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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清夢繞瑤池在線閱讀 - 第56節

第56節

    每年不管雍正的萬壽節、熹貴妃的千秋節辦不辦,他們的壽禮乾西二所都是要孝敬的,所以云珠從庫房里拿了各種毛皮、綢緞、布料分給芙靈阿、高露微等幾位格格,言明了要給皇上或者熹貴妃做什么樣的東西,這樣一來,為表孝心她們不僅要親自動手,更要做得精致、用心,讓使用的人穿著用著舒適,隨意弄壞的話,往大了說就是不敬不孝,云珠懲罰她們是沒什么可指摘的。

    這個方法,一來讓她們在守孝期間有事可做,不會有時間鬧出什么幺蛾子,二來,也更能表示乾西二所上下一體,對皇上和熹貴妃的孝順之心。

    當然,里面還有更深一層的原因,不可對人言。

    這幾年來,高露微面上恭順,實則時時刻刻都在謀算。她借著父親的高斌的手中權利之便,與哥哥高恒年年在蘇州織造里的進貢里放進了一批染了藥的料子,更是使了路子將這些料子分到了乾西二所。

    不過云珠這幾年來放進高家的幾個釘子有得了重用的,有隱匿在不受人注意卻掌握著關鍵位置的,因此探到了不少秘事,其中有高斌替雍正巡查江南貪弊的資料、有高恒悄悄送出消息謀劃的事,在有心算無心之下更是對添了料的貢品一清二楚。近兩年她利用富察家先輩掌內內務府大臣之職時埋下的勢力橫插了一手,使得這些料子也分了一些到承乾宮、景陽宮,這樣將來事發時乾西二所的目標性不會太強,也更能起到皇帝的重視。

    順手推舟,借刀殺人,這兩招云珠極愛用,乾西二所分發下來的東西都是她在分配使用,高家辛辛苦苦送進來的料子她絕大部份讓蘇寶柔高露微給熹貴妃做了長袍、綿襖、中衣、鞋襪乃至靠背、坐褥,剩下的小半部分夾在其他的料子里她也大方地分給了高露微幾人。

    蘇寶柔也就罷了,她本是靠著熹貴妃才被指進乾西二所,討好她是心甘情愿,高露微卻在拿到云珠分發下來的料子所飽受了一番心理折磨。

    什么樣的料子加了東西高露微心中清楚,她又是高興蘇氏幾人都得了這些料子,又是苦惱自己分的份例全都是這些加了料的,自己無法做來穿用不說,送人雖能達到目的,日后出了事卻也脫不開干系。

    將給熹貴妃做的春裝旗袍、衣素緞做的里衣、皮毛綢緞做的坎肩、夾襖、綾做的長襪等給云珠過目,得到她的認可后,高露微將它們收好,又從臘月那兒接過一些衣襪呈給云珠:“這是婢妾給福晉做的,還望福晉不嫌棄婢妾手藝粗陋。”

    都令她給熹貴妃做衣袍了,熹貴妃穿得自己倒嫌它們粗陋?傳出去自己這四福晉也當到頭了。似笑非笑地睨了高露微一眼,直到她臉色發白行禮的動作快要維持不住,才道:“起身吧,你這心意我收到了,給皇阿瑪和熹額娘做女紅都還不忘我的份,可見是有心的,放心吧,我和爺不會虧待你的。”

    一旁的明心立即上前接過高露微呈給云珠的方盤,放到一邊。

    云珠的話音才落,富察.芙靈阿和珂里葉特.果新已從暗地里的不屑撇嘴轉成了利箭般的厭惡,狐媚子,果然是想通過討好福晉向爺邀寵!連蘇寶柔都微不可覺地蹙了蹙眉,這高露微心也太大了吧,從女色上討好爺也就算了,連熹貴妃和福晉都使力諂媚,還留不留條路給別人啦?!

