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雍正喜歡吃荔枝是有名的,在雍正二年的時候福建浙江總督覺羅滿保與福建巡撫黃國材會同謹奏:福建盛產荔枝,將其中小樹結果的荔枝載運船至通州,不會致使官民勞累,亦無需運工,可在兩個月之內趕在荔枝成熟之季抵達京城,上進皇帝。 雍正看了,批道:朕喜好吃荔枝,圣祖皇考先前亦知情,雖然如此,僅是水果而已,并非飯茶,不能充饑,雖可解饞,實與爾等費力,再沿途滋生事端強行、眾人指責議論而分心,實不相符,既然爾等已令啟程,盡量少些,無需多捎。沿途即照爾等私物一般送往,即使有誤以致丟棄,為此朕豈有指責爾等之禮?若爾等均照此辦理,再酌情扔給爾等生路,若少有不便,為此無用之食物之緣故,朕豈有損害名聲之例乎? 可憐地,吃個水果也要戰戰兢兢、考慮眾多。 而到了冬天,能吃的蔬菜和水果就更少了。悲催的是,羊、豬、雞、鴨等rou類是大大的有,每頓都有,每次都讓喜吃素淡的雍正一看就飽。 所以說,云珠的愛好實在是成就了他不少口福,而從不委屈自己的弘歷就更不在話下了。 “一些果樹苗?!痹浦榭粗N在盆子里只勉強維持了生命的樹苗果苗,想著怎么給它們點活力,便對弘歷道:“你先去洗漱,我先看看哥哥們都給我帶了什么?!?/br> 郭嬤嬤和素問等人早為兩人備好了換洗的衣物,弘歷點了點頭,自去了。今天他也受了點沖擊,洗個澡理下思緒也好。 云珠打開兩個箱子,一個箱子里面裝滿了打磨過的各種寶石,如祖母綠、紅寶石、藍寶石、貓眼石、鉆石、水晶等,最小的有拇指大小,最大的有半尺見方,還有一些未經琢磨過的原石,云珠想了想,將它們一古腦收進了空間里。 另一個箱子滿滿放的是各種各樣的種子,全部用油紙包著,上面寫著它們的名稱:有開心果、大榛子、碧根果、無花果、椰棗、橄欖、葡萄柚、棉花、面包樹的果籽、釋迦果(又稱番荔枝)、咖啡豆籽……還有幾十顆還保持著濕潤的山竹種子,云珠又驚又喜,山竹的種子從開始種植要七至九年才能第一次結果,它的成長溫度要求也高,無法在5c以下37c以上生存,別的地方她不敢說能種植成功,可空間卻是可以的,時間也不用那么長。 想了想,她將種子分成兩份,一份放到了空的鐵皮箱里。接著又從空間的水池里舀了水分別澆灌到盆栽上。 從浴間出來,弘歷看著云珠還在對那些種籽果苗愛不釋手地翻來看去,十分嫉妒,將她拉了起來:“爺每回出差也給你帶了許多種籽回來,怎不見你這么歡喜?!”回了富察府就把他丟一邊了,實在讓人可氣。 云珠好笑又好氣地親了下他的下頜,道:“怎么會不歡喜?因為它們我才知道你對我的一番心意,出門辦差已經很辛苦了,還特意去搜尋那些。只是這些畢竟不是大清本有的,新奇些,我的壓箱銀子可大部份都花在這兒呢……我想,要是能找到像玉米、土豆、蕃署那樣對百姓有益的、可解決溫飽的吃食,那就太好了?!?/br> 蕃署、玉米早在明末就已經廣為種植,而土豆也早在順治、康熙朝就已傳播到中國,因為它很適合在糧食產量極低的高寒地區生長,因此也只在內蒙、山西、陜西等北部地區普及。弘歷這些年對民生了解愈深,對這些作物也大略有了認知,一聽,就覺得大有道理。 他跟雍正的想法一樣,覺得云珠大約得得天眷顧,在種植方面有些神奇的運氣,這滿京城也不是沒有勛貴眼紅她那些盛產鮮果蔬菜的莊園,只是別人再怎么從選址、耕作步驟上處處與她相仿,那生產出來的蔬菜水果質量數量都無法與她的相比,更別提那些只適合在南方生長的果樹了。 