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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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則靈什么都不會說,只是重復著:“我知道。” 四年了,隔著電話,兩人都哭了起來。 陸則靈鼓起勇氣說:“夏鳶敬,我知道我的要求有點不要臉,但是除了你我真的想不到別人了,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 夏鳶敬的辦事效率很高,說了不到三天就給她把葉清的聯系方式找到了。還不等她給葉清打電話,葉清已經先聯系她了。 她還是和四年前一樣高傲卻又有禮貌,明明恨死了她,卻還是能保持平靜:“你到處打聽我的電話,是有什么事嗎?” 彼時陸則靈正站在陽臺上,天幕低垂,城市籠罩在晚霞之下,像染醉了一般平靜。 她握著手機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垂著頭想了一會兒,這才發現自己連鞋都忘了穿。她扯著嘴角笑了笑,一字一頓的說:“是我在找你,有些東西,我想還給你。” …… 掛斷電話,陸則靈看著遠方,這個城市很大,大到最遠的邊際是天海云一線。四年而已,好像很久了,其實并不久,還不足以讓大家忘了一切,愛還在,恨也還在,那些錯綜的情愁還在,該慶幸嗎?其實一切都沒有變。 其實陸則靈的變化盛業琛是有感覺的,只是他再怎么都不敢往可怕上面想。 當她平靜的坐在沙發上,平靜的對他說要離開的時候,他有點怔怔的,一向靈活的腦子忽的空白一片。 荒謬,真有點荒謬,陸則靈要離開?這話怎么聽著就像假的? 盛業琛下意識的抬手想去觸碰什么,卻又僵硬的放下,轉而被濃重的戾氣淹沒,雙手垂在身側,握成拳頭,手背上全是暴起的青筋。 盛業琛冷冷的嗤了一聲:“你現在是什么意思?要和我攤牌?” 陸則靈坐在沙發上,腳邊放著一個小小的布包,其實沒什么東西了,她努力從盛業琛撕爛的衣服里扒拉了兩件還能穿的,準備帶走。似乎都不能叫行李,實在太簡陋了。 她沒有抬頭,只是盯著自己的腳尖,緩慢而平靜的說:“我們分開吧,我給你自由,再不會纏著你了。”她微微抬了抬頭,看了一眼盛業琛怒氣盎然的臉,輕輕吸了一口氣,說道:“我找到葉清了,告訴了她我引誘你,你把我當成她的事,她說她馬上就回來,會好好和你談談。她還愛你,當初她并沒有走,還回來看過你,是我騙她說我懷孕了,她才走的。” 她笑了笑,和從前的每一天一樣溫柔體貼,乖巧的過分,“一切都會回到原點的。” 盛業琛被觸到逆鱗,牙齒氣得咯咯的響,他處于失控邊緣,突然跳了起來,咄咄逼人的質問陸則靈:“你覺得一切回到原點了?什么原點?”他的聲音越來越高:“我的眼睛瞎了!” “是!”陸則靈突然接了過來:“因為你瞎了,我才能靠近你,才能和你在一起!這一切我都知道。”她的聲音里充滿了絕望成灰的情緒,明明語氣很平常,卻還是讓人覺得難過。 盛業琛漸漸開始覺得無力,好像下樓梯突然踩空了一層,其實也無傷大雅,可是心里卻始終覺得空空的,眼巴巴的想回頭再去重走一次才好。他緊緊的抿著嘴唇,這才發現自己垂在身側的手竟然在顫抖。 他喉結上下滑動,聲音有些不易察覺的晦澀:“你想去哪?” “回到我的世界。” 盛業琛激動起來:“你現在就在你的世界里!” “不,這是你的世界,是我硬闖進來的,明知道你不可能愛我,你惡心我,我還獨自享受。”陸則靈自嘲的笑了笑:“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這幾年,真的對不起。” 她的平靜那么刺眼,輕描淡寫的道著離開。明明該高興的,可是盛業琛卻覺得突然好像被掏空了心臟,好疼,他突然很想上去抱抱她,也許抱著她就不會疼了。 就和以前的每一天一樣。 可是他不能,她要離開了,她精疲力竭了,不愛他了,她說一切回到原點了。 什么樣的原點?為什么他覺得這么茫然? 