    果然是奴才出身,改不了謙卑、低下、侍候人的作風,珂里葉特.果新心中冷哼,覺得高露微花樣百出也不怕出丑露乖,自己再忍下去說不定真被擠到無處容身,便笑了一聲,上前道:“高meimei果然是有心的,不若哪天也給爺做幾身衣裳吧。”給云珠行了禮,獻上自己做的女紅,“婢妾手藝不精,比起各位jiejie實在汗顏。”

    她這話既揭了高露微不可告人的目的,又隱晦向云珠表明了自己安份守拙的心思,一舉兩得。

    云珠笑了笑,一一看過她的女紅,“針腳細密,也是難得了,以后不必如此過謙。”

    果新聽她這么講,也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只得恭順退了回去。蘇寶柔見狀,將自己的份兒呈了上來,云珠一一檢閱,覺得同樣富貴的花樣,她做出來偏有幾分端莊大方,覺得是用了心思的,便稱贊了一番,道:“自蘇格格進了乾西二所,轉眼也快三年了,你放心,等出了孝我會安排你的好日子的。”

    “多謝,多謝福晉。”蘇寶柔面色嫣紅,柔順地謝過,無視高氏等人利箭般扎來的目光。

    “好了,我也不搶你們的功勞,你這便帶著做好的壽禮跟我去一趟承乾宮吧。”歷來皇子府孝敬給皇帝和皇后、額娘的壽禮都是提前十天半月的,像先帝兒子眾多,還幾個兒子相約到暢春園亦或在自家園子請了戲班藝人宴請壽星,博其一樂。“明心,去看看郭嬤嬤和靈樞那兒給額娘的壽禮都備好了沒有,好了就走了。”

    “是。”東西自是早就備好了,自己這一趟也就是通知可以啟程往承乾宮了。

    “走吧。”云珠扶著素問的手站了起來,走下地屏寶座,率先出了正院。芙靈阿等人連忙親自將東西捧著跟了上去。以她們的身份能去承乾宮是云珠大度給她們露臉的機會,像嬤嬤或貼身宮女自是不能帶的。

    沒想到福晉連半天的時間都不讓她們做的這些東西在正院待!高露微咬咬牙,捧著方盤跟在了芙靈阿的后頭慢慢地走著。熹貴妃那個死老婆子向來看不起自己,偏偏還讓自己年年給她做衣服,也不看她享不享受得起……

    她很疑惑為何每年孝敬給熹貴妃的壽禮都是自己與蘇氏做的多,卻自認自家手段隱秘一點都沒懷疑到云珠是有意而為。本來,像她們這種皇子格格,要討好的話,皇子的生母自是比皇帝更為對自己有利了,自己還夠不上格讓皇上垂注。

    所以猜來猜去,認定,讓蘇氏做是疼愛她,想讓蘇氏在弘歷面前露臉,讓自己做則是存心折騰自己了。說不定,熹貴妃還知道當初孝敬皇后暗中與自己有聯系。那個與臘月交好的臘梅不就是讓熹貴妃給拿捏了個錯處送進了辛者庫的嗎。

    到了承乾宮,早得了消息的熹貴妃已安排了人在宮門口候著了,一連串含著喜意的通報顯得整個承乾宮都喜氣洋洋,格外榮耀。也是,連已逝的孝敬皇后都難得過上幾次千秋節,她熹貴妃如今卻得了皇上的諭旨,得以過上一個舒心、隆重、氣派的千秋節,怎么能不喜慶萬分呢,從得了旨意,整個承乾宮的奴才走路都有風了。

    “四福晉安。”秦嬤嬤親自守在承乾宮正殿門口,一見云珠來便笑容滿面地行禮請安。

    “怎么敢勞秦嬤嬤。”云珠虛扶了她一下,“額娘可在?”

    “正等著四福晉呢。”一早不少嬪妃們來請安湊趣,言笑晏晏時就接到了四福晉遣人說要呈獻壽禮,眾人都紛紛向熹貴妃道賀,說多么孝順的四阿哥四福晉,這壽禮早早便備好了。直說得熹貴妃眉開眼笑,備覺有面子,當下便打發了人到宮外候著,又讓秦嬤嬤親自到殿外迎接。

    “那我們就先進去了。”