只是,效果還是有的,現在冬天京城大部份的人也都能吃上新鮮的蔬菜了,不像以前,最多也只是窯藏的大白菜、蘿卜及各種腌菜干菜。 “可是這么多的種籽你要種到哪里去,莊子?你也不可能時時出去……”他攬著她,為她不能盡興于自己的愛好而覺得有些內疚,嫁給他,她是不是放棄了很多?雖然她有了更尊貴的身份地位,但他知道這并不是她看重的。 “人生哪里有十全十美處處順意的?我只挑自己喜歡的在家里種上幾棵就是,其他的交代莊頭管事們去做就好,成功了固然可喜,失敗了也是正常?!?/br> 弘歷失笑,他的賽云珠,心態總是這么好。相比起來,自己仿佛更多愁善感了,好在也只是于她有關的事情上,他是甘之如飴。 “好了,快去洗澡,完了早些安置,我看你明天還有的忙。”別以為他不知道,運回來的十幾船東西,里面有好大一部份都是他的親親福晉的,真不知她當初哪來那么大的自信,一下子就投那么多的銀兩。 哦,云珠也想起來了,“那些就交給我們四阿哥處理了,妻子有事丈夫服其勞嘛,我還要處理這些東西呢?!彼龑δ切╇s七雜八不感興趣啊。 笑得這么甜,一看就知道想躲懶。 弘歷瞪了她半晌,有些無力道:“你不想要那些東西當初投入那么多錢干什么?”各種香料、洋鏡、鐘表、金鉑、水晶、犀玉、寶石、象牙、鼻煙壺、多啰呢……及各種造型精美的金、銀、銅、牙雕等擺件,敢情那些東西還比不上眼前這堆子花草種籽???要知道它們之間隨便挑一件賣出去也是萬兩銀子的數,有些精品甚至能賣到十幾萬兩啊。 “那些銀票留著也是廢紙,換成銀子只會壓壞我的箱子,礙地方。拿出來當然是為了支持哥哥出去見世面,還有換這些東西了?!彼噶酥竷蓚€裝滿種籽的箱子還有幾盆樹苗。 無語。 “要不,你讓皇阿瑪找人處理?”她微蹙了下眉,“還是不要了,咱們名下不是有幾間(全國各地)專賣洋人物件的店么,將東西送那得了。嗯,先挑些好的收起來,等萬壽節、千秋節的時候孝敬皇阿瑪還有額娘?!?/br> 服了她了,他無奈道:“我明天會去處理的?!?/br> 云珠點了點頭,果真是沒再管這事。她是真的不缺錢,陪嫁的莊子年年給她賺進不少銀錢,雍正和弘歷又極大方,吃她用她孝敬的東西總會變相地補還她豐厚的賞賜,至于她自己對下人的賞賜?她自己每年的俸例都花不完,更別說乾西二所的外庫內庫隨她用了。 做為后宮位份最高的熹貴妃鈕祜祿氏隨著她執掌宮中大權的時日愈深,她對前朝后宮的消息便愈發的靈通了,幾乎是云珠她們出宮沒多久她便收到了富察一族子弟從海外率領船隊歸來的消息。 聽說有二十幾艘船的奇珍異寶。 她又是嫉妒又是心動,不知云珠此次回富察家能得多少好處,她又會不會孝敬自己幾件?!“再去仔細查查,看那些東西是不是真的全都是富察家的?” 若真是富察家的,只怕他們要分一些好處出來穩住京中其他眼紅的勛貴吧? 到了傍晚,令她愕然、震驚的消息來了,那二十幾艘海外貨物有一半是皇上的,而領頭的人是一名漢人,叫陳弘毅。 陳弘毅?不曾聽過。這么重要的事皇上怎么可能會委派給一名不在旗的漢人呢,也不是朝廷命官。正當她心有疑惑時,她的哥哥伊通阿匆匆派了人進宮來跟她說,那陳弘毅分明就是“已逝”的弘時! 這么快就來通報消息,看來京中不少人都在盯著富察家的這支船隊。 熹貴妃有一瞬間覺得頭腦無法運轉,她僵硬地頓坐在玫瑰椅上,執掌六宮以來睥睨的心仿佛被澆了盆冷水。原來很多事并不是自己所看到的那樣,弘時并沒有死,他也并沒有讓皇上厭棄,那么在未來的某一天他是不是還會回到他皇三子的位子上? 