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倏地想起來上一次過來北疆,那是他唯一一次發了條朋友圈。 剛開完會,他站在廊檐下躲雨。 不經意間看到個背影跟薄幸月特別像的,長卷發、身段姣好,穿的衣服顏色都是少女最喜歡的。 可她撐著傘,一直沒轉過來,也就看不到面容。 大雨中,女人興沖沖挽住了一個男人的手,兩人共用一把傘,姿勢很是親昵。 季云淮看著打火機或明或滅的火光,心臟像是被扎了下,刺痛感太過真實。 盛啟洲嬉皮笑臉地走過來,喊道:“季隊——” 見季云淮一動不動,盛啟洲覺著稀奇,唇邊含著揶揄的笑意,“你怎么發起呆了?” 沒有人知道。 那截煙灰積滿,差點滾落到手背。 盛啟洲是真的被嚇到了,一下子嚴肅起來:“你這什么表情,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兒了?” 隊里的人都知道季云淮是情緒不外漏的人,在武警特戰隊這么幾年,沖鋒陷陣打頭陣一樣不少。 甚至跟他一個軍校也了解,現在學校里面還有他創的一些體能記錄。 可那一天,盛啟洲是真的感到了不知所措。 畢竟季云淮眼神蔓延出的絕望像洪水滔天,怎么都止不住。 不是沒想到她可能結婚談戀愛,只是他寧愿自己選擇遺忘和不知道。 …… 薄幸月走到辦公室,身上的熱意總算消散了不少。 軍區負責人在那兒整理一下資料,招呼他們坐下后,一五一十地說明道:“我們這邊的軍醫不算多,還有名女同志請產假了,所以常規體檢項目就得麻煩你們了。” 戚嘉禾跟負責人握了下手,打起交道更顯老練:“不麻煩,我們過來支援還要感謝你們的付出和幫助?!?/br> 一行人稍作休息后便打算去醫院,由于是原路返回,不可避免地要路過訓練用的cao場。 北疆日落時間晚,白晝長的時候,晚上十點外面的天仍亮如白晝。 熱浪蒸騰襲來,萬里無云,風吹起她的裙擺。 藍色的裙子卷邊而起,像大海的波浪。 看得人心口都涼快了幾分。 跑完十圈,他們穿著的短袖好不容易瀝干,可不一會兒又開始大汗淋漓。 稍作調整,接下來的科目是射擊,相比下來不用那么考驗體能。 季云淮布置完任務,說是每個人有五次射擊機會,五十環滿分,四十環以上算過關。 靶子離所有人有幾十米遠,這么長的間距,幾乎能想象得到要完成彈無虛發是個多么艱難的任務。 不待中隊的人喘口氣,他眼睫半睨,淡定開口,“今天任務只要有一個人低于四十環,就要重練。” 這種要求真的是慘絕人寰。 任誰都要怨聲載道。 盛啟洲扯著唇角,心腸一軟,還想替他們求下情:“季隊……是不是有點難為他們了?” 季云淮目光筆直,盯著愁眉苦臉的新兵蛋子看了會兒,哼笑著問:“很難?” “來個人比?!彼闷鸨”〉难燮?,拿過桌上的槍,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明顯,“如果他贏了,你們接下來就不用按照我說的方法訓練。” 盛啟洲將圍觀群眾的準則貫徹徹底,看熱鬧不嫌事大:“我覺得這樣還不過癮,要不然問問圍觀群眾的意見?” 他揚起手臂,嚎了一嗓子:“小薄醫生,你覺得呢?” 眾人的目光被吸引過來。 她一字一頓的,像是在說什么信誓旦旦的誓言:“我賭季云淮贏?!?/br> 隊里一般都稱呼他為“季隊”,像薄幸月這般大膽連名帶姓喊人的,真是少見。 尤其是女人張揚又秾麗,紅唇輕吐出那幾個字,真真是字字堅定。 驚愕的同時,圍觀的士兵們呼聲更高了。 很快,兩人的比賽正式拉開帷幕。 