    一進殿門,熹貴妃正坐在地屏寶座上,兩邊坐著延禧宮的寧嬪李貴人常貴人、永和宮的顧貴人、鐘粹宮的高常在、還有小心陪坐一邊承乾宮的劉答應。

    “兒媳婦給額娘請安,額娘萬福。”云珠恭敬地給熹貴妃行禮。

    熹貴妃見她一襲藕荷色云錦旗裝,披著件紅狐毛荷擺披肩,腦后梳著小兩把子頭,柔亮順滑的秀發堆到頭頂結成橫長式發髻,中間戴著寶石珠花,左邊綴著兩朵焰火般的山茶花,右邊簪著支赤金纏絲鳳首銜滴珠釵子,耳上戴著東珠,皓腕套著羊脂白玉鐲子,如水般清婉的氣質分外契合著這種金尊玉貴的明麗打扮,看起來,更是嬌艷幾分。想到孝敬皇后的孝期就要過去,以后她天天能這么千嬌百媚地出現在弘歷面前引得兒子眷戀,心不由沉了沉。

    眼光從高氏蘇氏幾人身上掠過,沒漏過她們身上的穿著打扮,心想,在對待這些妾侍上頭她倒是個賢惠大方的,罷了。不愿在這喜慶的日子想那鬧心的事,她微笑道:“快起來,怎么帶了她們幾個過來?”

    “她們也都為額娘的壽禮盡了自己的孝心,媳婦也不能貪功,便讓她們帶著自己做的一起過來了。”

    畢竟是弘歷的格格,就算不討熹貴妃歡心也務求不讓她看自己不順眼啊,所以這些女紅不僅是做工分外精細,連款式花樣也是端莊、清雅、艷麗風格不一而足,熹貴妃略略一看,便含笑點頭:“都有心了。來人,搬幾個墩子來。”

    云珠做為皇子福晉是不必向妃以下的嬪妃行禮的,相反,除熹貴妃外在坐的嬪妃都要給云珠行禮,過后,她們自覺地挪出了位置準備給云珠坐。而芙靈阿高露微等人,沒有熹貴妃的特許,是沒有坐下的資格的。

    “奴婢謝過貴妃娘娘。”芙靈阿等人行禮后才小心地坐到繡墩上。

    “額娘,這是四阿哥跟媳婦孝敬的壽禮,恭祝您錦悅呈祥、福壽雙全。”將長長的一張禮單奉上,里面大多就是衣袍女紅,不過前面還是有幾件不錯的精品,其中便有一座鑲了鳳穿牡丹云錦的紫檀屏風,還有幾套款式尊貴典雅的金飾珠寶,都很適合熹貴妃用。

    從壽禮上可看出,備禮的人很用心,貴重卻又不會顯得太過奢華,一切都很合宜。熹貴妃也不會將單子攤開給在座的嬪妃看,示意女官春蘭上前接過、收起,便讓云珠坐下,慈愛憐惜道:“這陣子可累壞了罷,又要準備皇上的萬壽節壽禮,又要準備本宮的,家里頭又是喜事連連的……”

    云珠抿嘴笑道:“這樣的喜事兒媳婦就是多累幾回也是甘愿的,但愿年年歲歲能給皇阿瑪和額娘盡孝才好呢。”

    李貴人等人紛紛贊和,不管心中如何想,這四福晉跟熹貴妃總是不能得罪的。

    熹貴妃頓了頓,笑道:“這孩子就是嘴甜!”內心卻想,這還是不是個傻的,皇上要真活上百歲,那弘歷的好日子可不遙遙無期了?!不過看著淺笑如玉的云珠,轉念又道,這可是個聰明人,怎能不知,想必心中另有打算罷。

    雍正七年京師地動后云珠的表現更是讓她提防不已,那種氣度手腕她心中再怎么不愿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是有所不及的,對于云珠在她跟前的一些表現,也覺得她有時是裝著聽不懂地應付。

    若不是看在玉蘭果和皇上、弘歷對她重視的份上,她也不會強忍著那口氣不能發作。

    劉答應在脆聲笑道:“四福晉秀鐘華閥,行事端方,克孝克慈,可是皇上贊過的,奴婢只希望肚中的孩兒能及上半分就萬分感謝了。”

    雖然住在承乾宮,劉答應受寵之前卻飽受熹貴妃壓制,本就不滿,懷胎之后更是因祿貴人落胎一事防熹貴妃很緊,若不是還有著皇上的幾分寵愛在,只怕難以生存。她本是個伶俐有眼色的,這段時間不著痕跡地討好云珠卻是想著從她身上借力能搬出承乾宮去……

    111、弓刀(下)

    “娘娘,四阿哥來了!”秦嬤嬤進來稟道。

    “哎喲,這才下了朝吧,四阿哥這么快就到了,可見是心念著貴妃娘娘呢。”李貴人趕著拍了一馬屁。

    這念著誰還不知道呢。寧嬪笑吟吟地瞅了一眼云珠,“跟四福晉約好了吧?”

