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她想去寢室二樓,找男生借個火兒。走出幾步,又不放心地回頭看了看那張床單——離開了垃圾桶,有風了,它反而一動不動了,靜靜地趴在地上,看起來有些陰森。 乍一看,它的花色十分眼熟,碎花小鱷忍不住認為它就是自己的床單。這種親切感讓她恐懼,就像面對一個親人,他的音容笑貌,他的衣帽服飾,他的動作腔調……沒有一點兒問題,但真相是——此人是假冒的。 她飛快地朝寢室樓跑去,她要趁它沒有爬走之前跑出來。 就在這時候,有人喊了一聲:“美女!” 她轉頭看去,原來是剛才那個穿校服的男生,他跑過來,舉起一盒大大的火柴??磥恚菍iT跑回寢室去拿的。 她趕緊接過來:“謝謝!謝謝!” 那個男生說:“給你了?!比缓?,他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碎花小鱷拿著火柴蹲下來。 她要燒掉它。 現在,她不再認為這張床單是哪個變態送給她的了。從種種蹊蹺的跡象看來,它說不定是哪個冤魂送給她的,現在,她要把它退還給那個冤魂。 “嚓!” 火柴劃著了。 碎花小鱷抓起床單,剛要點,一陣風吹過來,火柴滅了。 “嚓!” 她又劃著一根,剛剛湊近床單,又一陣風吹過來,火柴又滅了。 碎花小鱷拎起床單,快步走進寢室樓的走廊,這里沒風了,冥冥中那雙眼睛還能找到什么借口? 碎花小鱷劃著了第三根火柴,正要去點床單,突然有人大喝了一聲:“你在干什么?” 碎花小鱷一愣,趕緊吹滅了手中的火柴。這個人的聲音有點兒熟悉,她抬起頭,看見管紀律的侯先贊老師從二樓走下來。 他走到碎花小鱷跟前,看了看那張床單,又看了看她手中的火柴,口氣柔和了一些:“為什么要燒掉它呢?” 碎花小鱷不知道該說什么。 侯先贊又說:“不能在樓道里點火,引起火災怎么辦?” 碎花小鱷點點頭,心里卻罵了句:“去你媽的。” 這時,飯飯跑過來,她看了看侯先贊,小聲問碎花小鱷:“怎么了?” 碎花小鱷說:“沒什么?!?/br> 侯先贊說:“如果你不想要了,可以扔到垃圾桶里去,ok?” 碎花小鱷說:“我知道了?!?/br> 侯先贊這才走出寢室樓。 飯飯一把奪下碎花小鱷手中的床單,說:“為什么要扔掉???你真是讓人各種不懂!給我,我把它寄給山區的孩子!” 碎花小鱷實在不想再對她解釋什么了,她很累。 走回寢室的時候,飯飯滿臉神秘地說:“哎,你有沒有注意到這個侯老師的長相?” 碎花小鱷說:“跟我有什么關系?” 飯飯說:“還真有關系!我發現,他跟你長得特別像……” 碎花小鱷哭笑不得:“整天板著臉,我有那么丑?” 飯飯說:“我說的是五官結構!” 碎花小鱷不再搭理她。 兩個人回到寢室之后,飯飯立即上網,很快就查到了一個捐贈地址。正巧下午她外出,帶上床單先去了郵局。 碎花小鱷的心依然懸著。 那張床單會如此輕易就離開她嗎?它會不會掙破包裹,順原路爬回來呢? 第十四章 靈魂伴侶 下午的時候,季之末不在寢室。 碎花小鱷掀起枕頭,看了看那根棒球棒。毫無疑問,它和那張床單、那瓶可樂是一伙兒的。 碎花小鱷感覺自己很蠢,竟然把它當武器,天天枕在腦袋下。其實正好相反,它是來害她的。 這根棒球棒的材質是鋁合金,要銷毀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也許需要熔爐。 碎花小鱷拎起它,走出寢室,一直走到學校東北角的鐵柵欄邊,從縫隙中間把它扔了出去。 往回走了一段路,她回頭看了一眼,它躺在草叢中,閃著銀白色的光,冷冷的。 現在,她終于把這些不該出現的東西都清理光了,心里舒服了很多,盡管她也明白,這一切很可能只是暫時的。 學校的景物沒有任何改變,但是,由于天色變了,看起來就顯得有些陌生。熟悉的地方沒有風景,因此,碎花小鱷更喜歡古怪的天氣。 她在學校里溜達了一陣子,回到了寢室。 她剛剛走進去,一眼就看見窗臺上放著一瓶可口可樂。 她慢慢走過去,盯著它,全身開始微微顫抖,突然很想放聲大笑。 她感覺這瓶可樂在跟她對視。 可是,它沒有眼睛,沒有表情,“對視”這個詞并不成立。