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漢哥滿臉抱歉,小聲對碎花小鱷說:“她就這么任性……我先走了,拜拜。” 碎花小鱷竟然笑了:“哈哈,你有麻煩了!” 漢哥快步追了出去。 碎花小鱷一個人坐著,半天都緩不過神來。 漢哥的女人不是個善茬兒,但這不是碎花小鱷最關心的。藏在暗處的那個女人不是漢哥的女友,那么,她是誰? 恐懼就像黑色的煙霧,漸漸彌漫了她的世界,她都找不到自己了。 她是誰? 第十九章 她的生活漸漸被替換 面對一杯冷咖啡,碎花小鱷坐了很久。 終于,她買了單,走出了酒吧。 跟弗林學校比起來,城里太繁華了,各種顏色在閃爍,各種聲音在喧囂。碎花小鱷甚至有點兒不適應了,感覺又晃眼又刺耳。 現在,她覺得最嚇人的并不是鬼魅,也不是壞人,而是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怪事兒。當她發現生活中出現了一個神秘女人之后,一直試圖用邏輯來搞清她的身份。她好像沒有得罪過哪個中年女人,那么,這個神秘女人只能是漢哥的女友。可現實告訴她——不是。她一下就沒有計劃了。 碎花小鱷必須回到學校去。 她知道,那個女人正在學校的某個角落里等著她,她找到她,噩夢才會醒。不然,她會永生永世跋涉在噩夢中。 馬路對面停著兩輛出租車,一輛紅的,一輛黑的。車窗都關著,看不清里面的司機。 碎花小鱷斷定,那個194就藏在其中一輛車里。他好像在跟碎花小鱷玩游戲,看看她能不能猜中。 他在哪輛車里呢? 碎花小鱷停下來,隔著馬路開始琢磨。 他應該在黑色出租車里。 碎花小鱷中午坐的是黑色出租車,他說他替哥們兒還車去。現在,既然兩輛車停在了一起,他沒有理由不回到自己的車上。他料到了碎花小鱷會這么想,然后選擇黑色出租車,于是他就藏在了黑色出租車中。 當然,他也可能意識到碎花小鱷會想到這一點,于是反其道而行之,坐在紅色出租車中…… 碎花小鱷想得腦袋都疼了,這其間,沒有一輛出租車開過來。太晚了,她必須得回學校了,她慢慢走向了那輛黑色出租車。 她想象著打開車門之后,看見那個194坐在駕駛員位置上,身子縮得很低,正憋著笑。她猛地關上車門,跑向那輛紅色出租車,打開門,又看見了那個194,他坐在駕駛員位置上,身子縮得很低,已經憋不住了,哈哈笑出來…… 碎花小鱷輕輕拉開黑色出租車的門,朝里看去,是個很胖的司機。他回頭看了看碎花小鱷,友好地問:“你好,去哪兒?” 她贏了。 她沒說話,轉頭看了紅色出租車一眼,大步走了過去。 她打開了紅色出租車的門,朝里看去,是個不胖不瘦的司機,正在聽音樂。 原來是她多心了。 她說了聲“對不起”,然后回到了黑色出租車上,說:“師傅,我們去弗林學校。” 師傅把車發動著,開走了。 他一路無話。 返回學校,就像返回戰場。碎花小鱷很想閉會兒眼睛,她太累了。可是,她極度缺乏安全感,雙眼瞪得大大的,就像上下眼皮之間頂著火柴棍。 出城。 過清河。 一路風馳電掣,到了學校大門口。水銀燈很亮,四周黑乎乎的。 碎花小鱷下了車,走進學校。 依然是那個保安,他直直地站在值班室門口,似乎更高了,更瘦了,他依然穿著那身灰色的制服,戴著一副白手套。碎花小鱷看了他一眼,忽然感覺他并不是過去那個保安,雖然兩個人很像,但過去那個保安是個雙眼皮,而這個保安是個單眼皮。單眼皮可以割成雙眼皮,但是雙眼皮無法填成單眼皮。既然不是同一個人,他們為什么這么像?雙胞胎? 這個保安靜靜地看著她,似乎在等她猜出答案。 碎花小鱷低下頭,避開他的眼睛,匆匆走過去了。 還沒有熄燈。右側是寢室樓,稀稀拉拉亮著燈。左側是辦公樓,所有窗子都黑著。碎花小鱷想起了教務處,想起了那三個反文旁,這時候,辦公樓地下那條走廊該有多黑呢?那個侯先贊還在上班嗎? 她剛剛走近寢室樓,就看見有個高高的人堵在了樓道門口。他背后有燈光,因此他的臉是黑的。 碎花小鱷肯定,他是侯先贊。 她走到他面前的時候,他應該讓開,可是他沒有。碎花小鱷只好說了聲:“老師好。”然后想從旁邊擠過去。 侯先贊輕聲說:“百分之四十九了……” 碎花小鱷愣了愣,問:“您說什么?” 侯先贊像夢游一樣,很認真地重復了一句:“嗯,百分之四十九了。”然后就邁步離開了。 百分之四十九?什么意思? 碎花小鱷感覺此時此刻她的大腦十分清醒且敏捷,她抓住機會快速思索著——百分之四十九……百分之四十九……百分之四十九…… 他在說,碎花小鱷的生活被替換百分之四十九了? 還是說,那個暗處的女人已經顯露百分之四十九了? 或者說,碎花小鱷噩夢般的生活進行到百分之四十九了? 兩個男生跑進了寢室樓,每個人拿著一個羽毛球拍,“噔噔噔”地沖上了二樓。一個男生走下來,很像給碎花小鱷提供火柴的那個人。 