    云珠大大方方道:“自是說好了的,額娘的千秋節,為人兒子媳婦的怎能不慎重。”

    熹貴妃臉上的歡喜又深了些,也不理這話茬逕自對秦嬤嬤道:“快讓四阿哥進來,都是自家人,拘什么禮。”

    弘歷近幾年身上皇子威儀日重,合身的松青色鑲黑貂毛邊錦袍包裹著他頎長的身體,俊逸的臉龐經過時間的淬煉線條越發顯得剛毅起來,狹長的眼眸深邃如淵……尊貴優雅沉穩處是越來越像皇上了,除此,他身上更有著令女子喜歡著迷的氣宇軒昂,那是一個男子處于最有力量年齡段的體現。

    富察.芙靈阿幾人臉上不約而同地浮起桃色紅暈,連蘇寶柔也是眼中閃過迷戀的羞意。

    “兒子給額娘請安。”

    “來額娘這里還這么多禮做什么,春蕙,快扶四阿哥起來!”雖然兒子一進門就給自己行禮,可眼力尚好又全心關注著兒子的熹貴妃還是沒有漏掉他瞬間從云珠身上收回的眼神,第一眼,他關注的竟是富察.云珠呵,果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么。

    寧嬪李貴人等人也不好再待下去了,給四阿哥行禮后便告了退。

    熹貴妃自不會多留,讓秦嬤嬤和夏荷送了她們出去,便親自走下來拉著弘歷的手微笑道:“今天可還有差事?沒有的話陪額娘用晚膳吧。”一邊又轉頭吩咐道:“春蕙,去沏杯熱茶來給四阿哥暖暖身子,不,還是奶茶好了,空著肚子不宜飲茶,免得把腸胃熬壞了。”

    平日在乾清宮是少不了點心的,不過上朝就不同了,就算是皇帝也沒有那時吃東西的。今天又討論一番河道水利的整治進度,效果沒出來,庫銀卻大量地投入,不少大臣開始反對這樣無限制地支出,有的則堅持不能中途放棄,辯論失了依據,有些陷入膠著狀態。所以這時候,他確實感到有些口渴和腹中空空。

    “什么事也沒陪額娘用膳重要,本來就打定主意今天賴在額娘這兒不走的了。”云珠默契地上前跟弘歷一起扶著她走向次間,一起坐到炕榻上。

    接下來的時間,弘歷講他在外頭的一些有趣見聞,逗得熹貴妃頻頻發笑,云珠則是不時地給這娘倆遞茶端點心,然后,不失時機地在弘歷說到某處時便道哪日哪時送給熹貴妃的瓷器或織毯、繡品、吃食就是爺托送回來的特產……

    一下子,連熹貴妃都覺得兒子孝順極了,時時不忘自己。氣氛越發顯得融洽,喜悅。

    弘歷才發現,原來自己不在的時候云珠是時刻都沒忘了孝順自己的額娘啊,什么都緊著承乾宮送,可嘆額娘卻無視她這番心意。也不想想他出門是辦差的,怎么可能到了地兒花時間去逛街買特產孝敬于他來講只有生育之恩的額娘?一些東西也不過是吩咐下人去買,自己關注也只是云珠喜歡的稀罕植物種籽幼苗……不過他倒是記得其中有幾樣吃的是傅恒笑著說要買給jiejie試試看好不好吃,想來收到東西的云珠都以自己的名義送了不少到承乾宮了。

    他自是知道云珠孝順的,只這時一處一處地說出來卻更深刻明白,對她的憐惜和愛重自也更深。

    “眨眼就又是一年了,這孝期也算到頭了,額娘到了這歲數就指著你開枝散葉,額娘好抱孫子孫女。”

    弘歷淡笑,“額娘喜歡抱孫子怎么不早說,把永璜抱到承乾宮養也不是問題啊。”

    “這能一樣么,永璜再好也不是嫡子!”熹貴妃說道,“裕妃好歹還有個永瑛呢。”

