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這時候, 手術室的門也再次打開,韓玉珠躺著被推了出來, 額頭上有一層薄汗。 徐衛東蹲在她身旁, 吻了吻她的額頭說:“辛苦了,老婆。” 他又吻了吻她的臉頰說:“辛苦了,mama。”這句話是替他們的女兒說的。 韓玉珠只是微笑了一下, 然后說:“讓我看看孩子。” 徐衛東連忙從徐母手中接過孩子,抱到韓玉珠面前。 女兒剛從mama的肚子出來,頭發上都是自胎內帶出的黃黃黏黏的東西。整張小臉皺巴巴的,小胳膊的rou皮都搭在骨頭上。 韓玉珠一看到上輩子的大女兒,就落下淚來,想抱她力氣又還沒恢復。 上輩子,大女兒是得到他們最多愛的,也是和她最親的孩子,甚至最后她離婚也只要走了大女兒。 上輩子的徐衛東也不重男輕女,因為大女兒的出生,他變得對韓玉珠更好更包容。 新婚夫婦年輕氣盛,大女兒出生前,兩人吵架勢必吵得你死我活,駁得對方啞口無言為止。 大女兒出生后,逢韓玉珠發難,徐衛東馬上舉手投降:“都是我的錯,我們別吵架了。”讓韓玉珠一個人只能和空氣吵架。 上輩子,韓玉珠就問過他原因,徐衛東一向正經嚴肅,卻難得矯情說了句:“孩子出生,我才感覺自己在這個世上有了根。” 這個時候,醫生打斷了說:“還有個事,嬰兒在mama肚子里待的時間久了點,最好是在保溫室里放一天。我們醫院有這個服務,費用是100元一天,你們看需要嗎?” 徐衛東一聽就慌了,傻乎乎問:“那可以放兩天嗎?” 他是新手父親,自然不知道醫生對很多人都這么問過。他心里真怕孩子出了什么問題。 醫生一愣,第一次遇到家長有這種需求。因為費用昂貴,除非特別危險,很多家長對這種可有可無的項目并不接受。 韓玉珠拉了拉他的手,讓他別緊張,她說:“我們的女兒很健康,還是聽醫生的話。” 最后,就只選了一天。徐衛東把韓玉珠在病房安頓好,放不下心,又趕去保溫室門口幫徐母做登記。 負責的護士問:“孩子叫什么名字?” “這,我不知道啊。”徐母被問懵了,這兩天只顧著跑進跑出買一堆母嬰用品,都忘了問他們夫妻給孩子取什么名了。 “老太太您不用緊張,這個名字僅作識別用的,到辦出生證明那才是正式的名字。” 但是,聽了護士的解釋,徐母一時間還是想不出一個名字來。 “徐聰敏,趙敏的敏。”徐衛東這個時候正好來了,報了韓玉珠給女兒取的名字,她說希望女兒能像倚天里面的趙敏一樣聰明。 護士就拿著筆在白腕帶上寫了名字,戴到孩子的手腕上,以標示這個孩子的身份。 她隨后又說:“你們還要檢查看看嬰兒身上有沒有什么胎記?你們要記住這個胎記,明天來接嬰兒時再核對一下。” 這么做,是防止有人更換腕帶,偷換孩子。過去就有發生窮人家孩子掉包了富人家孩子的事。 徐母抱著孩子,徐衛東掀開襁褓,檢查了女兒全身,愣是沒發現一個胎記。 他說:“這,一個也沒有。” 護士也沒想到還有孩子身上一個胎記也沒有,她無奈道:“那你們現在就多看看孩子,記一下她長什么樣吧。” 徐衛東就抱著懷里的女兒久看,直到護士提醒時間到了,才松手把孩子給護士抱去保溫室里面。 孩子被抱進去了,徐衛東還站在玻璃門外看,里面一屋子嬰兒,他記著女兒所在保溫箱的方位。 徐母看他沒打算走的樣子,忍不住出聲提醒:“衛東,玉珠生了,你是不是該買些喜糖給醫院的人吃,讓大家沾沾喜氣?” 