凈的紙巾,包裹著奶油面包, 利落將之扔到垃圾桶。 眼見盛啟洲的注意力即將被轉移,薄幸月當即邀請,“你要吃面包嗎?” 盛啟洲迷茫地撓撓頭,挺配合地答應說:“好啊,我還挺喜歡這種面包的。” 在薄幸月從病房離開的一瞬間,盛啟洲急不可耐地湊過來:“剛剛怎么了,你們戰況這么激烈啊……” 畢竟他親眼所見,連面包都掉到地上了。 季云淮睨過去一眼,居高臨下的氣場令人噤聲,“面包還堵不上你的嘴?” 小氣。 盛啟洲無語地在心里控訴了句。 最后面包是小護士送過來的,盛啟洲知道打聽不出來什么了,干脆繼續抱著面包啃。 薄幸月則是轉身從病房離開,準備繼續去坐診。 “幸月姐。”倏地,何逸澤在半路喊住她。 薄幸月的思緒正游離,許久回過神:“嗯?怎么了?” 何逸澤垂下目光,眼神閃爍:“沒什么。” 他又不是不知道。 剛才薄幸月是從季云淮的病房出來的,這么一小會兒功夫,口紅都花了。 …… 日歷嘩啦啦翻過去。 陽光直射,病房內光線充盈,擺放在窗臺的那一盆吊蘭翠綠欲滴。 在休養得差不多后,徐教授又來給他做了一輪詳細的檢查。 基本情況是批準出院了,就是出院后仍然不能做劇烈運動,需要靜養。 季云淮正式出院那一天,隊里的人和上級領導都專程過來看望。 隊里的人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個個都對他們隊長肅然起敬。 一陣寒暄后,盛啟洲勾搭上季云淮的脖頸,笑得肆意,“得了啊,今晚組局吃飯,一個都跑不了。” 萬維均用手臂夾著軍帽,兩鬢全白了,但精氣神兒真是半點不輸年輕人。 “這段時間你先在家靜養,有什么任務或者情況,我再下達給你。” 季云淮抬手敬了個軍禮,爽快道:“明白。” 薄幸月趴在前臺那兒,時不時聽幾耳朵他們的對話。 “嫂子,不是……”盛啟洲感受到了一道死亡凝視,立刻改口,“薄醫生,今天晚上一起吃個飯唄。” 薄幸月晚上不用值班,倒是確實有時間。 不過過去組局,就肯定會碰上季云淮,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我……” “好,那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盛啟洲打算先斬后奏,表情明快,“a大后面的那一條美食街見。” 夜幕降臨,路燈依次排開,光暈下飛蛾撲翅。 這一條美食街離a大近,炒粉烤冷面燒烤等一應俱全,無論是店里還是店外,小販忙碌得熱火朝天。 現在正是生意好的時候,大街小巷人聲鼎沸,格外熱鬧。 望著年輕學生的臉龐,薄幸月的心底像是碳酸汽水兒不斷冒泡。 她跟季云淮曾經約定過一起考a大。 可后面,誓言如柳絮飄散,不復存在了。 如果他們中間沒有那些遺憾,會不會繼續在大學里好好相處,會不會…… 薄幸月還從來沒了解過季云淮的軍校生活是怎么樣的。 可能頂著張過分吸睛的臉,還是很招小姑娘喜歡。 可能還是會跟以前一樣好好學習,各類項目穩拿第一,被人戲稱為“季神”。 …… 但腦海里諸多猜測只能止步于此了。 不遠處,季云淮站在人堆里,一身槍灰色襯衫,格外出挑。 西褲上扎著根07式的皮帶,最中間銀色的五角星熠熠生輝。 不論經歷了多少,他總是能把黑暗擋在身后,保留身上的少年氣,眉宇干凈,呈現出一如既往的澄澈。 薄幸月今天的打扮很素凈,白襯衫牛仔褲,襯衫下擺打了個蝴蝶結,腰線若隱若現。 