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宋楚反捉住他的手用力搖頭,那樣子像是怕他跑了一般。 “好了,不是沒事了嗎?”他安慰道。 他無所謂的樣子成功惹怒宋楚,壓在心中的緊張和疑惑噴涌而出,“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沒事,就是一場誤會。”江少卿打哈哈。 “誤會?”宋楚瞇起眼,冷聲反問,“江少卿,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兒哄嗎?如果你不是早就知道什么,會跟他們走?會叫我聯系小六?” “楚楚,這事兒……” “是小事,對吧?”她接過他的話,輕輕笑道,“我還真是天真,相信你不會對我有所隱瞞,相信你會跟我一起分擔困難,結果,全他媽是騙我的。” “楚楚,你聽我說,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只是怕你擔心。” 江少卿攬住她,卻被她推開,雨點般的拳頭落下來,“混蛋,你越這樣我越擔心,你什么都不說,什么都瞞著我,讓我就像個大白癡。”宋楚越說越委屈,淚水像小雨似的,嘩啦啦流下來,“在你心里我還不如一個外人,你寧愿告訴小六都不跟我講,說到底你還是不信任我。” 這上綱上線的一番話罵得鐘帥啞口無言,而見她哭得這么厲害,他的心被狠狠揪起,疼痛不已。 “老婆……” “別叫我老婆。”宋楚甩開他欲來擦拭眼淚的手,冷嘲熱諷,“我那是你老婆,小六才是你老婆。” 前行的車速驀地慢了一瞬,躺著也中槍的周延扭過頭,語帶無奈,“楚楚姐,二哥也是怕你擔心,才……” “閉嘴,你也不是好東西,合著他一起來騙我。”楚楚憤憤地罵道。 周延遞給江少卿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乖乖閉嘴,繼續做稱職司機。 “楚楚,我錯了。”不顧她的掙扎,江少卿強行將她抱在懷里,下巴抵在她的腦袋上,輕輕摩擦,“對不起,是我不對,是我大男子主義,沒顧及你的感受,都是我的錯,你打我吧,別哭好不好?” “打你我都嫌累。”宋楚沒好氣的吼道。 “那我幫你打?”他說著,真抓起她的手往臉上打。 宋楚用力扯回手,氣憤又不舍的罵道,“你有病啊?” “嗯,還很重。”他放低聲音,落寞地說,“我患了惹老婆生氣的病,一次次惹你生氣,簡直罪無可赦。” 開車的周延忽然打了一個冷顫,雞皮疙瘩和汗毛倏地豎起來,從后視鏡里看了眼正在討饒的江少卿,他嫌棄地搖搖頭,這二哥也太那啥了吧?竟然說出那么rou麻的話,還對女人撒嬌。 “都罪無可赦了,還請我原諒,你不是自相矛盾嗎?” 江少卿偷偷翻個白眼,默默感慨,他家小女人不愧是學法律的,哭得雙眼通紅,腦子依然清醒,一下子就找到他話中的漏洞。 “那別原諒,只是,你也別開除我,先留校察看行嗎?”他心疼的拭去她眼角的淚痕。 “得看你表現。” 見他點頭如搗蒜,宋楚才哽咽問道,“那先告訴我,今晚到底怎么回事?小六說的動手又是誰動手?” 江少卿蹙起眉頭,思考了一會兒,吐出三個字,“是羅忱。” “羅忱?”宋楚震驚的瞪大眼睛,“他告你什么?我的事嗎?” 江少卿搖搖頭,緩緩說道,“不是,是他手上有一些證據,能指證我參與洗錢……” 第49章 “洗錢?”宋楚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你怎么會洗錢?” 江少卿還沒回答,周延已替他鳴不平,“楚楚姐,二哥是被冤枉的。” 短暫的震驚后,宋楚冷靜下來,她畢竟是學法律的,對于司法程序有一定了解,正因為此,她也知道事情絕非周延說的那樣簡單。 法律上對于洗錢罪的定性非常復雜,特別是在資金源頭的追溯上,如果沒有充足證據做基礎,是很難被定義為洗錢的。公安既然要求江少卿配合調查,必定是掌握一定證據,而且是足以對其進行調查,乃至立案的材料。 牙齒咬住唇瓣,她仰起頭,怔怔注視江少卿,嚴肅問道,“你有沒有做過?” 幽深的黑眸閃過一絲苦色,他一瞬不瞬地回望她,沉聲問:“你不信我?” “我不信羅忱有憑空捏造的本事。”