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抽簽?瓜爾佳氏和馬佳氏聞言心動,來到岫云寺肯定是要抽簽的,若是不好也能快些許下愿,以保平安。 瓜爾佳氏給傅恒求了一支簽:出入營謀大吉昌,似玉無瑕石里藏;若得貴人來指引,斯時得寶喜風光。 恒實律師在一旁接過一看,道:“此卦石藏珍寶之象,凡事稱心大吉。”說完,馬佳氏也得了一支簽,云珠接過一看:當春久雨喜開晴,玉兔金烏漸漸明;舊事消散新事遂,看看一跳過龍門。 這是給二哥傅清求的簽了,云珠轉手遞給恒實律師,道:“大師請看看這支。” “此卦久雨初明之象,有災無危,遂意榮歸。” 瓜爾佳氏聞言,臉上緊張之色頓去,兩個兒子在西北戰場,傅恒雖是她嫡出幼子,心里更得她疼愛,可傅清也是在她跟前長大的,她也關心他的安危。 “有災無危……”馬佳氏念了兩次,心中松了口氣,綻顏道:“平安就好。”轉頭問云珠:“姑奶奶不給四阿哥求一支?” “春和與他一處,自是一好同好了。”弘歷出行前她已經在薩滿那里求了個平安符給他了。 “求一支安安皇后娘娘、熹妃娘娘的心也好。”瓜爾佳氏將簽筒塞給她。 也是,特特求了旨出宮來上香的,總不好兩手空空地回去。云珠對于拜佛抱著無可無不可之意,接過簽筒閉目跪在蒲團上,她默念著“保佑大清”搖了兩下,筒里掉下一支簽,她撿起來前后翻看:時行運遂不須愁,一到桃花皆自由;果然淵內龍飛躍,脫俗超化始出頭。 “施主問的什么?”恒實律師問道。 怎么不是直接解嗎?云珠詫異地瞅了他一眼,也不隱瞞:“問西北親人、戰事。” 恒實律師含笑道:“求得此簽者,正處運勢交接關頭,一旦躍過,就會超丹脫俗,有大作為,正是否極泰來,遇事大吉之象。問簽者,心懷家國善道,則貴不可言。” 瓜爾佳氏臉色微變,女兒身為四阿哥嫡福晉,將來自是“貴不可言”,卻不當這時說出來。云珠若有所覺地睇了她及馬佳氏一眼,莞爾道:“我本是替皇額娘她們問的。” 瓜爾佳氏想起方才自己勸女兒抽簽時說的話,心中暗舒了口氣。 “我看天色還早,不如再走走,看看寺中美景,也不白來一趟,額娘姑奶奶覺得如果何?” “幾位施主不如先用齋飯?” “有勞大師了。”云珠看了看瓜爾佳氏,輕輕頷首。 恒實律師吩咐了小沙彌下去準備,出了觀音殿還是順路帶著她們去了西側龍王殿前看那石魚。石魚長約十七米,有三百來斤重,看似銅,實為石,擊之可發五音,傳說是南海龍宮之寶,龍王送給玉帝。后來人間大旱,玉帝送給潭柘寺消災。一夜大風雨時,石魚從天而降,掉在院中……據說石魚身上每個部位代表一處區域,哪里有旱情,敲擊該區域代表部位便可降雨。 “真的會下雨嗎?”馬佳氏身邊的一個丫環問道。 小丫環十三、四歲的模樣,可能剛從二等丫環新上來不久,馬佳氏有點尷尬,身邊的嬤嬤就瞪了那小丫環一眼,“真有這么靈驗,大清還會有旱災這回事?!”這澇災旱災好點的幾年一次,壞的年運是年年發生,大家戶里買來的丫環奴仆多是因災情家里過不下去才走的這條路,老百姓對這些詞是耳熟能詳。 