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心意(二)
足足三日,伏宸才從長久的昏睡中清醒過來。 伏宸受傷的消息傳到王城時候,姒洛便隨著人馬一同趕往空山,在伏宸身邊沒日沒夜守著,因著寸步不離,那伏宸醒來見得的第一個人便是磕著眼睛正單手撐著淺眠的姒洛。 星月見伏宸醒了,便輕輕喚了聲,“夫人,公子醒了。” 姒洛被這淺淺的一聲喚醒,目光急忙搜尋伏宸,見得那桃花瓣一般的眼眸眨了兩下,伏宸眼見姒洛為他憂心許久便咧唇與她笑了笑,為的便是給自己的姑母一個無聲的安慰。 兩人便這樣相互瞧著,姒洛見他笑了,也隨著挽起一抹笑意,淚水這才順著精致的眼眸簌簌而下。 星月瞧著兩人這般,便悄悄退出去一邊命人去找了醫藥師,一邊到了武丁帳中將消息告知出去。 醫師早些趕到,“夫人,請容臣為公子伏診脈。” 姒洛才緩緩動了動僵硬的身子,險些倒下卻被一雙手穩穩托住了腰肢,武丁道,“母親這些日子實在辛苦,如今伏宸已經醒過來,母親卻也要休息身子,可別倒下了。” 姒洛從他身邊起來,“無妨。”再一抬頭便見得武丁身后跟著的婦好,她目光靜靜瞧著婦好,并沒有太多波瀾,倒是婦好眼見著姒洛這些時間對伏宸萬分照料更覺心中愧疚,便匐叩在姒洛前頭,“夫人,是妾身的錯,公子伏若不是為了救妾身也不會命懸一線,叫夫人這樣擔心。” 姒洛額首,“你起來吧,本宮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知道此次錯不在你。” 甄意才將婦好扶起來,姒洛便不再看她轉身回去與醫師問道,“本宮問你,此番宸兒醒來身子可能支撐到王城?” 醫師道,“回夫人的話,公子還是太過虛弱,臣以為還是再等幾日為妥。” 姒洛冷聲道,“幾日?” 醫師有些為難,這樣確切的時間他哪里敢向姒洛擔保,便回了個穩妥的時候,“七日。” “好。”說完,姒洛便走到在武丁前頭,“大王,宸兒是我伏家唯一的血脈,請大王允許等這七日后將宸兒即刻讓送回王城。” 武丁道,“伏宸既是母親心疼的侄兒,留在身側照料也是應該的。”姒洛臉上仍是冰凍一般無色道,“本宮還有一事想請大王恩準。” 武丁道,“母親請講。” 姒洛道,“請大王將此事交于本宮處理,那人傷了本宮的侄兒,若不能親手還宸兒一個公道,本宮決不罷休。”她過夠了后宮女子的爭斗殺戮,本想今后安然度過余生,不想理會她們中間的恩怨,可她這般置之不理著放縱著,竟險些叫這些人傷了宸兒的性命,若是此時她再忍將下去,那她就當真白白做了這些年的后宮中人。 其實,也是直到人生最后一刻她才發現,這殷商后宮中的爭斗哪怕是離開一日,等著想要再進去的時候,早就已經來不及了。 武丁道,“若是母親這樣想,那交于母親也無妨,只是請母親寬慰。” 隔著人墻,姜如笙在角落處瞧著伏宸睜開的眼簾,仍是萬分疲累的,卻終于睜開了。 接連著幾日醫藥師每日三次為伏宸診脈,瞧著伏宸那神色越發風采起來,所有人高懸的心這才漸漸平穩下來。 伏宸不喜這樣多的人整日圍在他榻前,便索性裝睡,等著人漸漸走開,伏宸便將蒙奇叫到問道,“今日白天昏睡時,都曾有誰人過來瞧過本公子?” 蒙奇掰開手指算了算,“夫人每日都會來的,其余便是診脈的醫師,與我伏家交好的臣子,還有子妃娘娘都曾來過。” 伏宸略一挑眉,“沒了?” 蒙奇又細細想了想才鄭重點頭道,“沒了。” 伏宸伸手想同平日一般單手枕在后腦,卻忘了身上的傷口,稍一動彈便險些將傷口扯開,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冷汗便流下來,嚇得蒙奇趕緊上前查驗了一番傷口,“公子,您這是干嘛?若是您有個三長兩短,夫人一定會將我生祭神明的。” 伏宸緩了一口氣道,“還不都是你,本公子好不容易活著醒過來,卻不說些叫本公子開心的話。” 蒙奇聽得萬分不解,暗自喃喃道,“公子問奴才便如是答了,也不知怎樣答,才是叫公子開心的話。” 伏宸瞪了他一眼,蒙奇只覺不妙,便趕在他前頭道,“奴才去看看醫師給公子煎的藥如何了。”說罷,便腳底抹油一般跑出了營帳。 留下營帳中的人躺在榻上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拼盡全力活過來卻見不得想見的人,這滋味果然惆悵。”心中無聊,那不安分的眼眸便繞著營帳四處瞧瞧發呆,轉到案上卻見得一支曇花正靜然盛放在瓶器之中,映著整個營帳黯淡的深色開得格外清純不俗。 蒙奇從外頭端著湯藥進來,便聽伏宸道,“將案上那只瓶花拿來。” 他將那花拿到伏宸前頭,“公子,這花有什么不對嗎?” 伏宸盯著那純白無瑕的花瓣,目光漸漸深沉起來,“這花從何而來。” “哦,”被伏宸這樣一問蒙奇才恍然想起來,便與他道,“奴才也覺得奇怪,自公子第一次醒來那日起,咱們每天夜里咱們營帳外便會有幾枝開得正好看的花,奴才覺得公子應該喜歡,便自作主張放了進來。” 伏宸輕輕重復道,“每日夜里都會有的花。” 蒙奇點頭,伏宸有些急切地追問道,“前些日子是都是些什么花?” 蒙奇便又細細想起來,“第一日是紫薇花,前日是蓮花,昨日便是這曇花。” 伏宸道,“今日的花呢?” 蒙奇略思索一番,“按著時候應該在外頭了。”說著他便掀開營帳,不一會兒捧著一叢九里香進來,“公子,您瞧。” 那株九里香沉默不語,無聲淺淡開得格外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