碎花小鱷匆匆回到了宿舍。 飯飯和季之末竟然都不在,應該在隔壁玩“三國殺”,寢室里顯得很空蕩。 床單、枕套和被罩都被人替換了,碎花小鱷不愿意坐到自己的床上去,就那樣手足無措地站著。晚上怎么辦?她不敢想象,身下鋪的,身上蓋的,頭下枕的,都是一些不明來歷的東西……可是,她已經沒有床單、枕套和被罩替換它們了。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床頭柜的相框上——父親的照片不見了!換上了照相機里的那個女人!她站在配電室的墻根下,背著手,右腿站在左腿前,靜靜地看著鏡頭…… 碎花小鱷連續后退了幾步。 窗子關著,寢室里沒有風,垂下來的床單卻晃了晃。碎花小鱷猛地低頭看去,床下黑乎乎的,那個女人不會藏在下面吧? 她忽然后悔了,不該把那根棒球棒扔出去,現在,她找不到任何能夠當武器的東西了。 她慢慢走到床前,深吸一口氣,突然把床單掀開,朝里看了看——除了她的臉盆,什么都沒有。 她把床單放下來,又掀起來,端起了臉盆,又有了一個驚人發現——臉盆、牙刷、牙缸、毛巾、洗面奶統統被人替換了,雖然款式和顏色都一樣,可它們都變成了新的! 只有牙膏是原來的,用掉了一半。 她朝窗戶看了看,鎖死了。她又回頭在寢室里掃視了一圈,只有她自己。她趴下來,朝另外兩張床下看了看,空蕩蕩的,沒有藏人。 她打開床頭柜,拿出了電腦,一眼就看出,電腦也變成了新的! 爸爸! 她第一個念頭就是她再次失去了爸爸! 她手忙腳亂地開了機,目瞪口呆——她的爸爸,她寫的文章,她的照片,她下載的游戲、音樂和電影,統統不見了。 這個惡毒的女人奪走了她的爸爸,奪走了她的一切! 碎花小鱷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淚慢慢流出來。 現實中的爸爸不幸離開了她,她只有一個虛擬的爸爸,當她想念他的時候,可以說說話……現在,她連這個權利都被剝奪了。 她搜索了一下電腦,想看看暗處那個人有沒有給她留下只言片語,哪怕是某種暗示,結果,什么都沒有。 她站起來,蹲在床頭柜前,一件件翻衣服。她的心一陣陣抽搐,她所有的衣服都被替換了! 她發瘋地抓起那些衣服,一件件扔出去,散落了滿地,就像兇殺現場姿態各異的上身和下體。 她扔出最后一件衣服,赫然看到床頭柜最下層端端正正地放著一臺嶄新的ipad。 這個人給她送來了一臺ipad! 她一下冷靜下來。 毫無疑問,背后有人搞鬼,或者說,背后有鬼搞人。 她知道,此時不能慌,她必須清醒地思索對策,不然她會瘋掉——也許這正是暗處那個女人所希望的。 她一件件替換了碎花小鱷所有的物品,最后她想干什么?碎花小鱷想著想著,頭皮突然一炸——她仿佛看見另一個碎花小鱷躺在床上悠閑地玩著ipad,那是一個替代品!此人和碎花小鱷的長相一模一樣,聲音一模一樣,表情一模一樣,連飯飯和季之末都看不出是假的…… 碎花小鱷猛地想起侯先贊剛剛說的話——百分之四十九。 如果人和物各占百分之五十,現在碎花小鱷的東西只剩下一管牙膏沒有被替換了,它是物品類的五十分之一……換了它,就該輪到替換碎花小鱷本人了? 這個侯先贊也有問題,至少是個幫兇! 碎花小鱷一步步后退,她準備逃走了。 這次,只要離開這所學校,她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退到門口,她的眼睛瞄上了那臺ipad。 寢室里只有季之末有ipad,碎花小鱷很喜歡,但一直買不起。 要不要帶走它呢? 說不定,那個藏在暗處的人知道她會逃走的,于是,專門送來了這個誘人的東西,只要她帶走它,就不算徹底跟這個學校脫離了關系,這臺ipad其實是這個學校的一部分,它依然天天伴隨著她…… 最后,碎花小鱷咬了咬牙,放棄了。 就在她跨出寢室的一剎那,樓道里突然變得一片漆黑。熄燈了,眼前一片黑暗。 碎花小鱷伸出手,扶著墻慢慢朝前走。 樓梯傳來了另一個人的腳步聲,碎花小鱷停下來,靠在了墻上。 在黑暗中,她聽到飯飯在說話: 飯飯:“你太不老練了!比如最后那把,你既然是內jian,藏著不如主動暴露,否則也不會被反賊當成忠臣殺死……” 看來,飯飯和季之末真的去二樓跟男生們玩“三國殺”了,現在她們正走回寢室。 碎花小鱷一動不動。如果她被這兩個室友發現了,很難走掉。 飯飯一直在教季之末玩“三國殺”的技巧,聲音越來越近,她們幾乎是擦著碎花小鱷的鼻尖走過去的,碎花小鱷屏住了呼吸。 她們走到寢室門口的時候,飯飯轉變了話題:“哎,今天你買防曬霜了?你不是從來不用那東西嗎?” 季之末說話了:“小賣店搞活動,買一瓶防曬霜送三管牙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