這下輪到恒實律師面色有些窘了,“這個,現在寺中的石魚是后來制的,原先的早損于戰火中了。”這是人造的,不是原來的龍宮寶,所以不靈驗是正常的……汗。 云珠笑了笑,普通百姓最愛這樣的故事,不過這石魚有了佛印,拜的人多了,寄托了千萬人的意念,未嘗不能將祈雨之意上達天(龍王或玉皇大帝)聽。只是,神仙們有沒有空來行雨或者能不能來行雨又是一回事了……得了玉蘭樹留給她遠古記憶,云珠比任何人都明白,就算是神仙圣人,也有躲不開的劫,也有爭奪之事。 況且,從洪荒破碎時起,仙凡便已殊途。 石魚身上的鱗片、鰭紋都被摸得棱角模糊了,它受歡迎的程度估計還超過殿里的龍王爺。云珠心中一動,凝神一看,這石魚潔白潤滑的身體竟隱現水潤蒙澤之象,難不成康熙爺用金鏈鎖鴟吻當真不是一時眼花,而是這些器物天長日久聞香聽經,又集聚了千萬人的意念而真有了靈識? 她不由上前,也學著馬佳氏的模樣,將手摸向魚頭。手一按上石魚,一股至軟至輕似薄紗又仿佛泊泊然水流般清潤的東西倏忽被攝進了體內,云珠抬起手,端詳著顯得更為瑩潤白嫩小手掌,有些黑線,玉蘭樹啊玉蘭樹,你到底又將什么東西吃下肚了?!將目光轉回石魚,那使魚顯得更鮮活靈動的水潤之色好似降了水少,除此沒什么變化。 一旁觀注著的她的恒實律師佛法修為在二代弟子中算得上翹楚,慧眼通透,可畢竟年青,他想不透其中的關鍵,卻察覺,這位四福晉剛才摸了石魚一下后身上閃過一層水光,整個人似乎如水般明秀不少。她身上陵光神君的氣息似乎濃了一點。 第一次在愛新覺羅皇室中看到這樣的人……他有些興奮,又覺得奇異,想到雍正五年七月那次傳得紛紛揚揚的天降神瑞,有鳳來儀……莫非正應到了眼前這位皇四子的嫡福晉身上?真是奇妙。 79、岫云寺遇故(下) 回了落腳的庭院,吃了頓美味的齋飯,蔡嬤嬤和青岫等陪著瓜爾佳氏在房里休息,馬佳氏則拉著云珠等人則略作了休息后在小沙彌的引導下繼續逛了寺中幾處有名的景點,如塔林、金代詩碣、毗盧閣等。 站在毗盧閣上遠眺,寺院遠山盡收眼底。 眼前殿宇嵯峨,整座寺院香煙繚繞,透過青煙,幡幢微蕩,遠山清涼朦朧,如置仙境。馬佳氏嘆道:“真美!”她每次來,都喜歡在這里觀景。“要是明仁和他阿瑪也在這里就好了。”她如此想著,眼前優美的景色立時變得有些索然。 站在她身邊的云珠則望著千山拱翠心中一陣可惜,要是能游山就好了!眼看大好山巒近在眼前,那里花繁草盛,松柏楓林如波,不知衍生了多少山珍在里頭……自己卻不能將它們收集到自己的空間里,哎。 十幾年養尊處優的生活及心性的沉潛煅練仍不能徹底將上一世的烙印抹去,她那小倉鼠一樣的收集吃食的慣性只是換成了更有利于空間發展的植被罷了。看到大好河山就心動……可終究也只是心動。 昏頭的行為,她不會去做的,流浪無依的生活她也已經過夠。說起來,她有著極為關心愛護她的家人,從小時起,她想到的沒想到的,他們通通都給她辦到了,即管是現在她貴為皇子福晉,對她忽然興起收集稀罕果苗種籽的行為愛好不但不會說她“玩物喪志、有失體統”甚至還借著她生辰等機會將自己尋來的給她送進宮…… 人生總是不能盡善盡美的,把握已經有的,努力去經營自己想要的結果,便夠了。 “等來年四月玉蘭花開,姑奶奶一起來這里賞花吧。”馬佳氏說道。 “嗯,到時叫上明亮明仁,一家子熱熱鬧鬧地一起來。”云珠莞爾,她這位二嫂有時興致來時便會樂呵呵地出一些主意,云珠雖知來年這戰未必打完到時只怕都沒什么心思來賞花還是應了。 從毗盧閣下來,兩人順著大雄寶殿一路出去,待到天王殿時,忽聽有人喊道:“云珠jiejie?” 云珠停步側首望去,一位梳著烏亮大辮子、頭上戴著支珊瑚綠松石珠花,身穿粉紫色云錦旗袍外罩紅色比肩褂的少女正婷婷站在彌勒像下瞅著自己,笑逐顏開小跑過來道:“果然是jiejie,我還怕自己看錯了呢。” 是兆佳.玉桂!云珠開心地拉著她:“好久不見了,好似長高了一些,也變漂亮了。” “是么?”得到肯定,她高興地轉了轉身,抬了抬小巧的下巴,“我額娘也這么說呢。”選秀時她才剛剛夠上選秀的年齡,臉上的嬰兒肥未褪,身量也是小巧玲瓏的,在一眾高挑的八旗秀女里矮了人一截似的,沒少被嘲笑。“不過,還是沒有云珠jiejie美——”她羨慕地望著一身水綠色素紋提花旗裝的云珠,只覺得她似乎比選秀更漂亮了,尤其是那身清雅嫻靜的氣質,有如枝頭裹著綠萼含苞的白玉蘭,高貴脫俗。 “玉桂,這是——”一位三十來歲、穿著寶藍色旗服頭戴五蝠銜珠簪,耳綴赤金點翠耳環,膚色白皙,長相與玉桂極相似的婦人走了過來,身后還跟著一個嬤嬤、丫環。 “額娘,你來,這就是我說過的富察.云珠jiejie。”玉桂拉著婦人的手嬌聲道,“云珠jiejie,這是我額娘。” 云珠發現在宮外的玉桂顯得活潑又嬌憨,言語間眉眼靈動,比選秀時更為鮮活可愛。 “啊?”本來就覺得云珠渾身氣韻清雅中透著難以言喻的高貴,聽女兒這么一說,她立時省起了這是什么人,忙拉著玉桂行了個禮道:“烏蘭.塔娜見過四福晉,實在失禮了。” “夫人快請起,此乃方外之地,不必多禮。這是我二嫂,馬佳.尹蘭。” “你好。”烏蘭氏和馬佳氏友好一笑。 瞪了眼朝自己悄悄眨了下眼的玉桂,云珠瞧出她對自己的態度并非裝出來的,心里也有些高興,“夫人帶玉桂來禮佛?” “是的,她阿瑪跟著大軍去了西北,所以來上個香。” 云珠正要說什么,就聽殿門口處又傳來一聲驚呼:“云珠?呃,給四福晉請安,四福晉吉祥。” 云珠無語地看著腹部高高隆起的巴林訥穆.赫蘭,心想,大清這次舉兵征伐西北,自己打著關心昔日朋友的名頭跟弘歷打聽才知道,原來察哈爾抽兵赫蘭的父親布坦“生病了”,也不知好了沒有? 弘歷可是知道赫蘭的小心思的,本就對她沒什么好印象,現在她父親做為察哈爾總管居然臨陣退縮,簡直……不堪大用! 他氣氣哼哼地跟云珠說了一大堆,意思是這父女就不是扶得上墻的,以后少跟她們來往,免得被氣到云云。云珠知道他是為自己著想,也不跟他頂,只道:“就是隨意問問,選秀后我可沒再見她了。” “以后遇到了也不用理她!”弘歷冷笑。弘鼎娶了這個女人算倒霉,不僅身邊的格格通房被處理了個干凈,連政事上都沒能得到半點助力,這布坦皇父現在放著不管,等戰事一定,保準被清算。弘鼎若不想事后被連累,就得上戰場拼一把。 “免禮。”云珠眉宇舒泰地隨口問道,“幾個月了,怎么還到這里來上香?” “五個月了。”赫蘭撫著高聳的肚子,眼底閃著得意的光芒,雖然弘鼎只是一個三等侍衛,可再落魄也是個宗室,等這次立了戰功還怕不能封個將軍貝子的?再者,整個府里就自己一個女主人,那可是別人比不了的。“聽說這里的香火好,來拜拜,保佑能一舉生個小阿哥……”明媚的大眼若有似無地瞄向云珠的腹部。 旁邊的馬佳氏瞧得清楚,心中一怒,她最是清楚婚后長久不孕對女人的壓力,這女人居然敢在云珠面前放肆,暗譏云珠至今無孕?!冷笑一聲道:“巴林訥穆總管還好吧,聽說他病了?我還以為福晉是來給自己阿瑪消災的呢。” 李榮保之前也是察哈爾總管,因病致退。這巴林訥穆.布坦是他之后升上來的總管,卻在大清出兵征戰西北的時候“病了”,其中原因大家心知肚明。有趣的是,兩人的女兒一個嫁給了皇四子,一個也指給了宗室阿哥做福晉……命運是奇妙地相似又高低截然不同。 “噗!”玉桂忍不住笑了出來,被她額娘瞪了一眼,拉著她向云珠告退繼續上香去了。這種宗室貴婦的爭鋒,她們這些小官小吏的家屬還是避開些的好。 赫蘭臉陣青陣白,心中氣惱不已。她事先并不知道父親會做出那樣的事……送信回家一問才知是父親身邊新納的姨娘哭訴,情深不忍分離,肚子里的孩子不能一出生就沒有阿瑪等等……明擺著是怕布坦一上戰場,她肚中骨rou不保,她自己被大婦打壓淪落塵泥。偏偏她父親居然答應了不去西北。 什么腦子! 害得她在弘鼎面前好一陣子沒臉,若不是懷了孩子,哪還有自己如今在府中的風光。勉強扯了個笑,道:“自然也要消個災的……臣妾就不打擾四福晉了。” 云珠笑笑,在眾人簇擁下回了行院,如今的赫蘭過得如何將來又怎樣,她并不放在心上。 “有什么可得意的?!”四阿哥的格格如今已生下長子,還與她同姓富察,表面一派賢惠優雅,指不定心里怎么憤恨呢!赫蘭心中嗤笑,嫉恨地收回目光,抬頭卻對上彌勒佛憨靄又仿佛看透一切的笑臉,心中又掠過幾絲悵惘,小的時候在察哈爾她也跟富察.云珠也有過一段兩小無猜快樂日子的。只是那樣純凈的友情在后來父母頻頻的告誡、對比中逐漸流失,她開始嫉妒、不甘,憑什么她不如富察.云珠?! 她巴林訥穆.赫蘭長得比富察.云珠美多了,騎射好,性格更是活潑開朗,更有滿洲姑奶奶的風范! 原本,李榮保上疏訖病退,云珠隨家人回京,自己的阿瑪終于成了察哈爾總管,總領察哈爾軍政事務,她巴林訥穆.赫蘭也成了察哈爾的天之驕女,一切就該歸于平靜。 可事實并不如她想象的美好。她的阿瑪額娘并不像富察家將云珠捧在手心里一樣對她百依百順疼寵有加,額娘更看重自己的弟弟,而阿瑪,眼中向來只有權勢美人…… 選秀,是龍門,躍過了自然風光無限成為人上人,躍不過,只能像她額娘一樣,成為家族聯姻壯大勢力的籌碼。 聽從教導嬤嬤的話,她努力學規矩努力練才藝,她知道,以她阿瑪察哈爾總管的官職只要不出差錯早晚是能將從四品升至與總管職位相匹的從三品的……這么一折中,她阿瑪勉強夠得上大臣的標準,再加上手中握有察哈爾的軍政大權,不出意外,皇上應該會讓她進入復選。