心底一沉,勃然大怒,體內突然積蓄起了怒氣讓他起身一把推倒了旁邊的一切,不論是桌子,椅子還是家里的一切裝飾品。他氣極了,這一刻他只想上去掐死那個輕描淡寫仿佛一切都不相關的女人。 頭痛欲裂,好像整個房子都在天旋地轉,這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他越生氣說出來的話就越惡毒:“你滾!滾的越遠越好!我早就盼著這一天了!你這個瘋子終于肯放過我了!” 明明那樣惡毒的話,卻堪堪夾了幾分哽咽。 昂貴的裝飾品砸在地上的聲音和廉價品是一樣的。 高貴的愛情和低賤的愛情,原來也是一樣的。 扒光了所有的刺,鮮血淋漓只為愛著這個男人,可是最后呢?帶著一身窟窿離開。 這怎么能叫愛呢?! 拎著布包離開的時候,陸則靈最后看了一眼盛業琛,也看了一眼住了四年的房子。 她在心里悄悄的說: 這一次,換我先走,這一次,換我不回頭。 盛業琛,再見。 作者有話要說:離開了,就別做著一會兒兩會兒就會回頭的夢= = 別催我,不要打亂我的進度,不要用看網文的速食進度要求我的文。。 我的文字數肯定不會很多,但是該寫的會寫完。。。 感謝看正版的你們,你們是我寫文最大的動力。。。 上章留言的還有幾個還沒送分。。我現在去。。。 ╭(╯3╰)╮~~~~~看完記得撒花喲~~~~~~ ☆、第二十二章 年輕的時候,總以為握點東西在手上才叫擁有,真的長大了,放開了一切,才知道放手不是手上空了,而是握住了全世界。 曾經的陸則靈只想待在盛業琛的身邊,他不愛也沒關系,他讓她照顧他,這樣就行了。盛業琛不在的時候,她抱著他的臟衣服才能入眠,她以為這也是愛的一種,即便不可以,她還是固執的堅持著。 其實她也曾想過有一天盛業琛會愛上別的人,想過總有一天還是要放手,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天是這樣到來,離開的決定,是她自己做的。 不是不愛了,只是這愛的犧牲太大了。 充滿了血和淚,甚至還背著人命。她不想再有更多人痛苦,不想再拖更多人下水,所以她放手了,成全盛業琛,也成全自己。 她想,她終于是長大了,知道了愛并不是一定要得到,偏執到了極致,便只有放手。是那個無福的孩子教會了她這一切。 這是幸福嗎?算是吧。盛業琛幸福了,她便幸福了。 四年的時間證明了盛業琛不會妥協,不會愛她,也證明了這個世界上沒有所謂習慣的愛情。 這樣就夠了。 剩下的,她獨自品嘗。 這一切都是因果有報,她不怨任何人。這是她該得的。唯一慶幸的是一切因她而起的痛苦也因她結束了,這樣,真好。 其實也不是多難,就像割除腫瘤一樣,以為是割了五臟六腑,疼得快要死過去,等好了的時候才知道,其實只是割了不需要的東西而已。 一個人在陌生的街頭游蕩,陸則靈豎起了衣領,不讓風灌進去,漫無目的。看了一眼時間,是盛業琛要吃藥的時間了,不知道她走了以后他記不記得好好照顧自己。 這么想著,她突然就自嘲的笑了。覺得這樣的自己真傻。 25歲,大學肄業,沒地方住,好吧,這好像才是她最該擔心的吧? 苦笑著走到最近的報亭買了一張報紙,坐在車站的椅子上一條一條看著招聘信息。 先找個工作吧,沒錢哪里也去不了,陸則靈想,生活多絕望還是要過下去的,這才是真正的人生。 房間里沒有開燈,明明是一直都看不見的,可是直到這一刻盛業琛才感覺到了什么是真正的黑暗。 陸則靈明明是個存在感極低的人,可是失去了卻還是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待他永遠那么耐心,溫柔,像舊時代的受過封建禮教的小媳婦,從來不曾反駁什么。以他為本,為天。 真是難以忘懷,當她說“我知道你永遠不可能愛我”的時候,那絕望到麻痹的感覺讓他心里多么顫抖。 四年了,無數次她以為他睡著了,偷偷的擁抱他,小心翼翼的像個小偷,如斯卑微。 他知道她愛他,只是一直沒法丈量那愛到底有多深,他不想去丈量,她的愛有多深,他們的距離就有多遠。這是殘忍的事實。明明知道是不該的,可是她給予的溫暖他卻舍不要,明明知道是錯的,他卻默許了她的存在。甚至他鴕鳥的想著,就這樣一輩子,也許也是可以的。 