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節
當年誣告自己謀害純嬪的兒子,踩著自己復寵,現在總算也教她嘗嘗當年被冤枉求救無門的苦頭了,而這,才堪堪開始,所有擋著她的,與她作對的,總有一天她都要教她們知道誰才有資格坐上那萬凰之王的位置! 若非自己在宮中飽受冷待,自己的額娘走投無路拿著自己的八字悄悄請了大師算命,自己還不知道自己竟有半條鳳命在身……真是天意,才知道這個消息,便有族人在戰場立了功,當年支持自己不得不遠走邊疆的烏喇那拉.德保襲了承恩公爵位,自己趁勢懷上了龍胎,如今雖被遣出宮,可等太后回宮,自己這侍疾孝順的名聲也跑不了。更重要的是,在這里,自己正好可以避開宮中目光穩住龍胎,還能趁著太后心情不好,以人手不夠的借口讓府里送奴才過來伺候! 在宮里,能有一兩個自己放心得用的嬤嬤是多少難得,自己在失去夏嬤嬤和珊因之后才知道。 “慧妃哪有主子有福氣,她到死也是個沒兒子的命!”容嬤嬤狠狠地說著,“奴才就是心疼主子,這有了身子的人可不好泡溫泉聞那味道,偏偏要在這里受苦……” “嬤嬤可別說這話,教太后的人聽到可不好。”那死老太婆現在脾氣越發不好,自己若不是拿住了她此刻恨毒了皇后、惱怒皇上不孝的心情,也沒辦法這么輕松就接了兩位嬤嬤到身邊侍候。 不得意的太后那也是太后,有她應允,兩位嬤嬤將來隨她回宮,皇后也不能說什么。 容嬤嬤也清楚主子如今還得倚靠太后,聞言閉嘴不說了。 “回吧,出來太久也不好。” “我看主子還得找個時間將懷了孕的事告訴太后,要知道主子現在可是在宮外,要是將來有什么流言蜚語傳出對主子也不好。再說,太后心情不好,要是有個差池,主子好不容易得來的龍胎――” 容嬤嬤沒再說下去,烏喇那拉.妮莽衣卻聽明白了,“……嬤嬤說得對。” 一切為了孩子。 “只要太后站在主子這一邊,主子懷孕的消息還是能瞞住一段時間的。”容嬤嬤也并非宮斗小白,一些大的方面還是看得明白的。 妮莽衣嗤笑,“知道這個消息,太后只會高興,又怎么會不幫忙呢。” 有了這個孩子,太后只會覺得對抗皇后更有底氣,將來也有了借口回宮。她將太后的心理揣摩得十分清楚,隨著時間的流逝,太后開始怕皇上遺忘了她這個太后額娘,放她在這小湯山養病終老吧…… 連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覺夏深。 不過一日的艷陽便將連日的春雨濕氣蒸騰干凈,想到自己要挺著個大肚子在宮里熬到六月才能去圓明園避暑,云珠不免覺得心頭發悶,“到了六月,再這么轉一圈,身上都要著火。” 素問扶著她的手,望了望濃綠如云的槐樹桂樹,笑道:“主子說笑,往年熾夏主子身上都沒見一滴汗,哪里會著什么火,只是這皇宮也確實炙熱,吸口氣兒都覺得熱乎乎地,一天下來格外膩人。” “娘娘雖有清涼無汗的體質,到底頂不住肚子里懷著五六個月大的小阿哥,到時屋子里多擱幾個冰盆便是。”含霽也近身伺候過云珠,自然知道她天生麗質,不僅夏天肌體清涼冬日膚潤柔嫩,還天生帶著淡淡的玉蘭花體香,便湊趣接了一句。 “你們知道什么,有了身子的人是不好多用冰盆的,冰氣涼快,到底陰寒帶濕,對孕婦胎兒不利。”素問瞅了她們一眼。 “到底是姑姑見識多,”采雯討巧說道,“到時咱們多給主子扇扇風,定不教娘娘和小主子給熱壞了!” “好啊,這事兒就交給咱們采雯了……” “啊?”她一個哪忙得過來?再者,這也是二等宮女的活呀。 聽著她們你來我往地絆嘴,云珠笑著搖了搖頭,心里卻想著自己學了那么多陣法禁制,不拿出來用浪費了,回頭挑幾塊有靈氣的玉石在長春宮布個陣擋擋暑氣就行。 ――她倒是沒想過布聚靈陣,一來聚靈陣是集周圍靈氣于一地,她這兒好了其他地方不免更加酷悶,破了環境平衡,總不好叫女兒兒子都搬到長春宮住哪兒也不去罷?二來,她身懷空間,身體時刻受靈氣滋潤,聚靈陣除了聚集靈氣清涼空氣外對她也沒什么別的益處了,浪費。 “主子。”靈樞過來行了個禮,“方才接到消息,烏喇那拉佐領府送了兩個嬤嬤到小湯山行宮侍候嫻妃。” “哪兩個?”云珠隨口問道。 “一個姓容,乃嫻妃的奶嬤嬤,一個姓烏蘭,是佐領府找的教養嬤嬤。”靈樞低聲道,“是承恩公府推薦的。” 云珠頓了頓,繼續往前走。“這事兒阻止不了,沒有太后應允嫻妃不敢這么做,再說,她現在身懷龍胎,到了皇上跟前一句‘沒有熟悉的嬤嬤怕照顧不好’皇上也會答應的。” “怎么就讓她懷上了!”采雯憤憤咕噥了一句。 “她運氣好唄。”云珠輕笑,心知之前嫻妃處境不好,內務府那些捧高踩低的便終止了供應給她的特制菜油,她的身體因長年吃用菜油而產生的避孕效果褪了一些,再加上新年前后那會兒弘歷看在烏喇那拉一族立了戰功的份上在延禧歇了幾晚,才讓她好運懷上。 靈樞瞥了采雯含霽一眼,到底當年安排到嫻妃身邊的珊言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被“引導”的,法子雖然更安全隱蔽些,到底容易出疏漏。“嫻妃現在還瞞著有孕的消息,難道想等胎兒坐穩才報進宮?” 云珠勾了勾唇,知道靈樞是提醒自己可以趁消息傳出之前先下手除去她肚子里的那塊rou,事實上她也猶豫過,最終還是選擇放手。一個未出世的孩子,難道還能敵過她的永璉永??對付可能出現的對手還不如提高自身的能力,加厚己方的本錢呢。 她雖然不忌諱殺人,可還沒到草木皆兵連個嬰兒都不讓出生的地步。 事實上,她雖然早早就派人潛伏到乾隆歷史上嬪妃的身邊,卻沒有直接壞了她們的生育機會或毒害她們的性命,一切要看事情發展,就像歷史上的婉貴妃陳氏、儀嬪黃氏、怡嬪柏氏,在她們分別指給允?允俄允?之后,她就徹底放開了手。聽說她們幾個還分別生下了兒女,這也算是改變了她們無子、早逝的命運。 該留余地時留余地,該下手時下手,這中間的分寸代表著她做人的原則和底線。 “瞞誰也瞞不過太后,太后會護著她的,到是愉嬪那里你們可以去透個消息,她一定很感興趣。” 愉嬪投靠太后不就憑著她那有著純正滿洲血統的兒子么?一旦嫻妃誕下皇子,出身可就比永琪高多了,永琪在太后跟前還能那么受寵嗎? “奴婢這就去辦。”靈樞眼睛一亮,借刀殺人也不錯,不用臟了自己的手。 …… 不管愉嬪怎么反應,云珠自悠閑過自己的日子,她的肚子飛快地鼓了起來,無論吃食或是胎教,她都開始仔細安排,一心養起胎來。 宮務放給了和敬和徽她們去理,選秀的細務又有哲妃純嬪管著,盡管也關注選秀進展及秀女間的一些情況,日子卻并不忙碌。 到了四月二十九這日,她接到誠正子爵府遞進宮的喜訊,傅恒的夫人覺爾察.齊布琛生下嫡長子,又碰上溫郡王家的格格過滿月,兩樁喜事讓云珠開懷不已,當即賞了不少東西。 前朝卻是一掃新年以來的喜慶寬松,御史褚泰以受賄罪論斬。禮部尚書任蘭枝、太常寺卿陶正靖等坐朋黨罪,不久被革職。 一松一緊,張馳之道。 弘歷還是有些生氣,不說地方官,京官每年得的冰碳錢就豐厚無比,他又自問對臣下寬厚,賞賜也豐,不想還是爆出了收受賄賂的丑事。 云珠免不發安慰他幾句,“這世上有好官諸如嵇曾筠,知人善任恭慎廉明,便也有貪官,貪污受賄不知滿足。皇上乃一國之君,治下朝中大員地方官吏不知凡幾,品性良莠不齊也是有的,但凡看得出來,也沒有‘知人知面不知心’這話了,皇上萬不可因別人犯的錯兒氣壞龍體。