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忙腳亂替主人烘衣衫，主人□□著上半身，半躺在船頭，手臂支在腿上，專注望著我。

    主人銀色的發(fā)裹著冷白的身體，肌理勻稱，膚色若冷雪寒霜，一陣軟風(fēng)飄拂，粉紅帶白的桃花被吹落枝頭，潑潑灑灑，落在他頎長的身軀上，落在他銀光流動的發(fā)梢，使主人退去了威嚴(yán)，仿佛是文人筆墨下絕世的翩翩佳公子。

    有幾朵挑花落在主人的眉間唇上，襯著他極白的膚色極淡的唇色，光影流動間，像是一只誘人的山間精怪。

    跟著主人的這數(shù)萬年，主人從來是冰霜一樣的人物，在我面前總是一副威嚴(yán)持重的模樣，何時這樣衣衫不整放浪形骸，若不是今夜，我竟不知主人還有這樣綺麗妖嬈的一面。

    我不自在咽了咽口水，今夜主人奇奇怪怪，我也被弄得束手束腳。

    我背過身去，遠(yuǎn)離主人。但我能感覺到主人灼熱的視線一直追著我，我只得自我催眠，主人定是喝醉了酒，才會這般失常？

    “你為何不看我？這般背對著本尊，失禮！”主人聲音淡淡的，卻多了幾絲不易察覺的調(diào)侃。

    我后背一僵，“主人天人玉顏，威嚴(yán)可比日月，奴不敢直視。”

    “本座在你面前，早就威嚴(yán)掃地了，轉(zhuǎn)過來！”主人語氣強(qiáng)勢，非要我轉(zhuǎn)過來。

    我無法，只得轉(zhuǎn)過身來，但我低著頭，只專注盯著手上的衣衫。

    主人低聲笑了，“本尊一直以為你就喜歡這樣的調(diào)調(diào)，想著我從前定然太過古板無趣，所以奴兒才千方百計想要逃開我，我便想不能再如從前那樣刻板，但現(xiàn)在看來，奴兒只是不喜歡我這個主人，無關(guān)乎我是何種模樣。”

    我往船另一頭縮了縮，“怎會？奴對主人的心就如這銀河之水，一片丹心，可見青天。”

    主人饒有興致逗弄我，“既對我是丹心一片，為何看我一眼也不愿意？”

    我匆匆忙忙掃了主人一眼，他望著我，目光幽遠(yuǎn)又溫柔，像是亙古的青山守護(hù)漂泊不定的煙嵐，我像被燙著了一般低下頭去。

    主人就那樣，像定住了似的，許久才道：“我不要你的敬仰，我要的是……”

    我趕緊打斷了主人的話，“我是主人的奴隸，主人是我的神明，我當(dāng)然應(yīng)當(dāng)敬仰我的神，永生永世侍奉主人。”

    主人不再說話，氣氛一時凝滯。

    我因過分緊張，給主人烘衣服時術(shù)法使得過猛，將主人的衣衫給烘了一個洞，我手足無措抬起頭來，“主人，奴……”

    主人赤著上半身，一步步靠近我，“不妨事，不過是一件衣衫罷了！”

    主人□□的胸膛散發(fā)著桃花的幽冷的香，蒼穹的星子紛紛墜落在天河里，這一葉烏篷船在星河里蕩漾，滿船清夢，玉人銀發(fā)。

    我一點(diǎn)點(diǎn)往后縮，主人饒有興味道：“船就這般大，你還想跑到哪里去？”主人一手拽著我，一手摩挲著我的脖頸上的喉結(jié)，他的手像青竹一般修長，手指涼涼的，爬過我的皮膚，讓我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覺得胸膛里傳來咚咚的震響，主人的心跳也咕咚咚地響著，兩顆心似乎是發(fā)生了共鳴，在互相應(yīng)和，主人的手指從我的喉結(jié)，摩挲到我的額間，他曾經(jīng)在我額間落下一個吻，我曾經(jīng)無堅不摧，唯有額間是我致命的弱點(diǎn)。如今雖重塑身軀，但額間眉心仍是我的命脈所在。

    主人的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我的額間，我的額間像被雷電擊過一般，酥酥麻麻地癢。主人聲音涼涼的，輕輕的，像是凡塵俗世新釀的桃花酒，“我倒是想起，你初為人時，很是嬌氣，連一點(diǎn)疼痛都受不了，非要我親你，哄你，你才肯罷手。”