宋楚如是說。 江少卿的神色瞬時陰鷙,他撥開宋楚的手,冷笑道,“原來你還是信他不信我。” 前排的周延見狀,忙出來打圓場,“二哥,楚楚姐……” 可惜,話沒說完就被宋楚截斷,“是你不信任我。” 感覺被倒打一耙的江少卿歪著頭打量著宋楚,臉上是看到怪物的表情,“呵,還真不愧是學法律的,口才一流,賊喊捉賊連臉都不會紅。” 聽見江少卿的嘲諷,周延倒吸口氣,心里干著急,就怕好不容易和好的兩人又吵起來。誰料,被指責的宋楚竟沒有發火,還拉起江少卿的手,合在掌中。 “誰是賊?”她笑盈盈的握住幾欲掙扎的手,“我要是賊,你就是賊公?” 正在開車的周小六同志噗嗤笑出聲來,也成功收獲江賊公的一記狠狠白眼。 宋楚不以為意,瞅了瞅自家老公繃緊的下巴,湊到他耳邊,低聲調笑,“要是不想做賊公,那我吃點虧,做賊婆娘也行。” 暖暖的呼吸夾著她曖昧粗俗的話,竟讓他沒出息的打了個顫,臉上更是出現可疑的潮紅。把頭退到安全距離,江少卿努力端出嚴肅的樣子,“好好說話。” “我好好說,你肯好好聽嗎?”宋楚要笑不笑的看他。 “你說吧。”他別開頭,極力忽視那撲閃撲閃的大眼。該死,被這女人一笑,一逗,一眨眼,旺盛的怒氣全然消退,他哪里還有火。不對,有火,是恨不得將她拉過來狂吻一頓,最好能壓在身下的yuhuo。 看他不再存抵觸情緒,宋楚這才斂起笑,正色道,“我理解你生氣的原因,也知道你所謂的信任應該是無條件的。但我不是不諳世事的白癡,做不到不分青紅皂白就盲目,而且,在我看來,與其表面說著信你,心里卻七上八下,不如一開始就問個清楚。”她頓了頓,一字一句,“但是,只要你告訴我沒有,我就絕對信任。因為我信的是你不會說謊騙我。” 她認真的模樣像個揪著大人要糖的孩子,晶亮晶亮的大眼睛毫不閃躲的直視他,帶著絲絲暖意流淌過他的胸間。 前方的周延也被宋楚這席話征服,透過后視鏡睨了一眼滿臉動容的江少卿,他暗自感慨,哎,二哥怕是這輩子都逃不出楚楚的掌心了。 確定他認同自己的觀點,宋楚將他握拳的手緩緩攤開,不疾不徐地問,“那現在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有沒有做過。” “沒有。”江少卿答得斬釘截鐵。 “那就好。”宋楚說完這句便轉過身子,放松的靠進座位里。 江少卿見她絲毫沒有再問下去的打算,反倒有些沉不住氣,“你不想知道事情始末嗎?” 宋楚搖頭,“你既然不想說,我就不問。反正不管是他故意栽贓,還是其中有誤會,我相信你都能處理好。”她停了停,補充道,“只是我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如果你有困難,不準瞞我,我們是夫妻,有什么都要一起面對。” “好。”江少卿堅定應答,然后攬過她的肩膀,讓她靠著自己,徐徐說,“他手上的證據只能證明我的公司有境外資金流入,資金流的貿易真實性也有問題,其他有利證據他也拿不出來。” 江少卿說完,小心觀察著宋楚的反應,見她只是輕輕蹙眉,并沒有追問為什么會有境外資金流入,稍稍松口氣,心里也慶幸不已。在答應過不會撒謊后,他真不知道,如果她纏著問個不停,該怎樣回答她,他不敢想象一旦被她知道真相,后果會怎樣。寒意從頸后躥來,江少卿將她攬得更緊,決定將秘密爛在肚子里…… ** 宋楚說到做到,那天回來后,果真沒再追問這件事。其實偶爾也會擔心,但她清楚,單憑羅忱還沒能力撼動江宋兩家的權勢,更何況他們兩家背后還牽扯著其他當權者,盤根錯節,想動江少卿,不會那么容易。倒是經過這件事,宋楚對羅忱那僅有的愧疚也消失殫盡。 周三的下午,宋楚在會議室里第n次摁掉來電,望著屏幕上重復的名字,她不悅地蹙緊眉頭。同前面每一次一樣,在她拒絕接聽后,羅忱的短信立即隨后而至,“為什么不接我電話,我有要事找你。” 宋楚摁下刪除,將他的電話拉入黑名單,震動總算停止。冗長的月度例會結束,宋楚抱著電腦上樓,剛坐下,桌上的電話乍然響起。 她接起來,禮貌地說,“你好,質檢總局政工處。” “楚楚,是我。”熟悉的男聲從電話里傳來。 宋楚想也沒想啪的掛掉電話,動作太大,引來何曼娜和陳媚側目。 “怎么了?”陳媚好奇的問。 “推銷的,煩人。”她話剛落,電話又響起來。 還是那個號碼,宋楚心煩的想直接摁斷,不料陳媚已手快地接起,同樣一番禮貌問好后把話筒從耳邊移開,對宋楚說,“找你的。” 這下,宋楚不好意思直接掛斷了,她不甘愿地提起聽筒,語氣不善,“我現在在工作,有什么事等下班再說,行嗎?” “那我在樓下等你。”羅忱同樣不死心。 她知道他必然不達目的不罷休,也知道這樣避而不見只會讓他更過激,于是答應下來,“不要樓下,晚上6點,舍得坊吧。” “好,我來接你吧。” “不用,我有開車。” 宋楚說完,連再見都沒講就直接掛掉電話。過了好一會兒,她給江少卿發短信,“晚上我有事,不能一起吃,你自己解決。”信息剛發送成功,她想了想又補上一條,“羅忱找我,我想跟他說清楚,所以約在舍得坊。”雖然明知告訴他實情,他可能會多想,但既然要求江少卿不能瞞著自己,那她同樣不該有所隱瞞。 手機過了好久才有反應,他的短信很簡單,“好,早點回來。” ** 宋楚如約而至,羅忱已端坐在那里。見她坐下,忙遞上菜單,熱情地說,“我點了你喜歡吃的魚香茄子、蟹黃豆腐,白灼菜心,你看看其他還要什么嗎?” 宋楚伸手將菜譜合上,“羅忱,我不是來吃飯的,我來只想跟你說清楚。” 她生硬的態度讓羅忱擰起眉頭,“非得那么急嗎?還是,我跟你之間連吃頓飯的情誼都沒了?” 如果換做從前,他惆悵的語氣定會讓宋楚心軟,可是經過這些日子的一系列事情,她只能把他的行為當做胡攪蠻纏。有時候她很不理解,從前灑脫、意氣風發的男孩怎么會變成如今這般,執拗到近乎偏執,在她明顯的拒絕后仍苦苦糾纏,還做出那么多事,企圖拆散她和江少卿。面對這樣的羅忱,她一點都同情不起來,甚至有些厭惡。 “如果你打我那么多電話只為了吃飯和敘舊,那抱歉,我沒興趣。” 宋楚說完便站起來,抓過沙發上的包要走,哪知羅忱動作更敏捷,一個傾身就將她壓回沙發上。 “你就那么不想見我?”他越過桌子,摁住她的肩膀,身子如一張弓般繃起,形成一個怪異的姿勢,側面看過來像極了在俯頭親吻。 “的確不想見。”宋楚用力掙扎,怎奈男女有別,怎么都掙不開。肩膀處火辣辣的疼痛終究讓她停下來,氣喘吁吁的吼道,“你不會打算這么摁斷我胳膊吧?” 羅忱聞言一慌,忙放開她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宋楚用手揉了揉疼得發麻的肩,語帶不耐,“說吧,你找我什么事?如果你不說,那我就要走了。” 她厭惡嫌棄的表情深深傷到羅忱,他望著她,眼底暈著濃重的痛,“楚楚,你就那么討厭我?” “說重點。”宋楚不帶感情地打斷他。 不過,羅忱卻充耳不聞,繼續自言自語呢喃,“他到底哪里好,值得你原諒?” “羅忱,如果你不說……” “我會說。”羅忱低吼,一雙眼睛猩紅如血地盯著她,狠狠說道,“你喜歡的江少卿有沒有告訴你,當初放債給我的人是他,逼死我媽的也是他?” 第50章 宋楚的第一反應不是震驚,而是可笑。她放下揉捏肩膀的手,似笑非笑地盯著羅忱,“你覺得我會信嗎?” “你以為我編故事?”羅忱激動得又站起來,居高臨下審視宋楚,眼里是濃重的哀傷,“在你心里,我是那種會栽贓陷害的人?” “從前的你不是,但現在……”宋楚仰起頭,毫不示弱與他對視,“你早就不是我認識的羅忱,在我看來,那個做事光明磊落、正直不阿的羅忱已經不在了。” 她的話猶如一記重拳狠狠砸向羅忱胸口,只見他身形微微一晃,扶住桌子邊緣的骨節隱隱泛白。 羅忱靜默地凝視宋楚,心里納悶,明明是極熟悉的眉眼,偏偏越看越陌生,這還是他愛的宋楚嗎?也許她說得對,一切都過去了。 “你說得對。”他一瞬不瞬地注視她,眼底蘊著陰沉森寒,“你認識的那個羅忱早在三年前就死了,他的意氣風發,他的大好前途,他的至親,他的摯愛,一夜之間全沒了,你告訴我,他能不死嗎?” 羅忱唇角帶笑眼底狠戾的模樣讓宋楚想起那些瀕臨瘋狂和崩潰的絕望者,她擔憂地緩了緩語氣,“羅忱,佛家有句話叫放下自在,與其執念過去讓自己生活在痛苦之中,不如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