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父的內心可謂感動不勝自己的。

    他渾濁的眼珠里似含有淚光，沉默良久，最終道：“顧大人有心了。”

    曹父既想要讓自己的孩兒有一個公正的待遇，卻也知道此事顧鉞之已經盡心，且他亦是一個盡職盡責的臣子，無論如何也不能放他就這樣離開的。

    顧鉞之不知道曹父內心的糾結，他明白曹父終于正視自己的苦心，心中的重石砰然落地，心情也為之變得輕松，他繼續誠懇交代道：

    “司徒玥年幼，還請曹大人和一眾先帝留下的良臣都能夠盡心盡力輔佐陛下，相信在曹大人等人的幫助下，陛下定能創造安康盛世！”

    曹父微微顫抖著，說不出話來，忠良臣子之間的無聲聯結，或許只有到了這樣的一刻才能被知曉。

    顧鉞之鄭重地交代完自己的愿望后，便轉身離去了。

    第二日上朝，一切依舊，司徒玥沒了第一次上朝的興致勃勃，百無聊賴地等待著群臣的上奏，卻不得不在顧鉞之的注視下想起他的囑咐，打起精神來迎接曹父回朝。

    “曹大人，朕已恭候多時！”

    司徒玥畢竟年少，看到曹父下了馬車跪拜，便長舒一口氣，心中還記得顧鉞之的囑托：

    “曹大人是少有的良臣，陛下應當好好珍惜。”

    曹父看到司徒玥親自來迎接自己，如此殊榮，令他喜不自禁的同時又感慨萬千。

    陛下雖然年紀小，卻在顧鉞之的精心栽培下已經有了些皇帝的正經樣子。

    這讓他們這些先帝的老臣有了信心，而曹父，不得不說，他有些慚愧。

    僅僅是因為自己孩子的事情，就忘記身為臣子的職責，忘記讀過的圣賢書的教導，任性地選擇不來上朝、不履行臣子的責任，實在是食俸祿卻不良行。

    而跟隨的曹父的大臣們也十分驚訝于陛下小小年紀就已經懂得了尊重和忍讓，這讓他們對顧鉞之也是產生了些許敬佩之情。

    “陛下，是臣的錯誤，請陛下務必要責罰臣！”

    曹父表情嚴肅地向司徒玥致歉，他其實還有很長的心里話要講，但他一時間竟說不出口，只能道，“陛下，臣失職了。”

    “請陛下不吝賜罪！”

    “請陛下責罰臣子！”

    ……

    曹父交好的群臣看到此情真意切的道歉場面，也紛紛出言道。

    新皇面對著受寵若驚直接道歉的群臣，自己也十分不好意思，心中欣喜之余亦有幾分動容， 他連忙道：

    “眾位愛卿不必如此，既然已經各自歸位，便請各位好好履職，我們，就開始上朝吧！”

    “是！”

    諸位臣子齊聲應和，在所有人的歡喜和融中，早朝便正式開始了。

    顧鉞之沉穩地站在文官一側，等到丞相和六部尚書完成了職責匯報，而新皇一一在他的指示下批示后，顧鉞之站了出來。

    “陛下，臣請引咎自辭。”

    清越的聲音讓朝堂一瞬間靜了下來，所有人都驚異地望向顧鉞之，除卻曹父，而顧鉞之依舊冷靜地站在那里，淡定地道：

    “陛下，這是臣的辭官文書。”

    隨后，司徒玥身邊的太監總管將顧鉞之手中的墨筆文書呈了上去，所有人都在等待著司徒玥的反應，他們也萬萬沒想到顧鉞之會主動請辭。

    司徒玥看完了自己兄長親筆寫下的辭官書，縱使混混沌沌中似有心理準備，也仿佛一個晴天霹靂砸到他的頭上。

    “怎么，顧愛卿為何突然辭去大理寺卿一職？”

    他硬著頭皮問出這句話。

    顧鉞之叩首，將早已準備好的言辭講出：“陛下，實乃臣有失大理寺卿維持正義的義務，讓不義之人傷害了朝中官員之子卻還逍遙法外，還請陛下見諒，恕臣難以再從官。”

    果然，是因為那件事。

    司徒玥覺得十分頭疼，他不由得細細思索起來。

    這件事他還算是知曉的。

    本來嘛，這件事是跟顧鉞之沒什么關系的，但偏偏顧鉞之的好友曹棟是受害者，他又顧及到兇手是前國舅親妹這一條關系，因此，便是有理也難說清，無責也難逃脫了。

    不過，其實因為顧鉞之不過是沒有幫助曹棟捉拿嫌疑人罷了，所以只要打開曹大人心中的這個結，就能夠讓他不再蒙受不白之冤。

    “顧愛卿此言差矣，其實……”司徒玥努力地想要像模像樣地學習著父皇面對臣子時候的模樣，卻苦于年幼，無法說出個所以然來。

    當場就在朝廷上犯了難。

    顧鉞之不由得輕輕一笑，道：“陛下的挽留之意臣心領了，只是臣必須要對曹大人有個交代，臣此行，必須要辭官，請陛下準許。”

    司徒玥直覺得頭腦犯暈，顧鉞之畢竟是他的兄長，比他要聰明敏銳不說，一件事說得頭頭是道的，讓他明明覺得顧鉞之并不需要如此，卻無可反駁。

    “曹愛卿，既然顧愛卿提到了你，你怎么想？”

    司徒玥想起來曹父，就順勢給了曹大人一個機會，讓他說出自己的看法，也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的尷尬”。

    曹大人本來正在冥思苦想著和自己的私心作斗爭，不過其實他早就打消了責怪顧鉞之的念頭，因此，他只是差一個下臺階的機會跟顧鉞之坦白而已。

    如今陛下既然給了他這個機會，他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顧大人，臣知道顧大人赤膽忠心、也極重情義，此前是下臣錯怪了你，還請顧大人不要計較前嫌，能夠繼續在朝中同我們一起輔佐陛下，才是長遠之計。”

    曹大人心誠意肯地道，他的句中都是對顧鉞之的敬佩和歉意。

    顧鉞之聽罷，心中不是不動容的，但他也有自己的考量，因此去意已決，所以，他客氣地回復道：

    “感念曹大人的誠心誠意，但臣去意已決，還請陛下和曹大人不再挽留。”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滿堂皆唏噓，都為即將失去顧鉞之這一陛下的左膀右臂而有些傷感和遺憾。

    顧鉞之說完，就靜靜聽著，等候著新皇對此作出的反應和答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