季云淮檢查好裝置,手臂平直,瞄準目標,眼神凌厲又沉靜,五官干凈平和。 “砰砰砰——”幾聲,五發全部射擊出去。 動作迅速,絲毫沒有拖泥帶水之嫌。 他不動聲色地把槍遞過去,狂妄又不顯驕傲,昂著頭,下顎線利落分明:“來,輪到你了?!?/br> 跟他出來比試的也是隊里的“刺頭兵”,名叫吳向明,各方面素質同樣相當優秀。 吳向明深呼吸了幾秒鐘,遠不及季云淮對待這場比賽那般輕松。 待到兩人都射擊完,最終的結果將由所有人見證。 盛啟洲光榮地肩負了“報幕”的任務。 他先是歡呼的聲音說道:“吳向明,四十七環!” 隊列里一陣鼓掌,這當然是值得慶賀的高成績。 而后盛啟洲眼神玩味,拖長了尾音說:“季隊,五十環——” 隊里靜默須臾,接著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所有人除了佩服無話可說。 盛啟洲笑得愈發肆意:“我說什么,小兔崽子們別挑戰季隊的權威行不行?” 呂司如鼓著掌,臉色緋紅,欽佩的眼神跟自以為陷入愛河的小女生差不離:“季隊也太帥了吧!” 薄幸月不自覺垂下纖長濃密的眼睫,在一片喧鬧中沒說話。 在記憶里,他好像一直都是那個“曾許人間第一流”的少年,勇敢鮮活。 她當然早就賭過季云淮會贏。 只不過算起來好像是六年前的校運會上,風揚起少年淺藍色校服的一角,他沖過終點線,為二班摘得團體賽第一名的榮耀。 接上級通知,體檢分兩天,今天就只測一些簡單的項目,他們只用去醫院提前候著就行。 季云淮宣布訓練結束后,徑直回宿舍洗了個澡。 軍人排隊體檢有一點是許多人做不到的,那就是永遠安靜又有序,醫生檢查起來也能工作效率更高。 門內,薄幸月微微彎著白皙的脖頸,長卷發松散下來,側顏恬靜柔和。 她穿著白大褂,胸前別了枝黑色中性筆,目光澄澈。 看起來工作時沒什么可分心的,專注又認真。 前面排隊的過了一輪,輪到季云淮時,他不急不慢地走進去坐下。 男人蹬著雙軍靴,背脊挺直,軍襯挺括,橄欖綠的領帶相當周正。 撲面而來的是冷冽的薄荷和冷杉香味的交融。 靜謐中,兩人間的磁場對應更強。 薄幸月握著筆,指甲呈現出淡淡的粉色。 她例行公事般問著問題。 季云淮同樣予以配合,語氣閑散又淡定。 “姓名?!?/br> “季云淮。” “身高。” “一米八八?!?/br> “……” 填完簡單的資料卡,薄幸月擱下筆,瞳孔里印著頭頂燈光的光澤。 說實話,她收斂這些天也挺累的。 下一秒,她就下了決定,要故意去試探季云淮的底線。 不待反應,薄幸月已然從桌前起身,站定在他面前。 季云淮略微咬了下后槽牙,揚起視線跟她對視,凌厲中透著幾分審視,“做什么?” 薄幸月淺淺一笑,那點狡黠毫不掩飾,隨后替他撥正,“隊長,你領帶歪了。” 第11章 念你入骨 “就這么試我底線的?”…… 念你入骨11 薄幸月收回手指,似是很滿意地看了眼被自己扶正的領帶。 橄欖綠很襯他,顯得整個人氣質冷冽又硬朗。 她今天的妝容很淡,嘴唇水潤殷紅,再加上膚色白凈,一笑起來,一雙眼彎得跟月牙似的,看著根本多少攻擊性。 領口的觸感稍縱即逝。 薄幸月拉遠了兩人間的距離,旋即回到椅子上坐下。 在她方才的動作后,季云淮很明顯身體僵直了下,隨后周身氣場漸冷。 醫院內太安靜,他坐得端正,點漆般的黑眸溢出的情緒依舊克制。 她有意試探底線的行為,成為一顆小石子,根本鑿不開冰封的湖面。 “季隊長,還有什么事嗎?”薄幸月握著那支黑色中性筆,寥寥寫完幾筆,筆尖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