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宋楚跟著羅忱出了包廂,正低頭系大衣的紐扣,忽然聽到背后有人叫她,“楚楚?” 她扭過投,看見雷厲驚訝的表情,還有一旁神色黯然,明顯哭過的何曼娜。 “大哥。”宋楚大方地打招呼。 雷厲掃了一眼斜后方的羅忱,眉頭微微一皺,“你怎么會在這里?少卿呢?” “我跟一個朋友聊事情。”宋楚避重就輕。 “談完了嗎?談完了我送你回去。”雷厲挑起左眉,那是他生氣的前兆。 宋楚為難地看向羅忱,遲疑道:“那個......你送曼娜吧,我有開車。” “車停在這里,明天叫人來開走。”雷厲不容置喙地命令。說罷,不等她開口,直接大步上前拖住她的手臂就往門外走。 宋楚一愣,本能地反抗,手臂上的力道卻更緊,疼得她皺起眉。 “放開她。”羅忱撥開雷厲的手,將宋楚拖到身后,語氣不善,“先生,我不管你是誰,但楚楚并不想跟你走,請你不要強迫她。” 雷厲冷哼了一聲,斜眼瞇著羅忱,“你算老幾,有什么資格跟我說話?” 眼見兩人劍拔弩張,宋楚生怕再起爭執,忙拽了拽羅忱的衣角,低聲說,“別跟他吵,他是我哥哥。” 雷厲見不慣兩人湊到一塊低語的樣子,不悅地問:“楚楚,你是走還是不走?” 宋楚鼓起勇氣搖了搖頭,“大哥,今天真的不用你送我,我自己能走。” “你......”雷厲的眼神在她和羅忱之間穿梭了幾遍后,扔下孺子不可教的表情,憤然離去。 看著他遠逝的背影,宋楚沒來由地心慌,就連羅忱叫了她好幾聲,她都沒反應過來。 “楚楚。”他只得搖了搖她的手臂,喚回她的注意力。 “怎么了?”宋楚茫然地看他。 羅忱眉頭一挑,微嘆:“沒什么。走吧,我送你。” 宋楚有些擔心上次的親吻事件重演,所以這一次她堅持只讓羅忱送到小區門口,然后自己把車停回了車庫。 停好車,路過自家的另一個車庫時,她瞄了一眼里面的亞冠攬勝,總覺得怪怪的,卻說不出到底哪里不對勁。 回到家,一進客廳就聞到飯菜香,她脫下鞋子,三步并作兩步竄到廚房,從后面抱住正在切菜的江少卿,“老公,我回來了!” 江少卿沒有轉身,手上的動作亦沒有停止,只淡淡地問:“你已經吃過了?” “沒有啊。”她伸手從砧板上捻起一塊西紅柿塞進嘴里,“我不是說過要回來吃晚飯,你不會沒準備我的份吧?”她瞟了眼流理臺上的食物,那量不像是他獨食的啊。 聽出她話里的抱怨,江少卿這才放下刀,轉過身子,視線掃到她的赤腳,不悅地皺起眉頭,“說過......” “哎呀,我錯了,這就去穿。”不等他責備,宋楚趕緊認錯。 江少卿無奈地嘆氣,“我去幫你拿,別跑來跑去的。” “老公,你真好。”宋楚開心地在他臉上啵了一口。 “我真的那么好?”他忽然認真的問。 “當然。”宋楚頭也不回地說,然后洗干凈手幫忙切菜。 江少卿凝視著她的背影,神情復雜難辨。 吃過飯,兩人窩在沙發上看老電影,宋楚就像個沒長骨頭的貓,把整幅身體的力量全靠在他身上,不時還蹭蹭,尋找最舒服的姿勢。 電影是原聲版的《亂世佳人》,改自她最喜歡一部小說。高傲任性的郝思嘉一直以為自己喜歡的是衛希禮,忽視了白瑞德對她做的一切,直到白瑞德在絕望中離她而去,她才終于明白了自己真正的所愛。電影延續了小說開放式的結局,也是宋楚不喜歡的地方,她總覺得,郝思嘉那句明天一切都會好起來是自欺欺人,一個被耗盡了愛的男人,真的還能再挽回嗎? 劇終,宋楚在憂傷的片尾曲中感慨,“郝思嘉真的很笨。” “你也不聰明。”江少卿應和,眼底落寞,苦澀。 ** 第二天,宋楚回單位上班,因為請了一天假,積壓了好幾項工作,處理完oa里的待辦事項,她才抽空去衛生間。 