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君回到了房間。

    她跟傅景琛道了歉，但卻不太摸得清哥哥到底什么樣的態度。

    躺在了床上，但是睡不著。

    她又做噩夢了。

    她先是夢見了姜時戚，夢見他湊近她，像往常一樣小企鵝，小企鵝一樣逗著她。

    然后畫面一轉，原本還溫柔的少年頃刻間眉目開始變冷變淡，周圍也如同籠罩了一層黑暗將她密不透風的團團圍住。

    她尖叫的大喊姜時戚。

    卻只有姜時戚漠然的目光。

    然后是宋秦魔鬼一樣的聲音，她看到的錄像在夢中放大放大，她拼命想要幫姜時戚掙脫開宋秦，卻發現怎么都無能為力，怎么都靠近不了，這種壓抑讓她痛苦，想要尖叫。

    猛地夢中的畫面卻變了。

    姜時戚消失了。

    她夢見了蔣麗華，夢中的蔣麗華和她看到的蔣麗華太不一樣了，明明這是她的夢，但她卻好像被置身夢外，只是看到了蔣麗華。

    看到了懷孕的蔣麗華。

    懷孕的，年輕時的蔣麗華。

    看到了夜深人靜，二十幾歲的女人獨自一人坐在床頭，溫柔的摸著肚子，溫柔的對還沒有出生的孩子說道：“寶寶，mama一定會讓傷害你爸爸的那些人付出代價！”

    “等到那群人被送進監獄，就算是mama一個人也會好好把你養大成人，你不要害怕，寶寶——”

    太溫柔了。

    連目光都是溫柔的。

    甚至連聲音都是溫柔的，夢里模模糊糊看不清人臉，她卻能清楚的知道那就是蔣麗華，居然能這么溫柔，溫柔的撫摸著肚子，溫柔的安慰剛剛胎動的胎兒，最后落寞的低下頭，“寶寶會踢mama了，如果他還在一定會高興壞的。”

    溫柔的撫摸著肚子，溫柔的說話的蔣麗華。

    然后畫面一轉。

    是醫院。

    是剛生完孩子奄奄一息的女人。

    然后是護士小心翼翼的和女人說了什么，緊接著是女人憤怒的咆哮：“怎么會是死嬰，她前不久明明還踢了我，是不是你們把我的孩子藏起來了，是不是，是不是！”

    年輕的女人尖叫著，就跟瘋了一樣，她才剛生完孩子，甚至沒有康復好，卻跟瘋了一樣要從病床上起來。

    她對著醫院的護士大喊，哀求著把孩子還給她，她跪在地上哭得支離破碎，哭得痛徹心扉。

    連空氣都是悲哀到，是讓人連呼吸都呼吸不了的悲哀，是能緊緊揪住人心臟的悲傷，是壓抑到讓人窒息的痛苦。

    就好像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一樣，蔣麗華跪坐在地上，仿佛被整個世界拋棄了一樣。

    猛地，蔣麗華好像透過了空氣，抬起頭，目光竟直直對著她：“把我的孩子還給我，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顧明君徹底從夢中驚醒。

    后背竟是一層冷汗。

    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她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夢見蔣麗華，她居然會做這樣一個跟她沒有任何關系的夢，但是為什么明明跟她沒有關系，她卻好像能感受到夢里蔣麗華的絕望一樣同樣被壓抑得近乎崩潰。