長卷發被高高束起,又美又颯,眼尾的一點小痣風情萬種。 江城的夜晚,煙火氣彌漫。 食物的香氣翻涌其中,撲鼻而來。 老板跟他們是熟識,熱情道:“好久沒來嘍。” 他們人多,老板就給預留了最大的圓桌。 一行人安頓著坐下,時不時扯著衣領子散汗。 菜單不太用看,有了上一回在北疆點燒烤的經驗,這一回點單除了避開忌口,其余的都是來了幾份。 老板將燒烤上齊,問:“還是老規矩,要啤酒?” “加一瓶豆奶。”季云淮的指尖敲在桌子邊緣,整個人靠在椅背上,比平日里松散不少。 老板早就注意到了薄幸月的存在,沒忍住,又用欣賞的眼神打量了兩眼,“是吧,終于把女朋友帶來了……” 薄幸月眼皮一跳,發現季云淮沒打算解釋,她也就不急于撇清了。 被人誤會似乎也不會掉一塊兒rou。 豆奶放在了季云淮的手邊一側。 季云淮把瓶子遞過去,隨著袖口的滑落,露出清晰的腕骨,“你的。” 薄幸月禮尚往來地說了聲“謝謝”。 豆奶是熱的,她咬著吸管,溫熱的液體順著喉管滑下。 “季隊不能喝酒吧?”大川拿了開瓶器,三下五除二開了幾瓶酒,往眾人的杯子里倒滿。 盛啟洲笑得狡黠:“那這酒就要被我們瓜分了。” 季云淮撈過一瓶礦泉水,仰頭灌了幾口,喉結滾動。 有一滴水珠順著他的下顎、脖頸沒入衣領…… 薄幸月規規矩矩吃著手上的那串烤茄子,視線定定,看得眼熱。 面對調侃,季云淮不慌不忙的,低笑了聲:“你們喝,這桌上不是還有個跟我作伴的么?” 她眼皮一動,胸腔的暖意像找到了一個傾瀉口,一發不可收拾了。 大川慫恿道:“喝幾口不要緊吧。” “這可是首長下令的重點保護對象。”盛啟洲唏噓一聲,“喝多了,你們耽擱得起嗎?” 薄幸月可能是職業病犯了,下意識接過話茬:“休養期最好不要碰煙酒。” 盛啟洲在桌上踹了大川一腳:“聽到沒,人薄醫生可是專業的——” 說白了,大川那句也就開個玩笑。 真正記掛著他身體的人才會如此小心翼翼。 大川搖搖頭,同情道:“那隊長可慘了,酒能忍住不喝,煙癮可沒那么容易戒。” 薄幸月眼神兀自黯淡下來,緩緩看過去:“他高中時從來不抽煙的。” 高中時的季云淮就是循規蹈矩、清風朗月的少年。 對于那時候驕縱肆意的薄幸月來說,他簡直是乖乖生的典范。 盛啟洲蹙了下眉頭,好笑道:“隊長,那你怎么學會的抽煙啊,我記得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就抽了,怎么在薄醫生的描述里,之前似乎還是個乖乖生……” “沒什么,就是突然想抽了。” 季云淮喉頭發癢,簡單地把那段過往一筆帶過。 那時候,母親病逝,他失去了世界上最親的親人,也把愛的人弄丟了。 黑暗像是無數個深淵,迫不及待將人拖進去,結果只能是萬劫不復。 季云淮只能通過別的渠道發泄。 第一次學著抽煙,還是在家里衛生間躲著抽,嗆得他差點把煙抖掉了。 后來,一根接一根,煙草過肺后,心口的那道傷口仿佛就結痂了。 隊里的人紛紛沉默下來。 “我第一根煙就是在軍營里抽的。”大川回憶說,“那時候是真苦啊,可看著身后的青山紅旗,又覺得一切都值了。” 他們這一群人,經歷磨練后永遠熱血滾滾,胸懷大義。 盛啟洲攛掇說:“得,來干一杯——” 就當是敬這段激情燃燒的歲月。 一餐飯吃完,喝得醉醺醺的眾人各自打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