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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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則靈走進休息室的時候,韓小硯嚇了一跳,她想坐起來,但是實在沒什么力氣。一旁和她一樣穿著護士服的年輕護士給她拉上了簾子,感慨地說:“這醫院也真是,怎么老缺熊貓血啊!現在熊貓血受傷的人怎么這么多。護士不是人啊!一天到晚獻血也會受不了的!” 她回過頭看見了陸則靈,疑惑地低頭問韓小硯:“你朋友?” 韓小硯看了陸則靈一眼,點了點頭。 護士離開了。只剩下陸則靈和韓小硯兩個人。陸則靈尋了把椅子坐下,韓小硯沒有動,她臉上已經完全沒有血色了。桌上放著一杯紅紅的湯水,大約是補血的東西。她端起來遞給韓小硯。韓小硯的手有點抖,卻還是接過來全數灌下。 她放下杯子,平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淡淡地說:“我知道你是白楊的女朋友,我和白楊沒什么。” “嗯。”陸則靈點頭:“我相信。” 韓小硯有些錯愕地睜著一雙大眼睛,疑惑地看了陸則靈一眼:“那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呢?” “只是想解開心里的一些疑惑。”陸則靈平靜地說:“白楊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好的男人。我希望他會幸福。” “我不會破壞你們的。你放心。”她頓了頓,聲音有些嘶啞:“他……他不會原諒我的,我傷害他太深了……” “明知道是傷害,為什么要去做呢?”陸則靈看著她眼中拼命壓抑的濕氣,輕嘆了一口氣:“既然愛著,為什么要分開呢?” 韓小硯用手捂著自己的眼睛,良久都沒有說話。陸則靈也沒有打擾。 “我爸爸得了癌癥。”韓小硯的聲音哽咽著。 陸則靈皺眉:“白楊會在乎嗎?你爸爸得了癌癥又怎么樣?就因為這個理由你就離開他?” 韓小硯痛苦地搖著頭,“白楊的mama不喜歡我,他們家也不能接受我。白楊要和我結婚,和家里斷絕關系,班也不上了,搬來和我一起住。”回想過去那些日子,明明是糾纏的,可韓小硯的表情卻溫柔了許多:“我不能成為他的負擔,不能看到他為了我到處碰壁。我爸爸檢查出了癌癥,化療放療都是大錢,白楊要是知道了,會多辛苦?我不能毀了他。” 韓小硯偷偷的落著眼淚。陸則靈感同身受的看著她。 韓小硯突然搖起頭來,有些激動地說:“不,不是這樣的。是我的問題。我真的自私,過去拿了他mama的錢給爸爸治病,傷了他,現在爸爸的病又要錢了,我又去找他mama要了。”韓小硯羞愧地捂著自己的臉:“什么愛情,什么犧牲,我說的好偉大,其實我就是個自私又卑劣的女人。我……我配不上白楊……” 最好的青春便是已過去。因為年輕,所以分手就那么簡單粗暴。一個人做了決定,另一個人就只能承受。 陸則靈看著韓小硯的矛盾,心中選擇了相信她前面的話。她想,韓小硯是愛著白楊的。就像白楊愛著她一樣。因為覺得不能在一起,所以分開。 “以后,對白楊好一些,他值得。” “我和白楊已經不可能了。我什么都做不了,他恨我。” 陸則靈搖頭:“只要他愛你,你就是無所不能的。” 說完,陸則靈心里也跟著震顫了一下。那個能讓她無所不能的人,終究是不愛她。 