難怪皇上要將芷馨公主記到齊妃李氏名下,他根本就不止是為了芷馨,他還是為了齊妃為了弘時! 皇上到底還做了什么事,還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算計不到的? 弘時沒死,那弘晝呢?皇上真的是一意在培養弘歷嗎?她不敢肯定了。 “主子不要擔心,就跟當初先帝復立廢太子為儲君一樣的結果一樣,這大清還沒有立‘已逝’的皇子為儲君的例子。”秦嬤嬤在旁邊說道。 “對,你說得對?!膘滟F妃慢慢地鎮定了下來,這兩年因權利而有些昏頭的腦袋也清醒了不少,“你去通知高嬤嬤,先將那些計劃停下來吧?!?/br> 秦嬤嬤有些詫異,遂應道:“是?!?/br> 這真是意外之喜。在秦嬤嬤看來,主子目前已是宮中位份最高的,沒必要對這些低品級的嬪妃出手,只需穩住自己就行了,當今圣上精明無比,有時是做得越多錯得越多,孝敬皇后不就是明擺著的例子嗎。 106、百般紅紫斗芳菲(上) 熹貴妃的通知慢了一步,景陽宮的祿常在董鄂氏在喝了一碗烏雞湯后昏迷不醒,等下人回報裕妃,請了太醫匆匆趕至,她懷了五個多月的胎已生生落掉了。 是個小阿哥。 雍正聽后大怒,訓斥了裕妃照管不力后才問蘇太醫:“祿常在前兒的請安脈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昏迷并落胎,莫非是雞湯有什么問題?” 裕妃耿氏心中暗恨,入得景陽宮的食材她都有命人檢查過的,還會有什么問題?祿常在出事,便少一個爭寵的對象,也消滅了一個弘歷的潛在對手出手,更能打擊自己和弘晝,這種一箭三雕的買賣想想也知道是誰了。而且,能將手伸進她這里的,除了熹貴妃還有何人?! 蘇太醫在太醫院以擅長婦科聞名,但對其他的科目也并非不拿手,已經在第一時間檢查了雞湯,便稟道:“皇上,這雞湯沒問題,請容奴才再檢查一番?!?/br> 景陽宮小廚房里的吃食、食材都沒有問題。最后,又轉到了祿常在屋里的衣服、熏香、胭脂水粉上頭…… “皇上,這盒唇脂的香味似乎含著淡淡的夾竹桃花的味……臣無法下定論,可否請孫太醫來確認一下。” 雍正準了,問道:“這夾竹桃的花似乎含有毒?” “是?!碧K太醫躬身回道,“這夾竹桃喜溫暖濕潤的地方生長,也稍耐寒,葉綠花香,花開甚美,花期又長,宮中不少地方都有栽種,其莖、葉、花朵都有毒,葉及莖皮有劇毒,可入藥煎湯或研末,可用于強心、定喘、癲癇等癥,卻要慎用。” 這時,孫太醫已隨著傳令太監趕來,聽了雍正的話后接過那小盒唇脂,仔細聞了好一會兒才稟道:“回皇上,這盒唇脂里確實含了微量的夾竹桃的花汁,因里面又摻雜了其他花的香味所以嗅覺不敏感的人是很難辨覺出來的,觀這唇脂的量祿常用的時間并不常,往日沒有抹了唇脂后立時飲用湯水,影響緩慢,這次是用了雞湯,那唇脂里含的毒素跟著吃進腹中,這才——”以下的話不用再講了。 “好、好?!庇赫湫?,“這唇脂乃內造專供后宮嬪妃采用,居然能讓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摻了這些害人的東西進去,這總管內務府的大臣和管領們是干什么吃的……給朕查,朕要知道是哪個吃了熊心豹膽的敢謀害皇家子嗣?!?/br> 熹貴妃坐在承乾宮不住慶幸,在知道了高嬤嬤已經下手的事后她當機立斷讓她將事尾處理干凈,這時知道董鄂氏落掉的是個男胎后心中那點子懊悔也沒了。 