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
世上有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普通人無法相信這些事情的存在,只是因為我們無緣見到這種不可思議,就一廂情愿地認為那是絕不可能的,其實不然,沒看見不等于沒有,不可思議不等于絕不存在。 比如,很多人從沒見過山魈,就認為山魈之說純屬無稽之談,但楊開卻有幸目睹了山魈攻擊人類的全過程。這件事以后,楊開改變了很多,他開始相信許多的奇奇怪怪,即使這些奇奇怪怪聽起來是那樣荒誕和不可思議。楊開知道,既然有這種說法流傳,即使不全正確,也未必盡是鬼話。對人生和自然,聰明而理智的人應該懂得敬畏。因為,我們實在很渺小。 扯遠了,都是些后話。 眾人費了好大勁才從震驚和錯愕中勉強鎮定下來,看著這顆不停沖自己做鬼臉扮表情的嬰兒,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不知說什么才好。 突然,嬰兒不再做表情,他恢復了平靜,蒼白而有些浮腫的嘴巴卻開始微微一張一合,但看到沒有人想要同他玩耍,便賭氣般的轉過了身子,隨著他身體的轉動,玻璃罐里浮出了許多小氣泡,氣泡破裂,在液面上抖出了諸多漣漪。 “華教授,你看這嬰兒的背后寫的是什么?”楊開陡然色變,顫抖的舉起了手,滿是不可思議的樣子。 第二七二章 血腥大壩(20) “華教授,你看這嬰兒的背后寫的是什么?”楊開陡然色變,顫抖的舉起了手,滿是不可思議的樣子。 “嬰兒的背后……”華伯濤緩過神來,瞇著了那雙老花眼,這樣的話,可以讓他看東西看的更為清晰一些。 他發現,楊開所言不虛,在嬰兒的后背肌膚上,的確有一個巨大的繁體字,這個繁體字的大小,剛好覆蓋了嬰兒的整個后背,一點兒不多,一點兒不少。字體是楷書,而且是用某種黑色的顏料寫就的,遠遠看去,那濃墨重彩的黑色比劃,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黑蜘蛛,趴在了這個小孩子的身上,讓觀者一陣揪心。 “這是壹,阿拉伯字母中的第一位數。”華伯濤依稀辨認道:“只不過奇怪了,日本人為什么會在這個嬰兒的背后,寫了個中國字。如果只是為了區分的話,在玻璃罐上貼個標簽不就行了嗎?沒必要這么麻煩。” 華伯濤這番自言自語,讓在場諸人連連點頭。 經他這一點撥,楊開還真發現,這嬰兒標本的背上,的確是中國繁體字里的‘壹’。 但隨即楊開也和華伯濤產生了同樣的疑問。 一個歸屬于小鬼子的標本上,為何會出現中國字,而且這個字,看起來并不像做標記那么簡單。 最關鍵的是,擁有中國字的嬰兒,還是活著的! 一想到這,楊開就覺得房間里有一道冷氣直接從他的腳底板升到了天靈蓋。 “楊開,你能稍微讓一下嗎?”劉雨薇的聲音打斷了楊開的沉思。 “我想湊近看一下這個中國字。”劉雨薇說道。 “哦,好。”楊開點了點頭,往旁邊挪了一步,讓劉雨薇那嬌小的身軀擠到了櫥柜面前。不愧是學醫的人,經過了短暫的調整,她的那張臉就恢復了常態,此刻,劉雨薇正睜大那雙水靈靈的眼睛,仔細端詳著嬰兒背后的繁體字。 很快,劉雨薇就發現了至關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嬰兒背后的肌膚,雖然還保持了出身時滑嫩的牛奶色,但毛孔已經開始不規律的排列了。 按道理說,如果這個繁體字是用特殊的防水涂料寫就的,在黑色的比劃中,應該能看到輕微的舒張毛孔才對。但這個嬰兒背后的繁體字,卻是一黑到底,在黑色覆蓋的范圍內,根本就沒有了毛孔的存在,稍微多看幾眼,就會讓人目眩神迷,產生一種墜入黑洞深淵的錯覺。 