從格子間出來。宋楚被站在洗手槽前的何曼娜嚇了一跳,只見她倚在洗手槽上,直勾勾地瞪著自己,那眼神像是要把她撕了一般。 咽了咽口水,宋楚小心問:“曼娜,你找我有事?” “潘辰是誰?”何曼娜開門見山。 宋楚一怔,反問:“你問她做什么?” “她是雷厲的前女友,是不是?” 如此咄咄逼人的氣勢讓宋楚很不舒服,她繞開何曼娜,走到另一個臺盤前,一邊洗手,一邊淡淡地說:“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雷厲,而不是我。” “你覺得他要是能告訴我,我還用得著問你嗎?”她諷刺道。 宋楚關上水龍頭,甩了甩手上的水,“既然他不想讓你知道,你又何必要刨根問底。” 她抽出一張擦手的紙,友情提示:“雷子不喜歡別人過問他的事,特別是有的人,他不喜歡提。”她說完,越過何曼娜略顯僵硬的身軀,從容步出衛生間。 沒有明說,但相信何曼娜這等聰明的女子應該能明白她話中的警示。潘辰是雷厲的地雷,誰碰水炸死。 剛回到辦公室,陳媚一見她便說:“剛才你手機響過好幾遍。” 宋楚趕緊拿起桌上的手機,屏幕上果然全是未接來電,不過顯示的名字卻是宋家老四。她摁下回撥,好奇地問:“找我什么事兒?打這么多電話。” 宋博彥沒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沉聲問:“姐,你在單位?講話方便嗎?” 宋楚心里咯噔一下,“出了什么事?” “那個......” 聽出弟弟的遲疑,宋楚喉嚨一緊,忙問:“不會是爺爺奶奶出事兒了吧?” “不是,不是。”宋博彥連連否認,“他們身體好著呢。” “那到底怎么了?”宋楚對他吞吞吐吐的態度非常不滿,“老四,我說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婆媽了?” 宋博彥被罵得臉色一暗,吸口氣,說出今天打電話的目的,“不是爺爺奶奶,是二叔。我剛剛拿到二叔的體檢報告,有點小問題。” 宋楚不笨,當然明白如果是小問題,宋博彥不會專程打個電話給自己。雖然她記恨宋一鳴對母親,自己,還有羅忱的所作所為,但畢竟血溶于水,心里雖不肯承認,但嘴上還是忍不住問:“他怎么了?” “血管瘤,在腦子里。”宋博彥頓了頓,“位置不太好。” “有什么影響?”她盡量讓自己表現地不帶感情。 “具體還要進一步檢查,不過血管瘤就是一個隱形炸彈,隨時有破裂的威脅,一旦破裂,如果搶救不及時,就會有生命危險。” 宋楚身形一晃,指甲已不知不覺深陷進掌心里,良久她才聽到自己的聲音,“他知道了嗎?” “我們還沒告訴他,但應該瞞不了多久,畢竟得做進一步檢查。” “家里人呢?你也說了?”宋楚又問。 “沒呢,我就告訴了你,想跟你商量下,怎么辦?” 宋楚沒吱聲,視線緊盯著電腦桌面上的時間,直到數字變化了三次,她才緩緩說:“爺爺奶奶那邊先不要說,奶奶心臟不好,別給急了。晚上我回家吃飯,見面再商量吧。” 宋博彥應好。 掛上電話,宋楚久久站著發呆。陳媚剛才在邊上聽了個大概,忙關心地問:“楚楚,沒事兒吧?” 宋楚搖頭,慢慢坐回椅子,開始辦公,可一個下午,她硬是沒看完一個文件。 臨下班前,她才想起打電話給江少卿,“少卿,晚上我要回趟宋家,你不用等我吃飯。” “回家?出了什么事?”江少卿問。 “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等我回來再告訴你吧。”她說完,匆匆掛上電話。 