如果她再表現得優秀一點,即便不能拴給皇子也能指給宗室阿哥當個嫡福晉。 上京備選時她信心十足,到了京中更是多方謀劃與室宗福晉們有了往來,借力進入貴婦圈,準備展現自己,使自己成為八旗貴女中的閃耀之星。她沒想到會在由親王福晉舉辦的八旗貴女們的聚會上遇見云珠,更沒想到她會得莊親王福晉青眼大出風頭,只因為她有一個堂姐是鎮國公福晉。 如果云珠表現得像個失意的八旗貴女的話,不,只要她平凡一些,不要那么秀雅出眾,自己或許仍會與她維持友情的……可是看著莊親王福晉滿面贊賞之色,眾位貴女或羨或妒的目光,她就忍不住。 其實她知道,從她開口起哄讓云珠再賦詩一首,暗示她的詩可能是找人事先代做時起,她們之間就不可能回復到從前了! 盡管她敏感地察覺到三福晉棟鄂氏和弘暲福晉郭絡羅氏眼中透出的不悅、暗喜、譏諷的復雜眼神,有些不祥預感,可做都做了還待如何?就算富察氏是滿洲著姓大族,云珠父兄也不過是領著閑職的從二品大臣及侍衛,能把她一個手握地方軍政大權的總管之女如何?現在的她再也不用對富察.云珠小心奉承,不用處處照顧她了。 回了居處,外祖母知道了她在金英會上所做之事,又驚又怒:“你、你,你做的這是一個有教養的八旗貴女會做的事嗎?這種事,私底下如何天長日久誰會不明白,用得著你出頭嗎?只會讓人嘲笑你心眼狹小、嫉賢妒能、毫無大家風范!” 老太太歷經康熙朝九龍奪嫡時期,又看著當今登極以來種種對待政敵的酷嚴手段,心中不止一次慶幸自己丈夫并不是郭絡羅家嫡支,也因官位不顯不曾卷入奪嫡激流,在奪儲最殘烈的時候果斷將撂了牌的女兒嫁到了蒙古正藍旗下的巴林訥穆家……遠離政治漩渦,可謂精明果敢眼光獨到。可她卻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女兒竟將外甥女教養成一個看不清形勢、心胸狹隘,憑著一股氣就胡亂得罪人的驕嬌女,那富察家是能得罪的么?!能從前朝一路穩當走來,將武英殿大學士、保和殿大學士輪著當,晉封伯爵、太子太保的馬齊是個善予的?! “我就說說怎么啦,行事藏著掖著可不是滿洲姑奶奶的風范!”赫蘭心中已有悔意,可仍是嘴硬頂著,“了不起就得罪她富察家好了,我可不怕。富察家不就靠著馬齊馬武嗎,他們已經老了……” 老太太眼前一黑,富察家在內禁衛、在軍中的勢力之盛又豈止在馬齊馬武身上?且不說馬斯喀的兒孫占據了內禁衛、各大軍營中下層軍官位置,馬武的長子保住已是正三品護軍營參領,馬齊的長子傅慶是從三品指揮使同知,嫡子傅良年紀雖還輕可也是御前二等侍衛,還有李榮保的幾個兒子…… “你懂什么?!”老太太氣極,恨女兒沒給請好的教養嬤嬤,連這京中勛貴人家的利害關系都沒給講清楚,自己又一時不察,想著還有大半年時間就沒詢問明白。“你當郭絡羅一族還是先帝時期的郭絡羅嗎?” 見外甥女還一臉地似懂非懂,她差點一口氣上不來,難不成蒙古血統就那么腦白?那孝莊文皇后是怎么長的?干脆抓著她進里屋給上了一堂政治分析課。 …… 赫蘭苦笑。