只是這些貪官,食君之恩不知圖報,反而官官相護欺瞞皇上,做國家蠹蟲,著實可恨!” 心中卻明白這場反腐斗爭是弘歷自己掀起來的,為的就是整治一下新年以來朝中官員因大勝沙俄皇帝寬待臣下而起的浮夸風氣,也是敲打一下八旗子弟的意思。 弘歷點了點頭,“反腐昌廉,任重道遠。” 人最是善忘,尤其是這些權利在手的官員。做為皇帝,御下過寬,他們便得寸進尺,膽子愈喂愈肥,搜刮民膏,敗壞吏治;御下過嚴,百官多圖自保,宗室不敢吭聲,不利朝廷團結,大清發展。 這一點雍正對他的教育還是深刻的。云珠見他兀自沉思,也不再言語,低頭繼續做著手中的小衣裳。 “奴婢叩請皇上、皇后娘娘金安。”含霜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云珠將針線籃子放到一邊,“什么事?” 含霜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隔斷內的皇帝一眼,稟道:“小湯山那邊太后派人進宮傳話,嫻妃娘娘懷了龍胎。” 龍胎?弘歷回神,眼中光芒閃過,聽著云珠說道:“這可是大喜事,幾個月了?” 含霜低著頭回道:“三個多月了。” “皇上看呢?”云珠轉頭問他。 弘歷端起幾上的茶盞,聲音平淡無波,“讓她繼續在小湯山養胎吧,朕看她胎得挺好,有她在,太后也可寬懷,移些精神在病痛上。” “怎可讓皇家血脈在宮外生產?”云珠勸了一句。 “等快生時再接進宮就行了。” 云珠見他不為所動,對含霜道:“你帶人去太醫院請個太醫走一趟,將本宮與皇上準備的一些補品衣裳給太后帶去,請她老人家安心養病,等過些時候身體養好了,再迎她老人家回宮。再請蘇太醫給嫻妃請一下平安脈,回來仔細報與本宮知道。對了,告訴嫻妃,她懷胎有功,等她誕下皇子皇女本宮再行厚賞,問她欠些什么,著人給宮里帶個話本宮給她送去。” “是。” 225 寒木不凋,春華吐艷(中) 五月底,選秀進入最后階段。 陸婉秋為漢鑲黃旗秀女,她的目的很明確,那就是進宮成為寵妃,因此也不與勛爵貴女們爭那一時長短,順利地過了初秀、復選。 皇宮真是天底下最富麗堂皇的地方,御花園里的美景更是教她流連忘返。澄碧如玉的湖池,靈動艷麗的鯉魚,綠絲婀娜的楊柳,雍容華貴的牡丹,幽雅的蘭花,清新的粉荷……爭芳斗艷,彩蝶頻顧。 “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一輩子生活在這樣的地方,才不會辜負自己生的這傾城姿容吧。” 倚在浮碧亭上,渺望著仙境般的園子,她這么想著,至于嬤嬤們諄諄叮囑的算計爭斗在她看來也沒什么,沒看那些秀女對她耍的手段都被她避過了么?若非為了給上頭留下她淳厚良善的印象,她也會狠狠反擊,至少也要教她們被遣出宮! “明天可就是閱選了,陸jiejie還有閑情在這里賞魚?” 陸婉秋回首一笑,兩頰笑渦蕩漾分外嫵媚,“崔meimei不也來了?” 崔容娘每見一回陸婉秋都忍不住要心生贊嘆,太美了!云鬢花顏、削肩纖腰、皓腕凝霜也罷了,這甜美的瓜子臉、誘人的梨渦、剪水般星眸,組合到了一起更是攝人心魂,難怪那些滿八旗貴女心生嫉妒。 何況有流言說早在選秀之前,她就被太后娘娘看中,不管是上記名還是指給宗室,注定了是飛上枝頭的貴人。 不過一個四品太常寺少卿的嫡女…… “我可不比meimei,這一次能平平安安出宮,蒙皇上皇后娘娘恩典,到時指個差不多的人家就心滿意足了。” 陸婉秋看了崔容娘姿色平平的容顏,抿嘴笑了笑:“jiejie何須擔心。” 