最后的最后,她走了,離開的時候還細心的替他關上了門。她終于如他所愿了,可是到了這一刻,他卻迷茫了,這真的是他的愿望嗎? 她走后,屋子空蕩蕩的,明明沒有開窗,他卻總覺得好像房子里有風,呼嘯著的穿堂而過,他扶著墻,蹣跚著過去,摸索著拉上了家里每一個窗簾,可這仍然沒有讓他的孤寂感得到緩解。腦袋很疼很疼,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疼過,從她說出離開開始,一直到現在。覺得很暈,想吐,身體發熱。他慌忙的找著藥,想要用藥物來控制這種疼痛。可是他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 以前都是陸則靈送到他手邊來的。可是現在她卻不在了。 越想越覺得頭痛,他扶著墻一個一個柜子的找,最后摸到了自己的藥瓶。也不管是什么藥片,囫圇一把的往嘴里倒。 明明是看不見的,眼前卻仿佛有陸則靈的臉。還停留在四年前,漂亮得想個新采摘的蘋果,任何時候都微笑著,讓人心生暖意。如果沒有他,她應該也會成為別人的陽光吧? 可他卻生生阻隔了這束陽光,這束固執進入他生命的陽光。 眼前的黑越來越濃厚,意識也越來越薄弱,恍恍惚惚的,好像某一次平常的回家。陸則靈正坐在沙發上看碟片,很老的一部片子,年輕的李亞鵬和徐靜蕾出演的。 主題歌撕心裂肺,卻也很動人。陳明高亢的聲音唱著: 等你愛我,哪怕只有一次也就足夠。 那一刻,他聽見她哭了。 這等待太過絕望,永遠不可能得償所愿,可她還在等,真傻。這世上哪有什么進行到底的愛情?她可真傻。 盛業琛這一次發病發的比任何時候都要嚴重,時而昏迷時而清醒,大多數時候都在產生幻覺,所有的反應都是下意識的,有時候能聽到外界的聲音,有時候又聽不見,有人和他說話,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回答,似乎有,似乎又沒有。 醫院下達了幾次病危通知書,血塊壓迫,血管爆裂,持續出血,每一個字眼都很嚴重。 他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明明耳邊只有車轱轆擦過地面的聲音,他卻恍恍惚惚的聽見了嘈雜的聲音。充滿了青春和活力的聲音。 那是一場水上排球的比賽,他沒有上場,水的壓力讓他走的很慢,他走在前面,身后有一個女孩,小心翼翼的扯著他褲子的帶子,那么安靜,那么笨拙。 全身繃得緊緊的,他顫抖著嘴唇,想說話卻說不出。好像丟失了什么貴重的東西,他很想起來去尋找,可是太渺茫了,他什么都找不見。 好像經歷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噩夢,全身都快要散架,身體像一臺久沒修繕的機器,每一處都不能動,一動就咯吱的響。盛業琛醒來的時候覺得頭頂麻麻的,奇怪的是,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是一片灰白的顏色,他似乎看見了光。這令他非常不適應,也極度沒有安全感。他掙扎著想要起來,伸手想要去扯遮在眼睛上面的布條。 他的動作驚動了一直在旁邊守候的人。那人慌張的從位置上起來,一把按住了盛業琛的手,不準他去觸碰繃帶。 柔軟無骨的小手,纖長的手指,那觸覺有點奇異。 盛業琛初醒,反應有些遲鈍,半晌,心底突然爆發出了極大的喜悅,他試探的問著,還是平時那趾高氣昂的語氣:“陸則靈,你不是走了嗎?還回來干什么?” 盛業琛嗓子干干的,難以想象,像夢一樣,陸則靈又回來了,是幻覺吧?他在幻覺吧? 他激動的動了一下,想要去抓住那只手,這一動牽動了手術刀口,疼得他又出了一身的汗。 許久許久,盛業琛終于聽到那人說話的聲音。 她的聲音和四年前一樣,清冷卻又很悅耳,沉靜得像海一樣,她說: “業琛,是我,我回來了。” 八個字,一字一頓,盛業琛卻始終覺得不很真切,比夢還要像夢。明明是那么熟悉的聲音,卻始終覺得陌生,還有這聲音的主人,他始終有些想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