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徐衛東說:“哦,剛才來了一個神經病, 現在他人已經跑了。您是來辦我女兒的出生證明吧?病房在這邊?!?/br> 這個年代的出生證明還是手寫的,但是紅艷艷的章子還是很權威的。 民警核實了父母的身份,就簽發好了出生證明,還囑咐著:“記得拿出生證明去戶籍地上戶口。” 徐衛東起身答謝,出門送走了民警,回病房時把女兒也從保溫室接回來了,他的女兒頭發上還是黏糊糊的。 韓玉珠抱著女兒逗道:“這是誰家的臟娃娃???” 這個時候,徐母打了開水,倒進水盆里,又把專門帶來的艾草泡在里面,讓徐衛東幫著她給小孫女洗澡,嬰兒頭上黏糊糊的東西終于被洗去了。 徐衛東之前把嬰兒的新衣服都塞到了床尾被子里,現在正好把已經捂熱的衣服挖出來,嬰兒換上以后也不會冷。 之后,韓玉珠抱著女兒給她喂。這是第一次喂,韓玉珠疼得快要哭起來了。 徐衛東在一旁看見了,急問徐母:“她怎么疼成這樣?” 徐母無奈道:“女人生孩子不容易,大家喂孩子都是這樣疼的,她后面習慣了就好的。” 徐衛東問:“那以后能不能讓孩子吃奶粉?” 此時,疼痛緩解,韓玉珠才有力氣說話:“剛出生還是先吃母乳,比較有營養。后面再混搭著奶粉一起吃。” 徐衛東拉著她的手,心疼道:“你受苦了?!?/br> 他心里有個想法,以后不能再讓她受這樣的苦了。但是當著徐母的面,他不能把這個打算說出來。 洗完澡的嬰兒非常有精神,睜著眼睛蹬著短腿兒,今天她的手臂充血了,摸起來軟軟糯糯的。 徐衛東就抱著輕輕搖晃,在屋子里走來走去。 韓玉珠看見了,提醒道:“你不要這樣抱著她走,萬一她習慣了,就總是要人抱著她?!?/br> 徐衛東不以為然:“多大的事,抱著就抱著?!?/br> 韓玉珠就懶得和他爭辯,等著看他吃苦頭。 果然,這樣抱著走了很久,徐衛東的手臂也酸了,剛把小嬰兒放到床上,甩了甩手臂,小嬰兒就“哇哇”地哭了起來。 徐衛東就慌了,只能又把她抱起來,嬰兒一回到人的懷抱里就不哭了。 徐衛東愣愣道:“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一沾到床就哭?” 韓玉珠說:“我說什么來著,你還不聽?!?/br> 徐衛東不信邪,抱著小嬰兒串門,去看別人家孩子是怎么樣的。 隔壁房的孩子比她女兒大一天,他進去時,那孩子一個人躺在床上玩自己的,他家的大人聊著天都沒管他。 徐衛東抱著女兒問:“你家的孩子在床上不哭嗎?” 那家的奶奶說:“有啥好哭的?喂飽了奶不就完事了?” 那個奶奶看徐衛東抱著女兒走個不停:“你不會帶孩子的喲,一直抱著孩子,會把他寵壞的,以后就很難帶?!?/br> 她又問:“你家是兒子吧?” 徐衛東嚴肅臉說:“是女兒。” 那個奶奶就滿不在乎:“女兒就更不用管?!?/br> 徐衛東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女兒怎么了,我樂意慣著我女兒?!?/br> 說完,他也沒心思再在這里呆了,抱著女兒回了自家病房。回去的時候女兒正好睡著了,徐衛東就把她放到了韓玉珠旁邊,這回她終于不哭了。 韓玉珠看他還真抱了這么久,問:“還是很辛苦的吧?” 徐衛東說:“照顧自己的女兒有什么辛苦的?” 