這是他們的習俗,如果是在村子里,那必然要給全村人發糖。現在在醫院,那也要給醫院其他人發糖。 “媽,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買,您幫忙照看下玉珠。”徐衛東說完這句就離開了,徐母也回病房看韓玉珠去了。 醫院樓下就有商店,但是里面沒有散裝稱的,只有一大包整裝的。徐衛東就買了最貴的那種,兩塊錢一包200顆的奶糖,買了兩包裝在一起。 他一路上去見到人就發,一人塞了一把糖,傻樂道:“我生了!” “啊?”一樓收費處和中西藥窗口的中間,幾個女護士站在外面聊天,猝不及防被他塞了糖。 徐衛東說:“說錯,是我愛人生了!” “恭喜恭喜!”幾個護士很稀罕,第一次見到家屬這么熱情,她們收到糖臉上笑容洋溢。 到了二樓,見到走道散步的陪護家屬們,徐衛東也大方地上前發糖:“205病房的,我老婆,她剛剛生了。我請大家吃糖!” 那語氣像在說,205病房的剛考了100分,厲害吧。韓玉珠要是知道他這樣招搖,估計要囧死。 有一個婆婆在他走后,問她兒媳婦:“他屋里頭是生了個男娃子嗎,這么高興?” 兒媳婦不確定地回答:“好像是個女兒。” 老婆婆撇撇嘴道:“那他高興個啥子喲?” 兒媳婦摸著肚子說:“您不要這樣講,生了孩子總是件喜事……” 發完糖回到病房,韓玉珠打著點滴,正在和徐母聊天。徐衛東看點滴快吊完了,就去叫了護士抽針。 抽完針已經快中午十二點了,回家做飯也來不及,徐母就要去外面買盒飯。徐衛東起身說:“我去吧。” 醫院在中學旁邊,對面有好幾家餐館,平時有很多學生、工人來這里吃飯。徐衛東挑了家干凈、客人多點的走進去。 老板看來客人了,機械報著價格:“盒飯六毛錢一份,兩葷一素,米飯白送。” 徐衛東看著一個架子上一格格十幾樣菜,都放冷了不新鮮了。說是有葷菜,實際也就一兩塊肥rou。 徐衛東就說:“我要現炒的。” 老板來了精神,提醒道:“現炒的和盒飯那可不是一個價的,現炒的當下館子的價算。” 徐衛東說:“我知道。炒一個茄子,再弄個番茄炒雞蛋、醋溜包菜,還有一個豆腐瘦rou湯。” 他威脅道:“最后一個別糊弄人啊,不好吃不給錢。” 老板就知道這是有錢人,還是不好惹又講究的有錢人。他自然應道:“好勒,我這店在這里開幾年了,不是缺斤少兩的黑心店,您放心好了。” 只見,老板還特意從櫥柜里拿出一個袋子裝著的一小塊精瘦rou,洗干凈后擱到碗里。 徐衛東在一旁看著老板做完這四道菜,確保是新鮮干凈的。他從老板手上接過打包好的飯菜才給了錢,一共花了他七八塊。 走出門看到賣水果的攤子,他又買了點水果。 回到病房,挪了床頭的小柜子當飯桌,徐衛東把飯菜都擺上去,吃完才收拾了柜面放回原位。 徐衛東和徐母換上專門防護服,又去保溫室看了一趟孩子,看完出來徐衛東讓徐母先回家。在醫院干待著也是受罪,年紀大的人熬不住夜,晚上他來陪房就行了。 徐衛東面面俱到,徐母在這兒也幫不上忙就回家了。 晚飯給韓玉珠買了魚湯,扶著她屋內走動一圈消了食,看她躺下后,徐衛東才攤開了折疊床睡在門口了。 深夜,護士進來查房經過門口,徐衛東必然會先被吵醒。 韓玉珠看他窩在小爛床上,腿都放不下,又總被吵醒,勸道:“你要不挪到里面來睡?” 徐衛東揉額頭,“不用,我這樣瞇著睡就行了。” 