雍正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熹貴妃鈕祜祿氏這段時間暗里為難了三個懷了孕的常在在他看來很正常,從小在宮闈中長大的他自是知道要在宮中過得好就得爭,他不會天真地覺得自己就能擁有一個安穩的后宮,所謂的沒有波瀾、平穩,不過是在嚴厲地治理敲打之下,他不想自己的子嗣再夭折于婦人間的爭寵之中,卻更明白,若是他們的母親不能在懷著他們的時候就護著,還能祈求他們出生之后可以平安長大?! 他會給予一定的保護和便利,但懷了孕的嬪妃也要有自保手段才行!做了十來年皇帝的雍正已經漸漸地明白了這個道理,正因如此,他看著自己的兒子在不斷的磨煉中慢慢地成長才更明白了何以成鷹在訓練小鷹時一次一次將它們推落懸崖,不這樣雛鷹如何學會展翅,最終成為天空霸主?!什么都需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太長的熬煉使人瘋狂,太短則讓人不夠成熟。他的皇父康熙磨礪兒子太過,導致晚年兒子奪嫡激烈嚴重影響朝政,而他則差點因為自己受過的苦而走向另一個極端什么都替兒子做完…… 鈕祜祿氏會出手他不意外,臥榻之旁不容他人酣睡,何況手中權利地位,威脅自然要在萌芽中減除。凡人誰不如此?!只是,這種事做多了他會不喜歡,特別是他的子嗣稀薄?;蕦m中的女人,不,應該說皇家后宅的女人永遠不明白一個道理,盡管皇家有“子以母貴、母以子貴”說法,可子嗣和女人在他們的眼中永遠是分開看的,他會因為看重弘歷而抬舉鈕祜祿氏為貴妃,卻不會無底線地永遠容忍,就像已然薨逝的皇后一樣。而兒子,卻永遠是他的兒子,體內流著他愛新覺羅家的血。 這一次的敲打,熹貴妃這兩年手中大力發展出來的勢力大部份被剪除。 弘歷和云珠回宮就聽說了這件事,弘歷無聲地嘆了口氣,他不知他的親額娘怎會出這種昏招,皇父年過半百,自己羽翼漸豐,就算有嬪妃再誕下皇子又能如何,十幾年后他們長大成人依舊不會是他的對手,何必白白惹得皇父厭棄。 終究不是大家子出身吧,眼光心胸不夠長遠,以前有皇額娘在前面頂著,有皇阿瑪和自己暗地里地護著,便顯不出來,如今后宮之中她位份最高,又手掌宮中大權,行事不免就漏了幾分……比起雍正七年京師地動時云珠的倍受稱贊,高下立現。 可惜,額娘就算是有云珠這么好的兒媳婦也是不愿意依賴的,相反,她會因這種差距而更加不喜云珠。想到這里,弘歷便郁悶得不行。雖說自小沒養在額娘跟前幾日,可孝心他還是有的,畢竟是自己的生母,然而,自己抱有的“母慈子孝”美好向往的母親卻漸漸在磨滅他的這種感情。 唉。 “不如,去給皇阿瑪請罪吧?!痹浦閷⑹指采纤?,微笑地睇著他。“不止是你難過,皇阿瑪心中也不太好受,祿常在腹中的胎兒都快六個月了,聽說是個阿哥呢?!?/br> 弘歷在宮中也是有人手的,但這些年他的精力大多放在外朝,放在差事上頭,宮中的勢力還是當初雍正交給他的那些,可以說他能在宮中運用雍正的一部份力量,完全屬于他自己的核心力量卻沒有發展壯大。而他的這種行為是符合雍正心中期望的。祿常在出事,明顯就是有人動手,怎么可能不查?無論是雍正或是弘歷都不可能允許宮中有其他勢力存在,如果不是熹貴妃動手的話。 宮中沒有其他勢力是好事,但調查的結果盡管沒有證據,他們也確定是熹貴妃下的手了,這也讓他們心中涌起淡淡的失望。 弘歷的調查沒有隱瞞云珠,該知道的她也知道。而他們能知道的事實雍正會不清楚? 弘歷點了點頭,握著她的手。 