韓玉珠以為他是好面子才這么說的,轉頭看到他又不停歇地拿尿布去洗。 尿布都是韓玉珠剪她和徐衛東的內衫做的,布料比較柔軟,也方便清洗。加上剛出生的嬰兒拉的粑粑都是松濕的。 提著臟尿布在水盆里甩一圈,基本就干凈了。徐衛東洗完就把它們晾到了窗戶那里,奶爸姿態嫻熟。 又住了一天院,到了第三天韓玉珠才出院。此時徐衛東請的假也到期了,因為徐母還在這照顧她,他也就放心地去上班了。 韓玉珠在懷孕的第三個月,孕肚還不明顯時,已經在本市重cao舊業,開了一家店,還招了兩個學徒。她待產到坐月子的這段時間,也沒打算關店鋪門,接的單子就當給徒弟的磨練。 家里孩子睡的搖籃是早就定做好了的,籃子頭部插了一把辟邪的剪子。客廳的大門也懸掛了一把木質的小弓箭和一面鏡子。這都是自老人那輩就傳下來的習俗。 孩子的衣服上要綁一個朱砂做的羅漢,不能把孩子一個人丟在房間里,她身邊時刻都要有一個人守著。晚上睡覺的時候,房間的燈也不能關,要整宿開著。 徐衛東好歹是個廠長,給他配的房子也是三室一廳,還帶一個小花園。徐母怕整晚開燈影響他上班,就讓他搬到空著的客房去睡。 徐衛東卻不同意說:“老婆照顧著女兒受著苦,我一個人躲到隔壁呼呼睡大覺。這算怎么回事?” 韓玉珠當時聽了心里還是有點感動的。 既然兒子有這個覺悟,徐母也不好再勸了。她就只白天幫著做飯洗衣服,在韓玉珠補覺的時候幫著帶帶孩子。 晚上,徐衛東也幫著帶孩子。有時候韓玉珠還沒醒,徐衛東就醒了,連忙起來沖奶粉,給孩子喂/奶瓶,這樣韓玉珠晚上也可以勉強補點覺。 渾渾沌沌坐了一個月月子,幸好有老公和婆婆幫忙,韓玉珠雖然辛苦,但也要比其他人好一些。 出月子的那一天,徐衛東帶著韓玉珠去外面吃了一頓飯。路過理發廳的時候,韓玉珠進去燙了一個時下最流行的波浪卷。 路過車行的時候,瞥到店門口擺著的幾輛拉風的摩托車,徐衛東的眼睛都直了,走都走不動。 韓玉珠拽他的衣袖:“你不是說,有了孩子以后要省著點花多存錢嗎?” 以前徐衛東的工資幾乎全額上交給韓玉珠,只留很小一部分零花。女兒出生以后,徐衛東還專門開了一張存折,每個月定期給女兒存一筆錢。 用他的話說,以前要養妻子,現在要養妻子和女兒,肩上的責任更重了。 聽到韓玉珠的話,徐衛東回過神說:“走吧?!?/br> 但是之后的一路,韓玉珠和他說話,他都心不在焉,像丟了魂兒一樣。 回家后,到給女兒洗澡,他才恢復了正常。之后的一個星期,他也沒有絲毫異常,韓玉珠就沒在意。 但是,有一天晚上,韓玉珠拍哄著放兩人中間的女兒,快要睡著了。 徐衛東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突然坐了起來,說了一句:“不行,我明天還是要把那輛摩托車買下來。” 說完這句,他又躺回去了,然后轉過身看著韓玉珠問:“可以嗎?” 韓玉珠覺得好笑。徐衛東怎么還像一個孩子對一個玩具念念不忘一樣。 第二天,徐衛東就從銀行里取了1000塊錢出來,這在當時是一筆巨巨巨款。 徐衛東拿著錢又猶豫了,他問身邊的韓玉珠:“我真的要去買嗎?” 韓玉珠說:“你喜歡就買吧,不然以后你想起這事,就會覺得你是為了我和女兒才委曲求全,犧牲自己。” 徐衛東就沒有猶豫的買了,拿了鑰匙取了車。男人似乎天生對機動類的東西駕輕就熟,徐衛東拿了車子的第一天就會開了。 