韓玉珠知道他是放不下心,不敢睡太死,就問:“你這樣睡不難受嗎?” 徐衛東說:“第一年外出找活兒,我就睡在人家建一半的爛尾樓里,墊著衣服在水泥地上睡的,那才叫難受,現在還能接受。” 韓玉珠聽后,看了他半天沒說話,然后掀開被子拍了拍身邊:“你躺我旁邊睡吧,這樣我也暖和點。” 徐衛東就答應了,把韓玉珠抱在懷里,兩人才安穩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徐母就拎著早餐來了,有豆漿油條,還有小米粥。 兩人被叫醒,簡單洗漱后,韓玉珠要吃小米粥,徐衛東在碗底墊了紙端給她,自己拿了一根油條。 吃了兩口,他突然想起來問徐母:“不是說,派出所的人今天早上會來給孩子弄出生證明嗎?” 徐母說:“沒這么早吧,現在還不到七點。” 徐衛東一想也是,點點頭也沒在意。 到了七點,派出所的人沒來,倒是來了雜七雜八的人。 當時,徐衛東正和韓玉珠說:“還有三個小時,就能去接咱閨女了。” 然后,已經打開著的病房門被敲響了。 “請問,你們這個房是昨天生了女兒的那家嗎?” 說這話時,那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中年人已經走到病房中間了,他手上還拎著兩袋紅糖。 徐衛東看著他不像是民警,轉念一想,莫不是上門恭喜的人? 他忙起身,客套道:“是,我媳婦昨天剛生了女兒。” 那人連忙把兩包紅糖擱到柜子上,說:“給你們的禮。” 徐衛東一看這人這么客氣,就把昨天還剩下的糖抓了一把,要塞給他。 那人卻怎么也不肯要,臉上的表情還很為難。 徐衛東察覺到異樣,問:“您這,是有什么事嗎?” 第33章 那人好像就等著這句話, 他說:“既然您直接問了,那我就不繞彎子了。你們有沒有打算把女兒送給別人養? “你說什么?”徐衛東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那人卻沒有看出不對勁兒,還在自顧自覺得很有道理地勸說道:“你們也別不好意思了,我知道你們肯定是想生個兒子的。我姐夫是xx單位的, 家里兩套房, 只是我jiejie不能生。他們沒奢望能要個兒子, 能有個女兒就不錯了。你們的女兒要是給他們養, 我jiejie他們一定會好好善待她的。” 他這番話說出來, 病房里的徐母和韓玉珠都石化了,徐衛東更是臉色鐵青。 那人實在沒個眼力見兒,還以為不說話就是事情有戲。他接著說道:“在民警來辦出生證明前, 讓我把孩子抱走。后面的手續我們家來想辦法辦, 你們什么都不用干就少了個麻煩……” 他的話沒說完,臉上已經挨了一拳,人也被徐衛東扔到門外了,連帶來的紅糖都被砸到了他的身上。 徐衛東暴怒:“趁老子殺人前, 趕緊滾。” 那人當眾出丑,挺沒面子的, 嘴里還嚷嚷著:“你當誰稀得你家那個女娃, 我去路邊也能撿一個。” 徐衛東臉色已經陰得能滴水, 正好這個時候辦出生證明的民警快要走過來了, 徐衛東就喊道:“警察同志,這里有個上門的人拐子……” 這個中年男人終于意識到他惹了大麻煩, 嚇得快尿褲子了, 連掉在地上的紅糖都不敢撿,爬起來哆哆嗦嗦地就跑了。 民警走過來問徐衛東:“你剛才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