    是嫡子就不可能抱到承乾宮養。明明就是嫌棄永璜出生時辰不好,弘歷心里嘀咕著,道:“這不是兒子那兩年去了西北嘛,兒子和云珠還年青呢,不急。”

    難道她就只能指望富察.云珠生孫子嗎?熹貴妃瞄了眼逗著永璜說話的云珠,也不知她聽不聽得到,“云珠是個賢惠的我自然放心,只是這后宅還是雨露均沾的好。”

    “額娘,好端端的講這個干嘛,這還守孝呢。”居然管起他的后宅了,這真是他的親額娘嗎。弘歷惱了,臉上卻不好表現出來,不孝的帽子壓死人啊。

    熹貴妃聞言一堵,是啊,守孝呢,之前皇后沒死云珠也算不上獨寵,她也是皇子格格的身份過來的,在皇家,說句不好聽的,這格格也就比侍妾多了個名份罷了,一樣屬于“妾”,怎么能要求她們的侍寢、待遇與側福晉、福晉相比呢?!

    畢竟不是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也不好迫得太緊,除了宮權外熹貴妃大部份的注意力都放在弘歷身上,自然看出了他此時的不愿多談……或者是不愿她干涉。撫著額際,她輕嘆:“是額娘心急了。你自小聰明,心志堅毅,怎么做你自然是心里有數的。也不知是不是太累的緣故,最近頭有些痛。”

    “有沒有宣太醫看?這都快過年了,您身體吃得住嗎?”

    熹貴妃一凜,睜開眼瞧見兒子臉上關心擔憂的神色,心中一松,勉然笑道,“沒事,就是這幾天歇不好而已。已經讓太醫開了安神湯喝著了。”

    論起權謀心術,熹貴妃實在不夠弘歷瞧的,她的神情怎么逃得出他有心的觀察呢,聽她這么講,他也只能心中一哂,任她去了。端起溫熱的奶茶,他眼神看向云珠,恰好碰上她側首回眸過來,嫣然淺笑的動人神態,心中不由暖暖的,多么心有靈犀啊,他的賽云珠可不是那起子攥權不放的俗人。

    這一年多來他在京城的時間多些,對乾西二所的運行狀態也了若指掌,他的福晉可是個懂得用人放權的主子呢,每天的生活不是曬花茶、做果脯、釀果酒就是刺繡、制衣、練字……趣意盎然得讓自己羨慕。

    “娘娘,晚膳好了。”春桃進來稟道。

    “嗯。”熹貴妃應了一聲,站了起來,對底下低聲說話的蘇寶柔幾人道:“到偏廳去吧。”

    說是一起用膳,卻分了兩桌,熹貴妃、弘歷、云珠、永璜一桌,幾個格格一桌。所有人都秉著“食不言”的規矩,安安靜靜地吃完了一頓飯。

    一個貴妃的千秋節是怎么也比不上皇帝的萬壽節的,深知雍正性子的內務府總管就算想巴結弘歷將千秋節辦得大一點,也是不敢的,一切就按貴妃的規制進行。不過,皇帝即位以來包括已逝的孝敬皇后在內也沒給后宮嬪妃辦過幾次千秋節所以熹貴妃也確確實實是風光了一把,嬪妃第一人的位子是坐得穩穩的。

    進入臘月后,皇宮也開始忙碌起來,不過,熹貴妃依舊手抓宮中大權,云珠也樂得過悠閑的生活,反正孝期將盡,各種束縛講究也都放寬,她便跟弘歷“偷偷”出了幾趟宮,到過履親王府探望很久沒見的履親王福晉,逗逗小大人一樣的弘昆,又回了娘家,兩位哥哥大婚前的各方面禮節如納彩、小定等已開始進行,大婚日期就定在明年的二月十二百花節。

    九歲的明亮早開始讀書習武,性子與他阿瑪傅廣成的端方肅正截然相反,很是跳脫,靈活又不會讓人覺得輕佻油滑,看見云珠依舊親昵,一個勁地圍著她數著她時不時遣人送進府的水果、點心哪樣好吃,他最喜歡哪種,家里人又喜歡的是哪種……

