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兩人一起下了火車，肖湛打了車要送岳曉晴回家，岳曉晴趕緊推辭，到了青城就是她的地盤了，閉著眼睛都能找到家，根本不需要他送。

    “上車吧，我答應過夏淼把你安全送到家。”肖湛邊說邊把行李塞進后備箱，岳曉晴只好跟著上車。

    青城很小，從城東到城西開車還不到一個小時。岳曉晴跟姜媛就住在城市的邊緣，離火車站也很近，開車十幾分鐘就到了。

    剛走到家門口岳曉晴就聞到了一股飯香，是她最喜歡吃的冒菜，那股辛香的麻辣味兒讓岳曉晴激動不已，飛快的跑向院里。

    “媽！我回來了！”

    “晴晴，”姜媛聽見岳曉晴的聲音急忙跑出來，“我還想呢，你打電話不讓我接，我尋思著等你自己到家還不得再晚點，我這飯還沒做好呢，你就到家了?！苯聺M臉笑容，手里還攥著湯勺。

    “媽，我想死你了，快，我要吃你做的冒菜！饞死我了！”說著扔下行李接過姜媛手里的湯勺直奔廚房，把剩下的菜一股腦兒都倒進了掛在鍋沿兒的網漏里。

    姜媛也不急，拉著行李箱放到了里屋，轉身進入廚房。

    岳曉晴舀起一勺的紅油湯，均勻的澆到網漏里的菜上，又用力往鍋底壓了壓，頓時香味溢滿了廚房。

    “好香?。　痹罆郧缫娊逻M來，趕緊放下湯勺，一把摟住她，“媽，你真好，我在北京都吃不到你做的飯！”岳曉晴賴掛在姜媛身上開始撒嬌。

    姜媛抱著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女兒，笑的合不攏嘴。

    母女倆吃完午飯好一陣親近，各自像匯報工作似的說了說這分開一個月的經歷。

    岳曉晴眉飛色舞的講著北京，講著北京的繁華，北京的熱鬧，北京的地鐵，北京的同學，北京的閨蜜，唯獨沒有講北京的李云海。

    姜媛看著興高采烈的岳曉晴，心里既欣慰又忐忑。她欣慰女兒終于長大，有了獨自面對生活的勇氣，可以不再依賴她的陪伴，可以在新的天地間自由的翱翔；她又害怕，害怕女兒終有一天會離開自己，擁有屬于她自己的家庭和生活，到那個時候，她該怎么辦？也許，是時候做個選擇了。

    自從岳曉晴去北京上學，魏遠來的比以前更勤了，來拉貨的次數不多，陪姜媛打麻將的次數倒增加了。姜媛知道魏遠這是在提醒自己，當年的承諾該履行了。

    剛開廢品收購站的時候，由于不懂行，姜媛吃了不少虧，不是收到假貨就是找不到銷路，賠著錢、壓著貨資金周轉不開，幾個月下來連房租都交不起了。

    房東俊青看著母女倆可憐從來也不催租，能幫幫就幫幫，可是總這樣也不是個辦法，于是到處幫姜媛介紹對象，希望能找個好人照顧她。魏遠就是俊青張羅來的。一個死了丈夫帶著女兒，一個離了婚帶著兒子，俊青覺得這就是天賜的良配，于是極力撮合二人。

    因為欠了好幾個月的房租，姜媛不好駁了俊青的面，勉強同意見上一面，誰知魏遠對姜媛一見鐘情，也不提結婚的事，只一心幫她裝車卸貨，聯系買家銷路。姜媛又是個聰明認學的人，不斷積累經驗，摸索試探，廢品收購站的經營竟逐漸好轉起來。生意越做越順雖發不了大財，但至少能夠交得起房租，交得起女兒的學費，能夠獨立生存下去了。

    這幾年來，魏遠依然不提結婚的事，倒是俊青總勸姜媛，魏遠靠得住，人又老實勤力，是個托付終身的可靠人。魏遠的為人，姜媛看在眼里，于是在女兒高三那年終于松口：女兒考上大學就考慮結婚的事。魏遠知道了，雖然嘴上不說，心里卻是萬分驚喜的。

    如今岳曉晴已經上大學了，等了這么多年，姜媛知道是時候給魏遠一個交待了。

    可是現在，女兒剛回來，姜媛還摸不準她的想法，更怕破壞了現在母女之間的情分，現下只想好好跟女兒團聚，于是也不再糾結，繼續跟女兒說笑起來。

    十一假期，岳曉晴每天都早早睡覺，睡到第二天的九、十點鐘，看電視，看韓劇，吃姜媛做的冒菜，幫姜媛打掃院子，整理廢品，也不出門，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自己的女兒，自己了解，姜媛知道，這看起來的正常才最不正常，女兒有心事。