一切只有一個可能。 片刻,劉雨薇緊咬住貝齒說道:“楊開,華教授。這個嬰兒背上的繁體字,根本就不是用特殊墨水寫的。” “不是墨水?”聽了這句話,華伯濤眉頭一挑:“那是什么?” “是紋身。”劉雨薇肯定的說道。 “而且我斷定,這個嬰兒在剛生下不久,就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日本人在他的背后刺下了這個黑色刺青。隨即,這個可憐的嬰兒被裝進盛滿福爾馬林的玻璃罐,活活做成了供人觀賞的標本。繁體字周圍,那些被破壞的毛孔,就是最好的佐證。”劉雨薇娓娓道來。 “但泡在一個完全隔絕空氣的福爾馬林罐子里,為什么還會表現出生命的體征,甚至……甚至還能對我做鬼臉,這個問題恕我才疏學淺,無從回答。要知道,甲醛可是有劇毒的。”說到這,劉雨薇無奈的攤了攤手。 “或許又是731部隊的開發項目。”楊開苦笑著搖搖頭:“這群變態,已經夠讓我們目瞪口呆的了。” 華伯濤沒說話,大概是累了,抓了把椅子坐在一邊,用手托著下巴,做著思考的模樣。 “紋身,紋身……”華伯濤喃喃。 “日本人難道吃飽了撐得,如此大費周折的找來這么多未出生的嬰兒,累死累活的他們紋身,然后又盡數殺死,裝進了防腐的玻璃罐里。” “凡事都要將求個目的吧?”華伯濤說道。 這個問題的確很難繞,既繞不過去,也繞不回來。 就好像是一個永遠走不到盡頭的迷宮,任你想白了頭發,也得老死在里面。 第二七三章 血腥大壩(21) 正當眾人毫無頭緒的時候,張鶴生突然開了口。 大概是受到了道家無為的思想熏陶,這個修行者從小組出發開始,就是個沉默寡言的范兒,有時候,楊開甚至忽略了他的存在。 但張鶴生卻有一個特點,那便是只要開口,便是大事。 “楊開,聽你們的聊天,我感覺這個嬰兒,似乎和我印象中的某樣東西,有那么一丁點的相像。”張鶴生淡淡的說道。 張鶴生的話還沒說話,楊開的眼睛便亮了起來:“這么說,張道長,你知道玻璃罐中嬰兒的底細?” 張鶴生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但一雙眉毛卻是郁結的很。顯然,在他的印象里,和這個奇怪嬰兒搭上邊的東西很是難纏。 “在做出肯定之前,我需要你們幫我一個小忙。”張鶴生說道:“把這里所有櫥柜上的玻璃罐都轉過來,然后看看其他嬰兒的后背上,有沒有同樣的黑色刺青。” “華教授……”楊開轉過頭來,將征詢的目光投向了華伯濤。 “照他的意思去做。”華伯濤毫不猶豫的說道。 二號標本室里,總共有一個大櫥柜,兩個小櫥柜,櫥柜的每一層,都整齊排列著許多裝了嬰兒的玻璃罐。粗略算下來,數量大概有四五十個,好在房間里人多,楊開,劉雨薇,負責兩個小櫥柜。華伯濤,陳天頂,張鶴生三人負責那個大櫥柜,不消一會兒功夫,便將所有玻璃罐都轉了一百八十度。 待到喘了口氣的眾人,去重新審視各自的櫥柜時,無不膛目結舌。 因為四十多個玻璃罐,每一個玻璃罐里嬰兒的后背上,都刺有黑色繁體字的紋身。而且很快,楊開就發現了一個規律,那就是這些嬰兒背后的繁體字雖然有不同,也有重復,但總體看下來,都在這六個字之間。 那便是:壹,貳,叁,肆,伍,陸。 “壹,貳,叁,肆,伍,陸……”楊開愕然的念道,這六個最普通,也是最神秘的數字之間,到底有著什么樣的微妙聯系呢? 是一時無聊的惡作劇,還是解密某個情報的暗號。 楊開一頭霧水,看來,這個謎底只有始作俑者自己明白了。 張鶴生仔仔細細的將每一個櫥柜都端詳了一遍。每看完一個櫥柜,那張仙風道骨的臉便比原先沉上一分,等看到最后一個櫥柜,再轉過頭來時,整張臉只能用烏云密布這個詞來形容了。 