開車回到宋宅時正好碰上開飯,由于她之前沒說,家人對她的突然到來都很驚訝。 宋奶奶忙張羅傭人拿碗筷,又把她引到自己邊上坐下,拉著她的手,問:“怎么突然回來了,也不提前說聲?” “想您了唄。”宋楚笑著說。 “這丫頭,就是嘴甜。”宋奶奶夾了一塊黃魚給她,“算你有口福,嘗嘗看,這可是正宗東海野生黃魚,早上剛送來的。” 宋楚將那一大塊魚rou吃進嘴里,細膩鮮美,不愧是天價難求的珍饈。只是,她心里藏著事,就是給她吃龍鳳rou,都會味同嚼蠟。 隨意刨了幾口飯,宋楚向弟弟使了個眼色,兩人便一前一后地進了宋博彥的房間。 “姐,我下午想了想,覺得還是該把這事告訴二叔,至少讓他早點去做檢查,制定治療方案。”宋博彥倚靠在書桌前。 宋楚點頭,“這個病要怎么治?” “要看病情,不過一般情況下,手術切除是最佳治療方式。”宋博彥如實說。 “那這手術危險嗎?” 宋博彥抿了抿唇,輕輕頷首,“開顱手術是風險性最高的手術之一,而且他的瘤位置很深,風險性更高。” “如果手術失敗會怎么樣?”她忍不住關心。 “最壞的結果就是死在手術臺上。”宋博彥深深嘆口氣,望著宋楚,“姐,其實我今天找你還有件事。” “什么?”宋楚抬頭,不解地看他。 “國內做顱內手術最好的醫生就在301,他曾經處理過很多比這還棘手的個案,但都成功了。如果二叔的手術由他cao刀,成功率會高一半,只是......”宋博彥稍停,續說:“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接這個病案。” 宋楚呆了一瞬,隨即明白過來,“你說的是高叔?” 第 39 章 “嗯,他是這方面的專家,如果能請他cao刀,手術風險系數會降低很多。”宋博彥略顯遲疑,“只是,我聽我爸媽講過,二叔跟高叔叔之間的矛盾很深,我怕他不肯接。” 宋楚輕笑,“換我是高叔,我也不會救他。” “姐……”宋博彥無奈嘆息。在他看來,這對父女之間的矛盾才是最深的溝壑。 兩人又聊了好會兒,也沒得出結論,最后還是宋博彥說,“算了,實話告訴二叔,讓他自己選吧。” 宋楚也腹誹自己瞎cao心個什么勁,她對那個人不是早就心死了嗎?他對母親、自己和羅忱做的那些事,足以讓她恨她一輩子,這樣的人,死活與她何干? 話雖如此,可回家路上,宋楚腦袋里反復想的還是宋博彥那句,“姐,只有你才能請動高叔叔。” 心不在焉地開了門,房子里黑漆漆的一片,估計江少卿又在加班。宋楚沒有開燈,只依著窗外透進來的些許光線換好鞋,然后拖著疲乏的身子進入客廳,剛想把包甩進沙發,視線一偏就看到斜靠在沙發上的江少卿。 宋楚愣怔片刻后,輕輕打開了客廳的釣魚燈。橘黃的燈光下她才看清他的樣子:合著眼,臉上盡是疲色,許是頎長的身軀睡在沙發上并不舒服,所以他眉頭一直皺著。她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半蹲在他面前,下意識就想去拂開那打結的眉,可手伸到半途,又停下來。 這段時間江少卿的睡眠很差,好幾次她半夜醒來都看見他半靠在床頭,一怔不怔地凝視自己。每次她問他怎么了,他總是淺笑,“沒事,就是最近再趕一個大項目,壓力有點大。” 起初她直覺他講的不是實話,還偷偷打電話到公司詢問,最后從助理那里獲知他們的確接下新加坡的一個項目,江少卿有意用這個設計角逐大獎,所以全公司的人都在加班加點。 工作的事情,她幫不上忙,只能柔聲安慰,“盡力就行,拿不拿獎沒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