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低下頭,楊開狠狠地拽動了槍栓,槍口朝天,對著天空連續開了三槍。 “砰……” “砰……” “砰……”三聲槍響震耳欲聾,在空曠的環境里響起沉悶的回音。頓時將那聲鳴叫給蓋住。而藏在墓碑后的那兩顆綠色熒光,似乎也感覺到了威脅,怨怒的瞪了這個人類一眼,然后縮了縮只有青石碑一半高矮的身子,揚起尾巴,鉆進了雪堆里。 第八十八章 獵人墳,夏耕尸(11) 刺耳的槍聲,讓驚惶不定的眾人,有了一絲安全感。 楊開的無心之舉,也似乎起到了效果,那種奇怪的鳴叫,再也沒有響起,就像隱身藏匿了一般。可環繞在大家身周的幾口破棺材,卻愈演愈烈。 “咯吱……”腐朽的棺材蓋再次隆起了幾厘米,隨后又落下,帶起了一陣厚重的灰塵。 看到這一幕,每個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咯吱……”這一次,棺材蓋已經有一小半被推了開來,隔著遠遠的,都能聽見從里面散發出來的臭氣。 這種味道,真的難以形容,就像是炎炎夏日,買了幾斤豬rou,擱在桌子上聽之任之,三四天后,那種蠅蟲叮咬的腐爛味。 腐爛到了骨子里。 大家紛紛捂住了鼻子,就連楊開,也惡心的蹙了蹙眉。都到了這份上了,眾人就算再傻,也知道這是什么味道了。 棺材里裝的是什么?尸體! 楊開猜測,這還是一具并沒有下葬多久的尸體,不然在這荒山野嶺,不可能還會留下全尸,早被虎豹蛇蟲給均分了。聽說,那些豺狼最愛吃這種腐爛的尸體和內臟,楊開也不知道它們是怎么下的去口的,難道是捏著鼻子一頓撕咬?那等吃完了,不也憋死了?簡直就是惡趣味。 現在,楊開的卡賓槍已經高高的端起,瞄準了那口動的最兇的棺材,如果里面的東西跑出來了,他第一時間就會讓對方好看。 “咯吱……”朱紅色的棺材,露出了一條黑乎乎的縫隙,第三次,它再沒有落下,而是慢慢地,一點點的被抬高。 楊開甚至似是而非的聽到了某種壓抑著的喉音。 喉音滾滾,沉悶嘶啞,就從這棺材的縫隙里發出。仿佛是一個年邁的老人家,在病床上的最后一刻掙扎。 眼下,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盯在了這條縫隙上。 人的心理就是這樣,左右矛盾。 一方面,大家希望棺材蓋會落下,這樣,里面的東西就不會出來了。 一方面,大家又希望這縫隙可以再大一點。因為好奇心促使他們非常想知道,藏在里面的究竟是什么。 捂住眼睛的手緩緩地分開了一條縫,劉雨薇窩在人群里,伸了伸腦袋。 她也在好奇。 但很快,她就沒這份閑心了。因為從這個角度,劉雨薇可以清晰地看見,從棺材里伸出了一只手,人手! 這只手是從棺材蓋的咬合縫隙里伸出來的,消瘦,修長,遠遠看去,就好像是單純的用一張人皮覆蓋在骨架上的那種感覺,沒有絲毫生氣和rou感。 手面上,青筋畢露。膚色也不同常人,而是偏向于青色,五根手指僵硬的扭曲著,猶如炸焦了的雞爪。 現在,它就那樣從縫隙里伸了出來,奮力的抓著棺材上的木料,發出‘嘎’‘嘎’的摩擦聲。 片刻,朱紅色的棺材上,就出現了五道清晰的劃痕。 “啊!”劉雨薇尖叫一聲,摔在了雪地里。楊開的卡賓槍,亦在此時對準了那只令人作嘔的手。 食指扣上了扳機,他正準備開槍,卻被張鶴生一把按住。 “張道長……”楊開愣了一愣。 “楊開,咱們打個商量如何?”張鶴生淡淡的說道。 “商量?你說?!睏铋_看出了張鶴生肯定有事兒,而且是大事兒,不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開口。 張鶴生遲疑了片刻,說道:“出獵人墳之前,小組的所有人,由我指揮!” “張道長,你是不是找到出路了?”楊開眼睛一亮。 “出路,沒找到。”張鶴生誠懇的搖搖頭:“但我有把握帶你們活著出去,而且,眼下的是尸變,怎么對付,我比你懂?!?/br> “真的是尸變?”楊開瞪大了眼。 “對,尸變?!睆堹Q生面色鐵青:“別忘了我的老本行是什么!按常理說,這種天氣,根本不會發生如此大規模的尸變,可它還是發生了。