那時她才明白,所謂的滿洲著姓大族是怎么一回事,他們是同氣連枝,一榮具榮一損具損,就算處于低潮,也有興起之時,就算不起眼,背后也是姻親靠山一大片。有些家庭,雖頂著個大姓,卻是旁支中的旁支,無權無勢,得罪了也就算了,可李榮保他們這一支卻并非表面看到的那般不顯眼,他們這一支是富察一族里混得最好的,從大清開國至今一直扎根于禁衛軍中,勢力之深根本難以動搖。 可嘆自己竟把李榮保因病上疏訖退辭去察哈爾總管一職當成了他們家沒落的標志……也小看了富察家團結的程度。 搞明白了京中王公勛貴的溝溝壑壑,明白富察家是皇上予以重用的家族,明白了曾經煊赫無比的郭絡羅家如今成了八旗勛貴聯姻避之不及的對象……她就決定向富察.云珠低頭,形勢比人強不是嗎。 那時她才理解了小時候為何父母對她與云珠的相處告誡個不停,明白了父親鉆營的心,沒有家族扶持,想要向上爬……不如此,怎能快?! 可惜,富察.云珠這個人看著溫婉敦厚實則于人疏離無比,一朝背叛永不再親……在宮中選秀,任她怎么熱情,她都是淡淡地一副得體的微笑。 指給了弘鼎做嫡妻,她有些失望,若是誠親王或淳親王他們的兒子更理想。而云珠,居然被拴給了四阿哥弘歷……真是好命啊,自己汲汲營營偏偏比不過她的與世無爭。 不過,凡事有利有弊,她能像自己這樣將丈夫身邊的格格侍妾打發處理掉嗎?不能,她得賢惠。她能讓四阿哥只有她一個福晉嗎?不可能。而自己,上無公婆制肘,雖然暫時缺了權勢可錢財卻不用擔心吃穿,更不必因受皇帝重視而招來那么多的“格格”或“側福晉”…… ——不得不說允禟死后,他的兒子女兒們很多都讓雍正隨意處理或忽略了。 努力壓下心中的嫉意,她告訴自己,只要弘鼎此次能從西北建功回來,只要自己這一胎能一舉得子,以后風光幸福的日子會有的…… “施主求什么?”到觀音殿求簽時碰上了兆佳.玉桂母女站在解簽處,赫蘭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小女的姻緣。” 果然,她不屑地勾起唇角。 “此卦名‘渭水釣魚’,取自姜太公釣魚的故事,意不在魚,志在君相,文王聞其賢,前去聘其為師。得此卦,只需靜待時機,自會花開事成,得好姻緣。” 什么都不用干,又是一個富察.云珠么?赫蘭暗哼了一聲,舉步前行。然,又免不了想到,兆佳.玉桂父親雖然官位不顯身上卻有個騎尉的爵,這次又上了西北,說不定立個功回來也能升等,到時指個宗室也不是不可能的……不過,也不會比自己好吧?只要有自己在,自己的阿瑪額娘定能更上層樓,過得更好的。 “福晉,可以了。” 回過神,嬤嬤和丫環已將供果香燭擺好。赫蘭小心地跪在蒲團上,合什叩拜,后又接過嬤嬤遞過來的簽筒,口中念著自己的祈求,搖了三下,掉出一支簽,她將簽筒遞給一旁的丫環,拾起簽,只見上面寫著:天邊消息實難思,切莫多心望強求;若把石頭磨作鏡,曾知枉費己工夫。 什么意思?!她臉色一白,心頭突然如墜大石般悶痛難言。 “福晉!”一旁關注著她的嬤嬤趕緊扶住她,“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