她拿著自己的包起身,和韓小硯告別:“感謝你解開了我的疑惑。祝你幸福。” 出了醫院,耀目的陽光帶著一道道的光圈穿透樹葉罅隙落在地上,光影斑駁。陸則靈走在林蔭道上。反復想著白楊和韓小硯。 好簡單的故事,好明顯的誤會,好……深刻的愛情。 原來感情的事情是這么簡單,只要有愛,不管多遠還是會相逢,不管多久遠還是會等待。那她呢?真的能等到盛業琛回頭的一天嗎?等到他愛上她的一天? 真的,會有這一天嗎?還是等到她一個人孤獨死去的一天,才發現,一切的等待都只是一場夢? 給白楊打了電話,白楊似乎也有點意外,在電話里有些尷尬的道歉:“最近公司的事太忙了,忘了聯系你了。” 陸則靈在醫院不遠的一個蛋糕店等白楊,她點了一個抹茶慕斯,拿著勺子一勺一勺地舀著,涼涼的慕斯入口即化,甜膩到心坎去了,陸則靈不覺皺了皺眉,放下了勺子。 白楊沒一會兒就到了,兩人一起出了蛋糕店,在路上無目的地逛著。天氣很熱,行人不多,路邊的店鋪很大聲音地放著歌,淹沒了他們都有些狀況外的心緒。 “白楊,我們分手吧。”陸則靈平靜地說著。 白楊挑了挑眉:“怎么了?” 陸則靈笑了笑:“難不成你不甘心?” 白楊也笑了:“當然,舍不得你這么個大美人。” 陸則靈剜他一眼,隨即想到那個無聲流淚的女孩,故作輕松地說:“曉風說有更好的對象介紹給我,所以就趕緊和你分手咯。” 白楊咬牙切齒:“林曉風這個挖我墻角的臭女人!” 陸則靈向前走著,突然停下了腳步:“白楊,回頭的風景,其實真的挺美的,認清自己的心,好好地看看你愛著的人。” 白楊臉色突然冷了下去:“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么?是不是韓小硯?我和那個貪慕虛榮的女人早就沒有關系了!” 陸則靈明知故問:“韓小硯是誰?” 白楊緊抿著嘴唇,不再說話。 “我什么都沒說,你一下子就想到她,別再騙自己了。”陸則靈笑著:“你是我遇到過最好的男人,你一定會幸福的。” “幸福是什么?”白楊問她,一時間二人都沉默了。 尖銳的問題,陸則靈愣了一下,良久才看著蔚藍的天空,說道: “其實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活著,就總會得到的。” ☆、第四十章 盛夏,夏鳶敬終于交了男朋友,為了以示慎重,要來請她吃飯,陸則靈想想也該休息休息了,便把年假休了,回了一趟從小長大的城市。 夏鳶敬的男友內斂英俊,家世良好,最難得的是對夏鳶敬耐心極好,是她學生的舅舅,因為這層關系,接觸的多了,最后成就了一段姻緣。夏鳶敬說他是狼一樣的人物,一步一步給她下套,她就是個天真的小兔子著了他的道。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 看著朋友們一個個得到幸福,陸則靈也由衷地感覺幸福和滿足。 一周的年假,夏鳶敬賠了三天,其余的時間陸則靈自由活動。 這座城市是陸則靈出生和長大的地方,可她再回這里,卻只能住酒店。她在這座城市熟悉的街道流連,最后才發現,不過幾個月沒有回來,她過去的家已經被拆掉了。 也許,那早已不是她的家了。當年她為了盛業琛退學,爸爸不認她,為了躲她搬了家,賣了房子,連工作多辦了停職。那時候年輕,她是怨著的,怨著生她養她的父親為什么這樣迂腐固執,為什么不能理解她?可是多年過去,再想起那段過去,除了愧疚她已經沒有了別的情緒。 每年她都去給mama掃墓,卻從來沒有碰到過爸爸,去年離開了這座城市,清明沒有假期沒有回來,上個月才趕著去看了一次。