我猜測,就是那個跟蹤者鬧得鬼,大家小心為妙。開門見山,你愿意把指揮權,暫時給我嗎?” “行!”楊開想也不想的就點了點頭,然后扭過頭,對幾個老兵說道:“大家聽著,出獵人墳之前,所有事情全部由張道長定奪,包括我在內,誰不聽話,我斃了誰。” 張鶴生倒是沒料到楊開竟然會如此果斷。 “你真的考慮好了?”他問道。 “當然,我楊開做事,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睏铋_笑道:“不管你有十成把握,還是一成把握?!?/br> “為什么?”張鶴生不解。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真要找一個理由,那好吧,因為我相信你!”楊開說道。 “相信我?”張鶴生眉頭一松。 “對,相信你?!睏铋_點頭。 相信一個人是很簡單的。但當對方真正的感覺到,你是相信他的時候,會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感動。 這種感動,不需要描述,各自明白就行。 很顯然,張鶴生被感動了。 “謝謝你,楊開,我不會讓大家失望的?!睆堹Q生說完,轉過身肅穆了看了看眾人:“現在,大家聽我的命令,暫時先不要輕舉妄動,也不要開槍?!?/br> “可那口棺材……”楊開欲言又止。 但張鶴生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張鶴生微微一笑,就踩著雪,走向了紅漆木棺材。 此刻,棺材蓋隆起的高度,差不多半個小孩那么高了。而那只伸出來的手,也縮了回去,像是在賣力的向上推著。 在離棺材還差十多步的時候,張鶴生猛然加速,一個提氣,就躍上了半空,看高度,還在棺材之上。再一個后空翻,找準了方向,雙腳的力道再加上身體的重力,頓時就硬生生的踏在了那隆起的棺材蓋上。 “砰……”吃他這一壓,那棺材蓋頓時xiele氣般的摔了回去,重重的砸在了棺槨上,棺材里復又傳來壓抑的喉音。 像是隱含著某種不甘。 按理說,這棺材蓋也不輕。再加上一個人的重量,就算是里面躲著一個人,使了吃奶得勁,也是斷然推不開的。 但現在,還沒過十多秒,那被壓下去的棺材,卻又開始動彈了起來。沒過多久,就又撐開了一條縫隙,連著上面的張鶴生,都被連著棺材蓋一并舉了起來。 照這樣的勢頭估計,待會,他就會被當成空中飛人般彈出去。 驀然間,張鶴生眉頭一擰,不怒自威。隨即腳跟用力,身子騰空,翻了個身,砰的一聲,雙腳再次借著重力壓在了棺材蓋上。 還沒等棺材蓋頂起,他便咬破中指,雙手做出奇怪的姿勢,轉瞬就結出了數十個印符。 “八門遁甲,開門,開!” 最后一個字剛出口時,張鶴生全身的骨骼便開始發出陣陣脆響,像是散架了一般,又像是在按著另一種比例重新組合。 而且,他的眼神,比之先前,硬是犀利了一倍有余! “咯吱……”棺材蓋終于動了。 這次,張鶴生沒有再把力道放在腳上,壓迫棺材里的動作。而是左腳踏出一步,右腳拐出一彎,抽出腰間的長劍,將咬破的中指在劍刃上一抹,頓時,散發著絲絲寒氣的劍身被抹上了一層斑斑殷紅。 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么。在手電筒的光照下,楊開竟發現,那長劍甚至流瀉出一條淡淡的紅色劍芒。 “咤……”張鶴生提著長劍,騰身而起。在他躍起的剎那,腐朽不堪的棺材蓋也被整個頂了開來,像手表指針一樣,逆時針跌落在了雪地里,發出轟的一聲響動。 值得一提的是,整個動作驚險至極。而張鶴生的動作更是行云流水,一氣呵成,他那彎起的雙腳幾乎是擦著棺材蓋翻轉的弧線過去的。 兩只僵硬的手從棺材里伸了出來,張鶴生說的沒錯,果然是尸變,因為這兩只手的主人,確實是一具沒怎么腐爛的尸體。 這是個中年男人,穿著樸素的灰褂子,燈籠褲,布鞋,看樣子就是大興安嶺附近村落的居民。渾身的肌膚和他手上的顏色一樣,都是淡青色的。男人的尸體保存的還算完好,只是在頸部,腮下的位置,有一塊面積不小的血口子,像是被什么咬開了頸動脈一樣。 