    由其言可推出這孩子素日的觀人于微,對他很有印象的弘歷看見他也忍不住渴望起自己與云珠能夠有一個這樣的孩子了。

    想起懷了孕的珺雅,便想起年紀輕輕已成了郡王的弘晈。年初時弘晈便與中書卓林泰之女西林覺羅氏成婚,只是不知為何,那西林覺羅氏自進了怡親王府便終日郁郁寡歡,到了五月份,甚至病倒在床再起不來……

    若他們夫婦和美云珠倒還可以偶爾上門與珺雅見一次面,現在她卻要考慮起怡親王福晉的感受,最終還是按下了去探望的心思,只讓人帶了不少孕婦常用的膳譜過去給珺雅,知道她與腹中胎兒健康便好。

    還是有個自己的孩子好。珺雅若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只怕怡親王夫婦便要為弘暾這一脈過繼嗣子了。雖說這時代人們對嗣子的要求嚴格,但凡他們有忤逆不孝的言行出現,整個社會家族都會對之進行譴責乃至懲罰,可總歸隔了一層,難以體會那種天倫之樂。珺雅是云珠難得保持了多年交往的閨密,她還是希望她能體驗那種家庭圓滿的幸福的。

    至于另一個交好的兆佳.玉桂也于雍正九年十月底給鎮國將軍的弘鼎生下了他們的長子吉興,小日子過得很滋潤。云珠礙于身份和守孝,三年下來也不過是回娘家幾趟,親朋是很少走動的,不過這些消息卻從沒錯過,每每想起,就會順帶憶起難產去世的赫蘭,覺得世間的緣分真是奇妙。

    只怕是玉桂也沒想過當初一同選過秀的赫蘭,在岫云寺一起拜過觀音殿的赫蘭,會與自己先后成為同一個男人的妻子罷。

    過了小年,云珠便自動地不再出宮,各種祭禮、筵宴,她少不了當當布景板的。忙過了正月初八,云珠便讓蘇寶柔開了臉,敬了茶。

    敬茶的時候,愀然不樂的高露微見云珠穿著她給做的織金綿襖,眼睛亮了亮,心情變化之劇連弘歷也感受到了,等她們告退之后問道:“高氏吃錯什么藥了?”

    從他的語氣就可推斷出,恢復了后宅巡寢的弘歷并沒有戀上高露微的辛苦改變,相反,他對這個女人的戒心更深了。

    盡管用靈力隔了衣服與肌膚相觸,云珠還是覺得不舒服,一回了臥室便將它脫了下來,道:“可能是見我穿了她給做的綿襖了。”

    一件綿襖就值得這么高興,一個時辰下來那唇角都是彎的?弘歷陰謀論了,“衣服沒問題吧?”

    “應該沒問題,你知道的,我身邊的素問靈樞略懂藥理,衣服她們也查了,不然我怎么敢上身……只是,不知為何,穿著還是不舒坦,可能是料子的原因罷。”云珠隨口道,心想,讓高氏自以為得逞,又可為日后的布局補上一筆,多劃算啊,一個時辰的功夫。

    她貼身的衣服向來是細綢或細棉做的,做工極精細,稍有線頭擱衣服上都會覺得不舒服……弘歷想到此處,不免憶起她柔嫩細致的肌膚,心中一熱,笑道:“不過想著討好你,不喜歡就扔掉。”留著當踏腳布他還怕有危險呢。

    云珠親了他一下,給他換上常用的荷包。“好了,趕緊走吧。”不管他夜里在誰屋里留宿,又或半夜就回了外書房歇息,他必是上下洗漱干凈后才回后院與云珠一道用早膳,順道換上當日要穿戴的衣帽鞋飾,才出的門。

    112、孕事(上)

    二月初二,和惠、端柔兩位公主出降蒙古。

    怡親王福晉和莊親王福晉兩人眼眶都是紅紅的,倒是熹貴妃很是松了口氣,這兩位公主只是養女,輕不得重不得,又與云珠交好,兩位親王福晉又得了皇上的諭旨時不時進宮教導兩位公主管家理事等本領,自己做為宮中位份最高又掌著宮務的貴妃實在不好不理會,而親王福晉也不是她能怠慢的,久了自然會厭煩。

    “福晉,蘇格格遣人來報身體有些不舒服。”馮益上前躬著身子低聲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