mama的墓地每次都被打掃的很干凈,她去的時候墓碑前還有一束花,想來是爸爸留下的,只是那花已經枯萎了,她不知道究竟是多久前留下的。 年紀越大越能理解爸爸當初的固執,因為是真的疼愛她,才舍不得她過得不好。他用盡了心力培養的女兒,不是傷透了他的心,他又怎么會不認呢? 只是明白這一切的時候,她已經找不到他了。 房子拆掉了,連最后的念想也沒了。陸則靈覺得難受。她走在熟悉的巷弄里,好像滿處都充滿著回憶,看著剛剛放學的小學生,陸則靈想起了小時候爸爸牽著她的手帶她去學琴的情景。好像一切都只是發生在昨天。 她走著走著,覺得累了,在路邊的書報亭里買了瓶礦泉水,老板找錢的時候,她隨意地瞟了瞟面前一沓一沓的報紙。余光掃過,突然又轉了回來。 都市報紙的背版角落里,有一條市民生活的新聞讓吸引了她的注目。其實是很平常的報道,一個小小的人物縮影,退休老人在廣場上寫字,城市的文化之角。 雖然只是個背影,可她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她買下了那份報紙。還沒看完,眼淚已經打濕了粗糙的報紙,鉛字微暈,模糊了一片。 她看了一眼時間,打車去了報紙上說的廣場,她只是想碰碰運氣的,卻不想他真的在那里。 黃昏的廣場,有跳舞的老太太,有下棋的老太太,有成群展翅的鴿子,和拿著鴿食召喚鴿子的孩童……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片寧靜。只有陸則靈的心如擂鼓般焦躁。 那個陸則靈印象中嚴肅又古板的男人抱著一人高的海綿制作的毛病在地上寫著字,身旁是個紅色的水桶,周圍有零散的圍觀者,只是他寫的很專注,沒有看任何一個人。 過去那么挺拔的男人如今卻悄悄的彎了背脊,教了一輩子的書,最后被粉筆灰染白了頭發。 陸則靈眼淚吧嗒吧嗒地落著,卻遲遲不敢靠近。 他在寫著王羲之的《蘭亭集序》,草書模得幾乎一字不差,旁人都嘖嘖稱贊著。 陸則靈一直不遠不近的看著他。直到暮□臨。他寫完第三遍。才拎著水桶回家了。 陸則靈安靜地跟著他,不遠不近地看著他的背影,微黃的路燈為他籠上一層懷舊的光色,他明顯老態的腳步,讓陸則靈心酸得不能言喻。 他最后在一棟老舊的居民樓前停下。陸則靈慢慢走近,低垂著頭,小心翼翼地在他身后喊了一聲:“爸。” 好像隔著千山萬水,又隔了世事變遷,所有的回憶都舊了。連語言都陌生了。陸則靈喊出那個稱謂的時候,聲音哽咽地不像話。 爸爸沒有回頭。從口袋里拿出鑰匙開了樓道的鐵門。他拉開了門,卻沒有要陸則靈進去的意思。最后冷冷地回答:“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爸。” 鐵門關閉的一刻,陸則靈已經泣不成聲。透過鐵門的縫隙,陸則靈看著爸爸蹣跚地往樓上走著,她貼著鐵門聽著他的腳步,直到聲音消失她都沒有離開。 陸則靈連著幾天都去找爸爸,但是爸爸不知是不是故意躲他,不去廣場寫字了,問鄰居,說他去旅行了,家里好幾天沒人。 陸則靈年假結束,無奈回去上班了,一連好幾天都魂不守舍。 這才是最大的懲罰吧?這輩子她注定要孤獨一生了。 休完年假,酒店人力資源找她談了一次話。陸則靈又升了職,不必在宴廳服務,只用管理手底下的人員。新接手的工作很多,忙得有些不可開交,忙碌讓她少了很多時間胡思亂想。和白楊分手后,反倒聯系多了起來,大約真的是不愛,兩個人的相處都非常自然,白楊的那些朋友都是見過世面的,對陸則靈和白楊的關系都不動聲色波瀾不驚。 