    是因為愧疚嗎？

    因為楊蕭對她說的那些話，因為楊蕭說的話而感覺到了愧疚。

    她好像確實不應該拿著蔣麗華死去的孩子這樣血淋淋撕開蔣麗華的傷口，無論現在的蔣麗華做了什么。

    至少她確實愛著那個孩子。

    至少她很有可能是因為那個孩子變本加厲的將對孩子的愧疚投注到了蔣思桐身上。

    這和季婉完全不一樣。

    顧明君呆坐在了床上。

    為什么會做這樣的夢。

    為什么？

    雖然覺得愧疚，但她還是痛恨著蔣麗華，還是極其不喜歡蔣麗華，她只是覺得自己不該那么做，只是愧疚那個還沒到這個世上就不見了的孩子。

    她突然想起了蔣麗華父親蔣老對她說的話。

    如果那個孩子沒有死的話，應該就跟她差不多大才對。

    顧明君抿了抿唇，忍不住苦笑。

    這個世上可能也只有季婉會那么痛恨自己的女兒，以至于不惜將她出賣，以至于失敗后沒有任何一點愧疚，只是冷冰冰的痛恨她居然變得不聽話了。

    腦子里這會兒亂成一團，顧明君看了一下時間竟然還這么早。

    連六點都不到。

    她根本睡不著了，怎么躺在床上閉著眼睛，都沒辦法入睡。

    顧明君就那么坐在床上，發呆一樣一直到早上用餐的時候，然后在和傅景琛一起坐在餐桌上時，聽到傅景琛低聲開口道：“蔣姨聯系我要和我再談一次。”

    顧明君一怔，微微顫了手，抬頭去看傅景琛。

    這是什么意思？

    難道是要她一起過去嗎？

    果然，下一秒男人就沉著聲繼續說道：“今天中午你和我一起過去一趟。”

    顧明君手上拿著的吐司差點掉到了桌上。

    她好一會兒才難以置信的抬頭看向傅景琛，半晌才說道：“哥哥，你確定要帶上我一起——”

    雖然察覺到自己做的事并沒有全部都對，但是讓她見蔣麗華她也是不愿意的，她并不想看到蔣麗華。

    再加上晚上做的噩夢。

    讓她整顆心都懸著，越發是不愿意和蔣麗華見面。

    “你不想去？”男人抬眸看向顧明君。

    顧明君心下一沉，“因為覺得蔣教授肯定不會愿意看到我……”

    “是她不愿意看到你，還是你不愿意看到她。”傅景琛面無表情的問道。

    顧明君噎了一下，就算她確實也不愿意看到蔣麗華，但很顯然，被顧明君說了那樣的話，蔣麗華應該更不想見到她才是。

    “顧明君。”男人叫住了她，“既然你知道你做錯了什么，就該對自己做錯的事負責任，無論那個人愿不愿意接受。”

    “可是——”

    “有我在，就算是蔣姨，她也欺負不到你頭上。”男人打斷顧明君，復又開口道：“你還有什么想說的？”

    顧明君低下頭，半晌才說道：“我知道了。”

    ……

    傅景琛的意思直白不過。

    就算是顧明君心里不愿意，但最終還是只能聽話照做，甚至樂觀的想著說不定道歉完后，她才可以更沒有愧疚的繼續恨著蔣麗華。

    無論如何，蔣思桐對姜時戚做的事，她一定要變本加厲的還回去！

    顧明君邊跟著傅景琛去見蔣麗華，邊低著頭暗暗許下承諾。

    蔣麗華約了傅景琛在酒店里見面。

    酒店要了包間。

    顧明君和傅景琛進去的時候，蔣麗華已經坐在了里面，雖然昨天的事情讓她確實寒了心，但蔣麗華自然也不愿意真的讓顧明君這樣的女孩當真離間了她和傅景琛，雖然越發不喜顧明君，但到底是打從心底疼著傅景琛，蔣麗華回去后，還是聯系了傅景琛讓他出來好好說清楚。

    一想到顧明君，蔣麗華心底更是不喜。

    就這樣的女孩也想待在景琛的身邊，她是絕對不會允許，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承認顧明君，更不會看上顧明君，遲早要把這個她完全看不上的女孩從景琛身邊趕走！

    想到這，蔣麗華揉了揉眉心，似乎多少有了些疲倦，她閉了眼，心里有了更多的計較。

    這時，包間外響起了敲門聲。

    咚咚咚。

    蔣麗華睜開了眼，默不作聲的看向門外。

    門打開后，蔣麗華在看到傅景琛稍微和悅的臉色在看到傅景琛身后跟著的顧明君后，臉立刻拉下，“景琛！”

    眼看傅景琛帶著顧明君進了包間，連架勢都是維護的意思，蔣麗華原本平靜一晚上的心情一下子又憤怒起來，猛地一拍桌子，厲聲道：“景琛，你到底怎么回事！我讓你過來好好談，你把這顧明君也一起帶來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