崔容娘雖然姿色普通,父親阿爾賽卻是廣州將軍,權掌一方,只要崔容娘不出差錯,結果定然不差。同為漢軍旗出身,自己卻從八歲起就苦練舞姿琴藝,請了師傅教導書畫,在規矩禮儀上下苦功,才有望出人頭地榮耀家族……有時想到這點她也不免心生不平。 不過兩人的歸處還是不同的,崔容娘最多也是官宦夫人,而自己將長得帝王恩寵,享受這天底下最尊貴的榮光。 “聽說今天皇后娘娘宣了jiejie覲見?”陸婉秋細聲問著,玉靨上有著少女純然的好奇,“皇后娘娘人可如傳言中親切?” 陸婉秋雖在秀女中名聲遠揚,可復選一開始,不少貴女陸續被純嬪哲妃皇后召見,偏偏她只得純嬪宣見了一次,不由得心中忐忑,怕事有不諧。 這是出身低,父親在朝中沒有實權秀女的悲哀,她儀容出眾才藝不凡,卻因家世不太可能指給高門宗室做嫡妻正室……且她一開始便是沖著這天底下最有權勢最尊貴的男人去的,如果到了這一步卻被阻門外,她如何甘心?! 崔容娘也知道因著這個陸婉秋被不少秀女嘲笑,只說道:“皇后娘娘雍容高華,賢能寬厚,自然是好的……jiejie問這做什么,皇后娘娘風采如何明天自能見到。” 是嗎? “明日是閱選,jiejie哪里敢不講尊卑規矩覷視皇后娘娘,不如meimei多給jiejie講講,好讓jiejie心里有底,明日不會怯場?”陸婉秋笑了笑,眼中淡淡的憂慮一閃而過,能支持自己的太后離宮養病,嫻妃侍疾,慧妃閉宮養病,宮中余下妃嬪皆以皇后馬首是瞻,她不得不擔心自己的未來,只希望皇后如傳聞中賢良大度。 崔容娘眉頭微皺,“咱們都是跟教養嬤嬤學過的,怎好隨意議論主子的好壞。” “meimei忒小氣,莫非同其他秀女一般防著jiejie?”若不是四下無人,陸婉秋也不敢如此咄咄逼人,且她斷定了崔容娘不會上記名,性情又隨和,不會因這點事就與她絕交。 “陸jiejie要這么想也沒辦法。”崔容娘卻是臉一甩,邁開步子就走。 “哎,好meimei,是jiejie錯了,可別惱。”陸婉秋追了上去,秀女里她也就跟崔容娘交好,要是連崔容娘都不跟她說話她就孤立無援了。 “喲嗬,喲嗬,魚來了,水來了!” “快點,把這桃花魚放到落影清波亭那邊的池子去……”幾個哈哈珠子嘻笑著從浮碧亭的另一頭沖了過來,手上提的小木桶里晃晃蕩蕩的一大半的水灑到了陸婉秋身上,崔容娘躲得快,只濕了小半裙角。 待兩人驚魂一定,那些小太監和哈哈珠子早沖入御花園不知去向。 “陸jiejie,我們還是快回去更衣吧,這里臨水風大,要是著了涼就不好了。”崔容娘對怔怔不知想些什么的陸婉秋說道。 “啊,是。”陸婉秋匆匆跟著崔容娘往儲秀宮走去,走了十幾步,又回頭看了看,是碰巧嗎? “永?給額娘請安。” “快起來,今兒書念得如何?”云珠朝他招了下手,待他靠近便將他攬在懷里,拿出帕子輕拭著他額上汗漬,“做什么去了,流這么多汗?” “額娘著人送了那么多冰盆到上書房,又吩咐御膳房定時送了點心跟酸梅湯,師傅們也覺得好呢,何況兒子。兒子的功課向來是好的,今天皇阿瑪過去考了功課,還表揚了兒子幾句呢。” “可不許仗著點小聰明便自高自大。”云珠莞爾,“還沒說,方才哪兒頑去了?” “今日在上書房里聽五弟問三哥秀女的事,兒子去御花園看看……那個秀女才沒有額娘好看呢。” “哦?” 永?將自己帶著幾個小太監和哈哈珠子沖撞潑了陸婉秋兩人一身水的事說了,道:“那個秀女竟敢打聽額娘的事,半點規矩沒有,爺才給她一個教訓的。” 以為離得遠他就聽不到嗎,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