一天晚上,把孩子給徐母照顧,徐衛東就載著韓玉珠上了本市外環公路。難得他出去浪,還記得要把韓玉珠帶上。 這個年代買得起車的人很少很少,晚上來這條人煙稀少的公路的就更少。 但是,這夫妻倆這天正好遇到了一群人,都是十幾歲的年輕人。他們也開著這種摩托車,一看就是家境不錯的二代。 徐衛東載著韓玉珠,本來開得非常的平緩。 一個年輕男孩子飆車經過時,對徐衛東豎了根手指。他一帶頭,其他年輕的孩子經過也對徐衛東吹著“噓”的口哨聲:“叔叔,你這破車行不行?。俊?/br> 第34章 在他們都超過去以后, 徐衛東對韓玉珠說了一句,“坐好?!?/br> 韓玉珠抱緊了他的腰,車子下一秒就“嗖”的開出去了。 這是在盤山公路上,拐過一個個的彎, 徐衛東也沒有減速, 兩邊的山上有石頭掉下來, 他也能握著手把躲過去。 其他人沒有這個膽量和技術, 只能減速, 徐衛東拐一個彎就超過前面一個人。最后超過最先挑釁的那個人時,他已經到終點了。 幾個年輕人后來到的終點,下車脫下頭盔, 臉上是未涉世的稚嫩張揚。 徐衛東對他們說:“你們不該喊我叔叔, 應該喊我爺爺。” 幾個年輕人雖然輸了車子,但還是有基本武德的,愿賭服輸對徐衛東說:“你這車子開的不錯,我們比不過你?!?/br> 看他們低頭認輸, 徐衛東就摟著韓玉珠笑得得意。 等他們走后,韓玉珠對徐衛東說:“你還真跟年輕人斗氣?。縿偛艓讉€彎兒拐得嚇死我了?!?/br> 徐衛東說, “我這是教年輕人, 讓他們知道人外有人?!?/br> 韓玉珠就覺得徐衛東是那種到了七八十歲, 心態也特別年輕, 思想也很新潮的人。 兩人回到家先去看女兒,洗過澡后要把女兒抱回自己的房里。 徐母卻對他們說:“我來這里已經兩個月了, 小西放了假在老家需要人照顧, 也不能一直待在她大伯母家。” 韓玉珠知道徐母的難處,她回自己的房里拿出了一個信封包的錢給徐母說:“這段時間辛苦媽幫我們照顧孩子了?!?/br> 徐母不要,說:“我照顧我自己的孫女, 還要拿錢嗎?” 韓玉珠說:“您拿著,小西上初中少不得要用錢,現在種田賣糧食也賺不了多少錢。而且,您把衛東養到了這么大,也是我們該孝敬您的。” 徐母沒說話,韓玉珠把錢放到她上衣的口袋說:“您不拿這錢,我們心里都會不安生的?!?/br> 小西剛上初中,徐母是個寡婦。總不能她和徐衛東過著好日子,婆婆和小姑卻在老家受苦。 徐母就摸著韓玉珠的手說:“你真是個好孩子?!?/br> 過了幾天,徐衛東給徐母買了車票,韓玉珠也帶著孩子來火車站送徐母。 徐母抱著小孫女不撒手,都快要流淚了:“我真是舍不得這個孩子,你們今年過年一定要帶著她回老家看我。” 韓玉珠答應了,她和徐衛東看著火車開走才離開。 徐母再過來這邊就是四年以后的事情了。 這四年里,韓玉珠的服裝店已經開了兩家分店。在她的建議下,徐衛東也玩票性質地開了一家餐館。 哪知道生意特別的好,徐衛東就招了個店長專門打理,他每個月就只看看賬簿。 徐母過來的時候還是徐衛東到火車站去接。他們家的房子倒是沒有換,還是原來的那一個,徐母來了住老房間就行了。 徐母是過來看病的,年紀上來了,她有高血壓和心臟病,老家的小醫院看不好。徐衛東在這里也算是有人脈有地位的,可以找專家給徐母看,她過來也有人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