    我有些不服氣，黑水連上古大妖的肌骨都可以腐蝕，主人稱這個為一點(diǎn)兒疼痛？

    我抬起頭來想要爭辯一兩句，但主人已到我眼前，我一抬頭，就與主人呼吸相接，面面相對。

    主人的眸子琥珀色的光影流動，像是結(jié)了千千結(jié)，我如同入了蜘蛛網(wǎng)的飛蛾，怎么也撲棱不動。

    主人離我愈來愈近，他竟輕輕地在我額間留下一個吻，這吻淡淡的，冰冰的，恰似一片飛雪落到眉心。

    我被驚了一瞬，隨即手腳并用推開主人。

    但我忘了，這只是一艘小小的烏篷船，而我和主人都在船的一邊。

    在我激烈地掙扎下，船！翻了！

    因我手舞足蹈地亂動，主人也難以幸免，被我卷著，朝著天河栽進(jìn)去。

    主人摟抱著我，我倆像一對魚兒在清澈可見的天河里翻騰，星星在我們身邊沉浮，點(diǎn)點(diǎn)的波光粼粼，光躍千里。

    主人倒是不慌不忙，落到水里依然從容不迫，我卻被嗆了好幾口水。

    主人傾過身來，似乎是想給我渡口氣。

    冰冷的河水讓我徹底清醒過來，今夜實(shí)在太過迷亂，我也顧不得夜叉女王的故事，也顧不得主人的衣服，掙脫開主人，拼命朝岸邊游去。

    主人似乎是在后面追我，我回過頭去，發(fā)現(xiàn)主人慢悠悠地游在我身后，似乎是在做一個有趣的游戲。

    我顧不得那么許多，奮力揮動雙臂，不一會兒游到了岸邊。

    我很是狼狽從岸邊爬上去，匆匆一回頭，發(fā)現(xiàn)主人在天河中央，柔波細(xì)細(xì)，灑落他一身的碎銀光，碩大的圓月沉落，金烏從東邊升起，殷紅的光籠著他半裸的冷白的肌理分明的身體，銀色的發(fā)被沾濕，裹在他的身上，他眉眼散去了冰霜，盈盈如水，脈脈含情，這般模樣，讓我想起海里的艷妖，詭魅又清冷。

    我趕緊轉(zhuǎn)過身，拼命向前奔去。

    只是我的手里還拽著主人的衣衫，主人就這樣裸著上半身，被我扔在了天河，我想主人帝王之尊，應(yīng)當(dāng)沒有人敢窺視他的容顏吧。

    此時我散著頭發(fā)，穿著里衣，頭發(fā)濕漉漉的黏在身上，一路狂奔。

    天河兩旁伺候花木的仙女仙童都陸陸續(xù)續(xù)出來忙活，見我這般形容狼狽的模樣都很是驚訝，他們一個個目瞪口呆，望著一個衣衫不整的我在桃林里亂竄。

    浮生那個家伙不知從何處躥了出來，他攔下我，很是好奇道：“你這般模樣，到哪里鬼混了？”

    旁邊的小仙子小仙童對我指指點(diǎn)點(diǎn)，我拿著的外衣很明顯是主人的袞服，這里的仙女仙童都認(rèn)得，于是我聽見這一幫仙子仙童竊竊私語。

    “太勁爆了吧！幕天席地的，玄帝竟然這般放浪形骸。玄帝平日一副冷冰冰高不可攀的模樣，沒想到私下作風(fēng)如此開放，早知道我就上了，玄帝模樣俊，身材定然差不了。”

    “這小侍奴膽子也太大了，竟敢勾引自己的主人。你看，衣衫不整的，真是不知羞，竟然在野外就胡天胡地起來。”

    “這也是一條出路，總比做奴仆強(qiáng)，不知用了何種手段，我等私下倒是可以討教一番，就怕這小奴隸藏私，不肯輕易說出來。”

    我聽見小仙童品評玄帝的身材，一臉神往的模樣，嘴角抽了抽，眾神如火如荼討論起來，一旁的老神仙搖搖頭道：“世風(fēng)日下，世風(fēng)日下呀！”

    我愈發(fā)難堪，手里主人的衣衫成了燙手山圩，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浮生朝天河望了望，笑得一臉意味深長，“船都翻了，你倆，挺激烈呀！”

    我被雷得里嫩外焦，惡狠狠推開了浮生，鉚足了勁兒，狂奔遁走。

    我將嬉笑之聲遠(yuǎn)遠(yuǎn)甩在身后。

    至于主人，應(yīng)當(dāng)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