白楊偶爾談事的時候會拉陸則靈做陪,以女士為擋箭牌逃些酒,陸則靈偶爾也會仗義的替他喝兩杯。 和盛業琛在見面,也是在這樣衣香鬢影的場合。 一個大公司的慶功會,老板和白楊有生意的往來,白楊找了陸則靈作陪。為此還特意送了條新裙子給她,包裝了一番。 她一襲杏色貼身短款禮服,搭配一雙同色高跟鞋,很是顯露身材,裙子也有些短,陸則靈穿著非常不舒服,坐下的時候都不敢亂動,生怕走光。席間她一直很安靜,主持人上臺的時候大家都起立了。陸則靈隔著高高的香檳塔,在光怪陸離中看見了盛業琛。他身邊站著一個她不認識的女人,大約是他帶來的女伴,一襲黑色禮服看上去氣質非凡,好像他那樣的男人,永遠都只有這樣出眾的女子才能與他相配。 陸則靈看了他幾眼,最終移開了視線。 白楊晚上心情很好,喝得很醉,陸則靈和司機先把白楊送回去后才回家。 等到家的時候已經凌晨一點。樓下的路燈又壞了幾盞,陸則靈一邊上樓一邊算著工資,想著現在是可以開始著手買房子了,這事她沒和和白楊說,白楊的朋友不少是干這行的,要他知道了八成給她半買半送了。 拿鑰匙開了門。剛把鞋子換掉,身上還穿著禮服,門就被拍得啪啪啪得響。陸則靈眉頭皺了皺,不覺也有些緊張起來。這大半夜的,誰還會來找她?她扣上安全鎖,將門拉開一個小縫,就著客廳的光看向門外。 盛業琛醉醺醺地靠在門上,雙手無力地垂在身體的兩側,額頭抵著鐵門,滿臉通紅,眼底醉意朦朧。 陸則靈猶豫了一會兒,最后放下安全鎖。將他放了進來。 盛業琛腳步有些踉蹌,一進屋就躺在了沙發上。陸則靈有些無奈,進了廚房給他沖了一杯蜂蜜水放在茶幾上。 盛業琛雙眼緊閉著,也沒有動。陸則靈輕嘆了一口氣,轉身想要去洗漱,卻不想剛走出兩步,盛業琛卻突然起來了。 他人高馬大,兩步就跨了過來,身體像一堵墻一樣擋著陸則靈。身上濃重的酒氣熏得陸則靈有些暈。 “你怎么還沒和他分手?”盛業琛像個耍賴的孩子,頗有些委屈地問她。 陸則靈眉頭皺了皺,還沒來得及說話,盛業琛又說:“你這穿的什么衣服?你上哪學的這些勾引男人的裝束?” 陸則靈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還沒來得及反應什么,他突然來勢洶洶地捧起了陸則靈的臉,一個帶著濃重酒氣的吻落在了陸則靈嘴唇上。他的舌頭像個強勢的侵略者,在陸則靈口腔里翻攪,陸則靈覺得肺里所有的空氣都被他擠走了。他用了很大的力氣抱著她,她像個失守城門的士兵,在他的攻擊之下丟盔卸甲。他突然打橫將云里霧里的她抱了起來。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把她壓在了床上。 他一手壓著她的肩膀,一手解著自己的衣服,他身上的溫度灼燙著陸則靈飄渺的靈魂,完整擁有她的那一刻,盛業琛發出了深重而纏綿地嘆息,伴隨著酒精的氣息。 他像一團火,在她身體里燒出了彌天的罪孽。她無助地攀附著他的肩膀。情/欲是個無形的牢籠,陸則靈已經被深鎖其中。 靜謐的夜掩蓋了這一切的荒唐。黑暗的房間里,盛業琛已經熟睡,他又醉又疲憊,卻還是緊緊地抱著陸則靈。這在從前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 那條白楊送的裙子已經被盛業琛扯得稀爛,他明明拉開拉鏈就能脫下來,卻偏偏粗野地撕開。誰也沒有為這樣的放縱負責,也沒有任何一句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