說實話,楊開從未看到過張鶴生露出這種表情。 今天這般,還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次。 “那個東西……怎么會出現在這里?”良久,張鶴生瞪大了眼睛,用一種近乎于崩潰的聲音說道。 “什么東西?”楊開和華伯濤面面相窺,只感覺到頭皮發麻。 張鶴生沒回答,只是近乎于瘋狂的沖到櫥柜前,三兩下就抱起了一個玻璃罐,將其放在地上,粗暴的撕掉了那層隔絕空氣的膠帶。 玻璃蓋隨著膠帶一同拋落,砸在地上摔了個粉碎,剎那間,罐子里的福爾馬林已一種rou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蒸發,眾人紛紛捂住鼻子,以抵制這種惡心的氣味。 “張道長,你究竟在做什么?”楊開想要上前阻攔,卻被華伯濤一把攔住。 “讓他放開手去做。”華伯濤意味深長的說道。 說話之間,張鶴生已經將玻璃罐里的死嬰拖了出來,伸出拇中二指捏住了他兩腮,兩腮被捏住,嬰兒頓時張開了嘴。張鶴生見狀眉頭一蹙,也不嫌臟,在嬰兒的喉嚨里一陣翻弄,最后掏出了一個筆桿粗細的小圓筒。 這一幕,大家看的清清楚楚。 所有人都確信,這個奇怪的圓筒,是從嬰兒標本的嘴里掏出來的。 但這個不起眼的小東西,究竟是什么呢? 而且張鶴生便似有了未卜先知的特異功能,在打開玻璃罐的那一剎那,就知道圓筒會出現在死嬰的喉嚨里一樣。 念頭至此,房間里的好幾道目光,瞬間就定格在了張鶴生的身上。 “沒錯,就是它。”張鶴生自言自語的旋開了小圓筒,這時眾人才發現,這個圓筒其實是用稚嫩的竹節做成的,因為長期受到了福爾馬林的浸泡,所以竹節表面的那層葉綠素才會被溶解,變成了這種黃不黃,黑不黑的怪色。 竹筒里塞著一張卷起來的紅色紙片,看到這張紙片,張鶴生牙關一咬,便信手抽了出來,然后當著眾人的面慢慢展開。 以為紙片里寫著什么秘密,華伯濤等人紛紛伸長了脖子,翹首而待。 紙片是長方形的,通體鮮紅,這種紅就像是古代小姐嘴上的胭脂,給人一種詭譎的感覺。但令眾人失望的是,紙片上寫著的不是日語,也不是漢字,而是一連串飛龍畫風的潦草,中間還臨摹了一個小孩子的笑臉,看起來就像是某個抽象派畫家醉酒之后的涂鴉,三年級學生的水平。 “華教授,你知道這張紅紙上,寫的是什么嗎?”楊開不解的問道。 華伯濤沉默了一下,然后搖了搖頭。 只有旁邊的陳天頂似乎看出了點門道,猶猶豫豫的說道:“這好像是道教的符咒……” “符咒……”聽到這個詞,所有人的心都咯噔一下。 難怪張鶴生會做出一系列反常的舉動,原來這個房間里的東西,竟和他所信仰的宗教息息相關。 但緊接著問題就來了。一個中國的東西,一個近乎于迷信的東西,為何出好端端的出現在日本人的攔河大壩之中,而且還被塞在嬰兒標本的喉嚨里。 難道這些日本軍醫腦袋被門夾了,天真的以為,在標本的嘴里塞符咒,可以鎮壓它的鬼魂? “陳老板說得對,這張紅紙,是符咒。而且是符咒中很少見的:六字元嬰咒。”半晌,張鶴生嗓音嘶啞的說道。 說到這,他將手中的紅紙遞給了楊開。 “你們都瞅瞅,在符咒收尾的那一塊,是不是藏了一個繁體字:壹?” 順著張鶴生的指點,楊開還真找到了那個整張紙中唯一的漢字,只不過這個字實在太小,必須仔細去分辨,才能看得出來。 “還真有。”眾人連連稱奇。 “這六字元嬰咒,咒如其名,一共有六種畫法,每一種畫法,都對應著一到六之間不同的數字,也對應著每一具嬰兒尸體上的刺青。”張鶴生淡淡的說道:“我相信,在其他的玻璃罐的嬰兒喉嚨里,也會有一個和我手上相類似的小竹筒。”說罷,他舉了舉自己手中的竹筒:“并且竹筒里的符咒所對應的數字,也和該玻璃罐中嬰兒的紋身,一模一樣。” “老張,你能解釋下,所謂元嬰咒的用處嗎?”