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既然他要保罪該萬死的周元爾，讓一個企圖殺掉自己親子的惡婦洗脫罪名，自己又有什么必要要見他？

    “不見，就說因事務繁忙，不便見客，請顧大人自回便是！”

    管家對這位位高權重卻“心狠如斯”的顧大人也沒什么好感，他應了聲后，緊接著便走出書房的門，對著門外一臉沉重的顧鉞之道：

    “曹大人不便見客，顧大人還是，請回吧。”

    顧鉞之雖已和曹棟稍有和解，但亦早就料到了如此被拒場面，他再次吃了個閉門羹，卻絲毫不惱不怒：“既然曹大人現在忙于公務，那我在此等候便是。”

    “顧大人何必如此執著？”

    管家看他油鹽不進的堅定樣子，不由得惱怒道。

    顧鉞之淡淡地笑了笑，俊秀的眉宇間有微微的悲傷：“不，什么時候曹大人得閑了，在下便等到什么時候。”

    管家聞言，略有驚異地望了顧鉞之一眼，看他長身玉立于寒冷室外、孤單卻堅韌的模樣，心下并不多么相信他的話，冷哼一聲便離去了。

    顧鉞之瞧見曹母在身旁又是擔憂又是卑怯的神情，溫和地笑道：“先去照顧曹棟吧，我就在此處等著。”

    曹母唯唯諾諾地應聲走遠，而顧鉞之既是鐵了心要等到曹父開門，就在這蒼茫大地上，除了奴仆便孤身一人，候在曹父執卷閱讀的書房外，久久如一尊雕塑般矗立著。

    直到暮色四合，他高大挺拔的身影仍停留在書房前。

    曹父原本是忐忑又憎恨，畢竟顧鉞之是不可輕易招惹的。

    可等管家挑上了如豆的燈光為他照明時，他不經意間問了一句：“走了嗎？”

    管家沉默良久，回答一句：“還在原處。”

    他便十分吃驚，向繁星點點、夜色深深的窗外一看，沉聲道：“告訴他，別費心思了。”

    管家何嘗不怨恨這和自家少爺交情許久卻“偏幫”惡人的顧鉞之呢？

    他來到顧鉞之身前，厭惡道：“顧大人，您還是請回吧。”

    “不，我不會走。”

    顧鉞之的聲音帶著稍許的疲倦，聲音卻依舊堅定。

    “呵，顧大人等著也是白費心思，畢竟不是人人都能夠原諒不分是非者的，這么多年的情誼誰也不愿意毀了，可偏偏就有人為了一己私利這樣做，您說對嗎，顧大人？”

    管家厭煩他那副“故作正義”的倔強模樣，不由得開口諷刺道。

    顧鉞之的身形晃了晃，他微微垂下長長的羽睫，正待回答，遠處卻傳來一聲呵斥：“夠了，你就是這樣見待外客的？”

    兩人皆回頭，就看見夜色里坐在輪椅上由遠而近的曹棟。

    “少爺，您……”管家有些不甘。

    曹棟行近了，抱拳向顧鉞之見禮后，才繼續自己的斥責：“你什么你，曹府的規矩就教導出來你這樣一個搬弄是非的好管家？你這是接待貴客的禮儀？”

    顧鉞之內心油然而生一陣感動，而這嚴厲的訓責也讓管家面色變白，結結巴巴道：“是，公子教訓的是。”

    沒想到不僅主母對顧鉞之低三下四，連受傷的少爺也因著一次會面和解，便繼續對這顧大人忠心耿耿，還為他說話。

    曹家的主子個個都向著顧鉞之，這顧大人，還真是個有本事有能耐的。

    他轉向顧鉞之，俯身行禮，把nongnong的不是滋味掩藏在卑微的道歉后：“奴才出口無理，讓顧大人受驚了，還請顧大人原諒。”

    顧鉞之知道他也是忠心護主，因此并沒有為他的口出惡言而生氣，只是故作輕松地笑道：“無妨，下次注意便是了。”

    話雖如此，曹棟卻還是心里一陣過意不去。

    先不說顧鉞之并沒有錯，決不能怪罪他。況且顧鉞之還是他交情不錯的好兄弟，亦是當朝皇帝的親生兄長，無論如何也不能得罪。

    眼下這管家如此刁難羞辱他，難免讓曹棟心存難消的內疚。

    “走。我帶你去見我父親，他一定會開門的。”

    曹棟轉動輪椅來到顧鉞之跟前，后者卻并不想憑借曹父其子的親緣關系讓其開門。

    “不，你身子不好，快回去休息！”

    他只一心想用自己的誠意打動曹父。

    “唉，你真是……”曹棟近了，才看著他官服袖上凝結的霜花，這樣冷的天氣，他又為什么不顧及自己的健康？

    “我必須去。”曹棟幾乎可以說是一意孤行地固執道，他對管家下令，“開門，我有話向父親說！”

    管家看他十分堅持，無可奈何，只好打開書屋的門，一星燭火透露出來，照亮了三人面色各異的臉。

    “父親，請您開門和顧大人見上一見，他為了等您，已經等候許久了！”

    曹父靠著官椅背，緊緊皺著眉頭，視野慢慢投向自己的兒子。

    真是胡鬧！

    他難道連誰是親人，誰是外人，是不懷好意之人都分不清楚嗎！

    曹父面沉如水，起身走到門前，一陣呼嘯冷風刮過，只有顧鉞之立在原地巍然不動。

    “我兒休要胡鬧！你可知你是在做什么？”

    曹棟就知道自己父親會這樣說，他倔強地道：“父親，孩兒清楚孩兒在說什么，此事與顧大人并無甚關系，他亦是關心孩兒的，父親您怎么、怎么就不明白呢？”

    曹父咬著牙，恨鐵不成鋼地瞪向自己“天真”的兒子，他以為，這可不是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嗎！

    “不見，我不會見的！”

    隨著“砰”的一聲，曹父將門重重砸上，可門關上了，曹棟悲壯的聲音仍隔著門縫傳進來：“父親，您要是不開門，我就陪著顧大人在此等候！”

    該死！

    可那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rou，想著他要陪著那顧氏在凜凜寒風中站立一夜，自己就不能忍受，曹父終究是長長嘆了一口氣，他猶豫了幾刻，門才被再次打開：“……都進來吧。”

    曹棟聽到這句話，內心狂喜，他就知道父親是不會不通情理的！

    顧鉞之得到了曹父接見的認同，卻并未有多高興，他微微握起拳，隨著曹棟推動輪椅的聲音，目光炯炯地看向神色復雜難言的曹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