令人想不通的是,看服裝和腐爛程度,這個男人根本沒有埋葬多久,但他的整個身體,卻都干癟了下去,就像是有人在他身上插了個抽氣筒,一下子一下子去抽,直到抽干了為止。 低沉的喉音又出現了,和深夜里吵得人睡不著覺的牛蛙,沒甚兩樣。 楊開湊近幾步,踮起了腳,他看見了,那是這個中年男人,或者說是這具尸體的喉結在動! 看來,他真的是僵尸,地地道道的僵尸! 中年男人肩膀動了動,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就如同工廠里,幾年沒上潤滑油的機器一般,他的身體在拼命努力著,看起來是想坐起身子。 不過,半空中的張鶴生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吸氣,提氣,收氣。 在身體下落的瞬間,張鶴生反握住了劍柄,十指捏緊,將有劍尖的一頭,狠狠地刺向了棺材里的尸體。 “噗嗤……” 一連串的鈍器入rou聲,被抹上血液的長劍重重的插在了中年男人的胸膛上。 第八十九章 獵人墳,夏耕尸(12) 奇怪的是,中年男人的尸體竟然沒有流出一點一滴的血液,只是在劍尖刺中的部位冒出了幾縷青煙,傷口附近皮rou外翻,變成了焦黑色,像是被烙鐵灼燒過一般。 “唔……”中年男人的喉結滑動,嘴里吐出痛苦的低音,原本搭在棺材兩邊的胳膊也在這個時候掐向了張鶴生的脖子。 張鶴生見狀,目光中似有些詫異,但身體的動作卻也不慢。要知道,此刻他的八門遁甲已經打開了第一道門,體力,敏捷力自然不可和先前的他同日而語。只見他清嘯一聲,半空一個鷂子翻身,就躲過了中年男人的兩只胳膊。緊接著身子斜著撂下,一只腳從僵尸雙手的縫隙刺了進去,直接抵住了他的下顎。 下顎是人類身體最脆弱的地方之一,而且從這個位置用力,中年男人的整個頭部,都被逼著緊緊貼在了棺材上。這下子,連喉音都發不出來了,只能下意思的用痙攣的雙手,在棺材兩邊亂抓亂扯,片刻,就撕開了不少木屑。 “哼,看你還有什么能耐!”張鶴生伸出食指,在右手手掌上涂涂畫畫,像是在寫著什么東西,嘴巴也跟著手指的移動,念念有詞,時快時慢。 “經完幡落,云旆回天。各遵法旨,不得稽延。急急如律令!”當最后一個字說完之后,張鶴生的右掌驀然按在了中年男人的心臟位置,隨即拔出插在他胸口的長劍,將劍尖順著自己右手的指縫,深深地埋入了中年的心臟。 這套動作極為干練,以至于自始自終,這尸體再也沒發出絲毫聲音,等到張鶴生收回鐵劍時,那雙胳膊已經僵硬在了半空,再也不動彈了。 看到這一幕,張鶴生舒了口氣,然后迫不接待的跳出棺材,蹲下身,用五指將尸體的頭部轉向另一個角度,瞇著眼,細心地觀察他脖子上的傷痕。 手指摸在尸體的身上,是冰涼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像是閉著眼,去觸摸一條蛇的肌膚。 有一點點滑膩,也有一點點粗糙,更多的,是麻酥了指間的寒意。 這個男人大約四十多歲,本應是養家戶口的壯年之期,卻進了棺材??此淖齑?,并不是死人該有的慘白,而是烏黑色,再加上瞳孔凸出,從這兩點,略懂中醫的張鶴生可以判斷出,他是死于急性心臟病。 但偏偏是一個死于心臟病的人,從腮下到頸部的位置,竟有一塊巨大的紅色撕裂傷,幾乎可以說,三分之一的頸部表皮都被某種外力扯下來了,只露出了已經風化的肌rou,中間夾雜著幾根紫色的血管,卻也是參差不齊,從中間斷裂開來。 “咦?”張鶴生不解的皺了皺眉,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這個傷口上。 忽然間,他好像發現了什么,伸出兩根手指,在尸體頭部下的位置抹了抹,然后放在鼻子上嗅了嗅。 味道很臭,這是毋庸置疑的,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死尸會散發出香氣。關鍵是,這味道中夾雜了一絲重重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