華伯濤說道。 隨即,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我想聽實話。” “六字元嬰咒,是全真教最高級別的禁術之一,其存在,就像我們的國家機密一樣,普通弟子根本無法觸及。”張鶴生面色鐵青的說道:“據說,這并不是通常意義下的道術,而是利用某種特殊途徑,和地府簽訂的生命契約。” “生命契約?”眾人面面相窺,覺得張鶴生口若懸河了。 “這份契約的簽訂頗為苛刻,施術者需要先找到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男女不限,但這個嬰兒的生辰八字必須要是葵水命,并且要陰月陰日陰刻出生的才行。哪怕是多一秒,或者少一秒,都是不奏效的。”張鶴生說道。 “在得到了嬰兒后,還需要三件道具,一個是壁虎血,一個是青芽竹,一個是元嬰咒。首先,施術者要將壁虎血混合濃墨,一針一針的在嬰兒的背后紋出酆文,所謂的酆文,就是傳說中能和鬼溝通的文字,因為在酆文里,阿拉伯數字的寫法和繁體字是相同的,所以我們開始誤認為那是繁體字,其實是酆文。”張鶴生解釋道:“隨后,施術者要將事先寫好的元嬰咒裝入青芽竹中,符咒中的數字,需要嬰兒的刺青對應,這樣才能發揮作用。做完這一切后,這枚承載了元嬰咒的竹筒就會被殘忍的塞入嬰兒的喉嚨里,嬰兒也會在不久之后窒息而死。” “然后呢?”楊開抽了下嘴角,問道。 “然后……”張鶴生冷冷一笑:“然后靠的就是運氣了,通常情況下,所有被施術的嬰兒,都會發生嬰變。但因為各種環境限制,發生嬰變的時間也不同,有的長,有的短,如果趕在嬰兒尸體腐爛前發生了嬰變,那么這個嬰兒就會死而復生,這就證明施術者成功了。發生嬰變后的嬰兒,將擁有第二次生命,但他的第二次生命是存放在竹筒里的,這時,只要施術者將這枚盛裝契約的竹筒植入身體,他就擁有了第二條生命。如果尸體腐爛前未發生嬰變,這場儀式就失敗了。依次類推,元嬰咒一共可以施展六次,所以被稱為六字元嬰咒,施術者最高可以擁有六條生命,加上自己的一條,總共七條。” “七條生命,這怎么可能?”華伯濤瞪大了眼睛。 第二七四章 血腥大壩(22) “事實就是這樣。”張鶴生說道:“北派全真教,講求的是強身健體,益壽延年。在他們的眼中,每個修道者的體內,都有一顆屬于自己的內丹,內丹在不斷的修煉后,會變成元嬰,元嬰即是修道者生命的象征。而多出一個元嬰,就會多出一條生命。在東北游擊日本人的時候,我曾親眼看見全真教的鮑理泉師叔被子彈打中心臟,但隨即又站了起來,將射中他的鬼子一掌擊碎了天靈蓋,估計當時用的就是這種生命契約。但很可惜,我們的實力和動輒上萬的關東軍相比,實在太小,不久之后,鮑師叔和另外一位孫師叔,就雙雙陣亡了。因為六字元嬰咒太過殘忍,不但有傷陰德,其濫殺無辜的修煉方式也和道教的宗旨不符,所以很早以前就被全真教視為禁術了,也不知道鮑師叔是如何修煉的。不過看來他也是深有顧忌,所以才僅僅修煉到了第一個字而已。若是六字全部簽訂契約,我想,十年前的皇姑屯一戰,大家精誠合作,未必不能保得張大帥的周全。只可惜……唉!” 說到這,張鶴生頹然的嘆了口氣,看來這張小小的符咒,勾起了他的諸多往事。 不過片刻,他就迷惑的抬起了頭,兩道眉頭深深地皺起。 “鮑師叔和孫師叔的尸體,是我和梁師兄親手埋進黃土的,而全真教的幾位長輩,在皇姑屯一戰中業已為國捐軀。那這個世界上,還會有誰懂得這六字元嬰咒呢?” 說罷,張鶴生轉過頭來,再次端詳了一下櫥柜上的玻璃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