    女兒每天早早的上床睡覺，可是有一次她半夜起夜的時候看見女兒屋里有手機的亮光。

    每次看電視，沒什么幽默感的自己都被逗笑了，可是女兒卻沒什么反應，在那發呆。

    姜媛幾次欲言又止，幾次三番仍不敢問，滿是擔心。

    轉眼假期就快過完了，最后一天的假期，女兒早早的起了床開始收拾東西，姜媛也起來幫忙。收拾完東西，姜媛給了女兒一沓錢，大概三四千塊錢，讓她自己去市里買件羽絨服，聽說北京的冬天很冷，不比青城暖和，還是要給女兒備一件的，剩下的就是她寒假前的生活費了。

    看著女兒抱著自己說舍不得離開自己，姜媛心里難過，又要分開好幾個月，當媽的又怎么會舍得孩子呢。

    岳曉晴坐在共交車上，看著稀稀拉拉的路人，心想國慶節，大家都忙著去旅游了，連逛街的人都少了。自從爸爸離開，她跟mama再也沒有去旅游過，她還沒有爬過泰山，還沒有見過大海，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帶著mama去爬泰山許個愿，去海邊趕海撿貝殼該多好。也許這個愿望只能等將來自己畢業了，找到工作，掙了錢才能實現了。

    公交車離市中心越來越近，晃晃蕩蕩停在一個站臺前。岳曉晴下意識的的看向車窗外，便看見一家書店，那是李云海說過的，和她都去過的那家書店。一個瘋狂的想法出現在岳曉晴的腦海里，李云海會不會就在書店里等著她呢？！岳曉晴連忙起身在車門關上的前一秒竄下了車。

    書店里的人很多，沒想到有這么多人會選擇在書店里過假期，岳曉晴很意外。在書店最顯眼的位置，放著店長推薦書籍和現在最熱銷的書籍。

    岳曉晴走過去拿起一本書——二冬的《鵝鵝鵝》，《借山而居》的作者新作，岳曉晴很喜歡這個作者的文章，她曾跟李云海說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到神圣的終南山去過二冬那樣的生活。

    岳曉晴拿起書付了賬走出書店，李云海不在這里。

    眼前的這座銅塔只有六七層樓那么高，直徑最寬的地方還不到2米，銅塔是個死心的塔，塔心是銅筑的，所以古跡介紹上它叫“銅心塔”，亦叫“同心塔”，同心同德，死心塌地，多好的寓意。

    這座塔距今已經有七八百年的歷史了，但是沒有人知道是誰建造的，青城這么小的地方，對文物的保護工作倒是做得非常好，要不然銅心塔也不會在這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屹立這么久了。

    李云海說過，16歲生日的那年，他來過這里對著塔許了個愿。

    岳曉晴繞著它轉了一圈，離開的時候心想16歲生日那年李云海到底許了個什么愿？

    李云海也不在這里。

    岳曉晴和李云海都喜歡吃的那個路邊攤就在馬路對面，岳曉晴看著空蕩蕩的路面，心想自己等不到天黑出攤了，因為下午她就要回學校了。

    已經第七天了，李云海依然沒有消息，沒有電話，沒有微信，手機已經關機。他就好像突然從岳曉晴的世界里消失了，在他說完那就句“做我女朋友吧，做我女朋友我就隨叫隨到”后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岳曉晴甚至懷疑，在火車上，自己是不是真的見過他。在宿舍的樓下，那個晚上的懷抱到底是不是真的。

    時間越久，岳曉晴的心越疼，那種心疼讓自己喘不過氣來，窒息般的心痛，就像，就像，就像多年前聽到那個讓自己感覺天塌下來的消息時的痛，岳曉晴不敢再想。

    只有在看見手機里的通話記錄和微信記錄，岳曉晴才能清醒的感受到李云海對自己的感情，才能讓自己心存一絲希望。

    她害怕失去，更害怕分離，父親的離去已經讓她喪失了足夠多的安全感，除了母親，其他以外的任何人對于岳曉晴來說都是不能輕易的去信任，去依靠，去親近的，因為無法承受失去的痛，可是現在她又感覺到那種痛了。

    岳曉晴到家的時候聽見姜媛在屋子里跟人說話，心想肯定是魏遠叔叔來了，假期這幾天他一直沒出現，姜媛只說魏遠回老家了，也沒說是什么事，正好臨走前見一面，讓他替自己照顧好mama。

    岳曉晴推開門，姜媛臉上滿是笑容的坐在床邊正在跟對面椅子上的人說話，看見岳曉晴進來連忙說道：“你可回來了，人家都等你半天了?！?/br>
    岳曉晴看著坐在椅子上的人吃驚的問了句：“咦？你怎么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