他的瑪嬤德妃、他的皇額娘烏喇那拉氏、當年的敦肅皇貴妃、他的額娘熹貴妃……這些女人,或者溫柔慈藹或端莊賢惠或者才貌雙全或者恭順溫良……然而卻在內宅的爭斗中在權勢地位的迷戀中慢慢地丟失了她們身上的閃光點,變得面目模糊,他真怕,有一天他想要緊緊擁抱在懷、一生一世到老的云珠也會變。 有時候只要相互信任,坦誠不但不會是傷害,感情還會更親密,例如雍正和前去請罪的弘歷。 他的“請罪”也是直白,是熹貴妃做的,做為兒子他不能指責母親,所以他來請罪,“……對不起,皇阿瑪?!?/br> “你起來吧,你額娘是你額娘,你是你,她做的事怎么能怪到你頭上?!庇赫f道。 事實上,自古以來牽連之罪多不勝數,尤其是在皇家。 父子倆心知肚明,不過弘歷一來,雍正也知道弘歷不會將這話放在心上,有時候話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行動。感覺,另外一種比信任更深的感情,理智、清明至于冷血,他們能更理解對方的心態。這一瞬間,弘歷忽然無比清楚,就算額娘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來,皇父也不會放棄他這個兒子的,之前他只是隱隱有這個感覺,現在他則是十分把握。 這種陌生的感情令他有些激動,眼眶微濕。這個一開始令他敬畏、覺得冰冷、陰沉甚至有些無情暴虐的父親,像幅豐富的畫卷,慢慢地讓他品味出很多讓他感動的內容來,而他一開始覺得慈愛的生母,卻像個膺品,經不住時光的考驗,讓他覺出不少缺陷,漸漸有些失望。 如果有另外的穿越者,云珠不知那人是否也跟她一樣,在靈魂深處,仿佛有另一個自己憑風而立于蒼穹,無比清冷,無比深刻,偶爾出現,看透這世間的糾葛利益,直指節點。別的皇帝或者會將母與子的關系放到一起衡量,雍正是不會的,他與其生母德妃的恩怨讓他痛了半生,因此也受了不少委屈,定不會讓自己的兒子也跟自己一樣,生母的好沒得半分卻承受了不屬于自己的苦頭。 “皇阿瑪?”弘歷看著神情淡定的皇父,他不難過嗎? 雍正很喜歡自己的兒對自己坦誠無偽,他也愿意去信任自己的兒子,父子之間搞得像先帝晚年那樣也太慘了,當然了,他自己也是吃過了弘時的一次教訓。 “朕自小生長于皇宮,看了不少宮中女子的爭斗,別看你皇瑪法兒子多,其實早夭的、還未出生便流掉的……更多。朕與你皇額娘大婚,開府,一路做到親王,外面的人皆道你皇額娘端莊賢惠,府務理得井井有條,朕也信任她,畢竟當初與她在宮中彼此扶持,一路走過來的……可到后來,朕才知道,朕的子嗣這么稀薄少不了她這個這功臣,還有朕的額娘,你的瑪嬤德妃也功不可沒?!闭f到這里,他唇邊浮起一絲冷嘲,“有人在的地方就有利益糾葛,何況皇家的女人索求更多。對著你時溫柔、嫵媚、善良、天真,背地里哪個不是心思深沉手段狠辣?弘歷,有一個重感情、對家人好卻又心性淡泊、有手段的嫡福晉是你的福氣,好好珍惜。以后也別小瞧了身邊的女人。你額娘雖然讓朕失望,可祿常在自己不夠謹慎也是她護不住孩子的原因,朕本以為將她安置在景陽宮有裕妃照看著該無事了,結果……此事以后不必再提。” 弘歷默然,心中思潮起伏。 比起皇父,自己確實幸福多了。至少,額娘不會對自己的兒子下手;至少,自己還有云珠,還有對自己殷殷教誨用心栽培著自己的皇父。 晚上,摟著云珠躺在床上,弘歷將雍正的態度告訴云珠,感嘆道:“這后宮女人爭斗的手段真是防不勝防,以后,以后你一定要當心?!币稽c都不避諱使這種手段的人正是他的生母熹貴妃。 “是啊,居然能想到將夾竹桃的花汁弄進內造的唇脂里,這心思實在巧妙。那唇脂本身顏色就艷紅,多幾滴紅色花朵揉出的汁液是看不出來的,而內造的唇脂本身帶有各種花香,恰好可以掩蓋夾竹桃的花香……這樣的手段即便是浸yin醫術幾十年的太醫也難以一下辨聞出來,何況是普通人?!?/br> “你呢,可以嗎?” “難說?!痹浦槲u了下頭,“我五官比別人稍敏銳些,可太過復雜的氣味也是聞辨不出來的,像我們這種八旗貴女其實在出嫁前都受過管家理事、女紅、才藝及一些醫食上的訓練的,為的就是防備內宅陰私。不過我朝女子早些的十三、四歲,晚些的十六、七歲就出嫁,又要學習各種規矩,妝容打扮,在醫食上所能花費的時間實在有限,最多也是知道些食材相克、熏香及兇險藥材?!彼园似熨F女嫁人身邊往往都會有經驗豐富的陪嫁嬤嬤。 “天生萬物,食材既有相克、禁忌之處可被人利用來害人,那花草植物又怎么會沒有……”他苦笑,只是有些接受不了作為常見的觀賞植物,夾竹桃竟一身是毒,什么人都可從它身上取得毒汁來害人。 “那是自然,藥材難道不是花草樹木那來的?!”云珠失笑,慢慢地又斂了笑容道,“我們也不能因噎廢食,食材也可用來調理人的身體健康,藥材也能用來醫治人的病痛,夾竹桃用好了也是良藥?!?/br> “你說得對?!彼裆哉?,目光森冷,道:“那些助……的奴才,發現了就該嚴懲!”他的親額娘他是動不了,可那些敢出手的奴才就該千刀萬剮。易地而處,他決不容許有人朝他和云珠的孩子下手。 至于其她女人的孩子,他的態度或許會跟皇父一樣吧,宮中對懷孕的嬪妃有著各種照顧,有了孩子氣的嬪妃在待遇上更是比無子的好,這樣的條件還活不下來自然是他們的額娘無能了。 107、百般紅紫斗芳菲(下) 八月十五中秋夜,月如銀盤,人間無論貧富貴賤,都合家團聚在一起賞月、吃月餅。 清宮有祭月之俗。祭月的地點在御花園,園內東向立一架屏風,屏風兩側擺有雞冠花、毛豆枝和鮮藕;屏風前面設一八仙桌,桌上擺一特大月餅,周圍再綴以糕點和水果類,做為祭月供品。 皓月初升,御花園中涼風習習,裕妃齊妃等宮中嬪妃、五福晉吳扎庫氏,和惠、端柔、芷馨三位公主還有永璜、永瑛看著云珠向月神行禮,祭拜。 她身穿一襲淺黃色素緞旗裝,領口、袖口、下擺鑲了三分寬月白色繡銀色蘭花紋欄桿,外罩一件銀白色素花提紋鑲白狐毛邊馬甲,柔亮的秀發在腦后梳了精巧的小兩把子頭,多的秀發堆到頭頂盤了個髻,用一支約七公分長的細長碧玉扁方簪住,扁方左邊為針型,右邊卻雕著鳳首,嘴銜一顆明晃晃的拇指大小的東珠,與她耳上綴的明珠墜子相照映,在月輝下,愈發顯得她肌膚細膩如雪,人如珠玉生暈,雅極美極。 宮中祭月俗禮,向由皇后主持,自雍正七年孝敬皇后薨,雍正八年、九年這個俗禮都是由云珠主持祭拜,這一點,尤其令熹貴妃心中膈應,使她越發看云珠不順眼。 沒有皇后,這宮中自是她熹貴妃位份最高,一應禮節都該由她掌控主持才能彰顯她的尊貴地位,怎么反越了她讓云珠一個小輩去主持呢? 皇上顯是年老昏聵了,難怪以前皇后看云珠不順眼。 ——熹貴妃完全忘了皇后在時雍正命云珠跟在皇后身后學習一應祭禮典儀時她對兒媳婦能夠打壓威脅到皇后的那種暗喜了。 她也不想想,其他的筵宴典禮都還是她出面主持的,只是考慮到月亮屬陰,及云珠極其特殊的命格,所以雍正才讓云珠主持祭月,不想仍是讓熹貴妃給惦記著了。這只能說,人心是永遠都填不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