它只是一個靜物,老老實實地立著。 過了一會兒,飯飯進來了,季之末也進來了。 碎花小鱷轉身看了看她們,冷冷地問:“誰的可樂?” 飯飯說:“剛才我和季之末去小賣店買冰淇淋了,季之末給你買了瓶可樂回來?!?/br> 碎花小鱷突然發瘋地沖過去,抓住了季之末,用力朝墻上撞去:“誰他媽讓你給我買了???” 這是碎花小鱷第一次和季之末發生身體接觸,她太輕了,好像從外到里都是衣服。她愣愣地看著碎花小鱷,然后蹲在地上,一句話沒說,“嚶嚶”地哭起來。 飯飯一下把碎花小鱷推坐在床上:“你這人怎么回事?。俊?/br> 碎花小鱷兇巴巴地看著飯飯:“怎么,你們一起來是不是?” 飯飯也哭了:“都是一個寢室的,你怎么說動手就動手??!” 碎花小鱷“哐當”一下躺在了床上,把耳機塞進耳朵,聽mp3。 飯飯走過去把季之末拉起來,說:“別理她,她心情不好。” 其實,碎花小鱷什么都聽不進去,一直在想窗臺上的那瓶可樂。昨天晚上,飯飯為了騙她回學校,說最早那瓶來歷不明的可樂是季之末給她買的,而今天,季之末真的給她買回了一瓶可樂,換個角度,飯飯那個謊言變成真的了…… 碎花小鱷覺得這件事里藏著問題。不過,她的腦袋太亂了,或者說,問題藏得太深了,她迷失在濃霧中。 她突然坐了起來。 季之末已經回到了床上,膽怯地朝她望過來。碎花小鱷跳下床,抓起那瓶冰涼的可樂,幾下就把它擰開了,看了看瓶蓋兒,里面寫著——再來一瓶! 碎花小鱷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是的,她害怕極了,雙腿甚至都撐不住身體了,但不知為什么,她就是想笑。她害怕自己的這種笑,她懷疑自己已經瘋了,可就是控制不住,而且越笑越厲害。 飯飯真的是沒心沒肺,她走過來,試探地問:“小鱷,你怎么了?” 碎花小鱷沒理她,還在笑。 飯飯把那個瓶蓋兒接過去看了看,說:“不就是中了一瓶可樂嗎,至于笑成這樣!” 碎花小鱷終于止住了笑,看了看季之末,說:“謝謝你啊,季之末?!?/br> 季之末愣愣地看著她,不知道她什么用意。 碎花小鱷從飯飯手里拿過那個瓶蓋兒,又抓起那瓶滿滿的可樂,朝外走去。她絕對不會再喝它的。而且,從今往后,她永遠都不會再喝可樂了。 飯飯說:“哎,別這么貪,可樂歸你,把瓶蓋兒給我吧。” 碎花小鱷回過身,把可樂放在她面前,說:“可樂歸你,瓶蓋兒歸我。” 她走出寢室樓,把這個“幸運”的瓶蓋兒扔在地上,用力踩了幾腳,把它踩扁了,這才撿起來扔進了垃圾桶。 她清楚,如果把這個瓶蓋兒留下來,再去換一瓶可樂,打開后一定還會中獎,這瓶可樂將永遠在她的生活中繁衍下去。 她要斷了它的根。 這一夜很黑很黑。 碎花小鱷斷定,她的生活正在被篡改。 她沒有心力去推想了,現在,她只想休息,等待這些怪事繼續發展下去。父親說,物極必反,那么,模糊到了極點之后一定就會漸漸清晰。她等著看清他,或者她,再或者它。 這么安靜的夜,睡不著,做點什么呢? 跟另一個世界的父親聊聊? 不要再驚擾他了。 那么,想想漢哥吧。 月光朦朧,最容易產生愛情。今夜沒有月亮。 她閉上雙眼,進入幻想世界。 漢哥來了。 他上回來過一次了,輕車熟路,他輕輕打開門,躡手躡腳地走進來,準確地走到了碎花小鱷的床前。就像無邊無際的大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座挺立的島嶼,世界頓時有了變化,有了希望。 他似乎在黑暗中朝碎花小鱷微微笑了一下,然后輕輕挨著她躺下來。和上回一樣,他的影像非常真實,根本不像想出來的,而是黑暗中顯現出來的電影畫面。包括月光投在他臉上形成的陰影,隨著他的動作而變化著。 跟上回相比,碎花小鱷沒那么緊張了,她非常放松。湊近他高挺的鼻子下,貪婪地嗅著他的氣息。 他爬起來,低下頭,貼著她的臉,輕輕親吻她的嘴。 今夜,他的呼吸非常平緩,極其冷靜,唇舌不停地變化著角度和力度,他給她的不是一個吻,而是一萬個吻。 她的身體越來越軟,由固體變成了液體。就像容器漏了無數的洞,她朝著四面八方流淌。 終于,他溫軟的舌尖開始朝下移動。劃過她的下巴、脖子、乳溝、腹部,最后艱難地抵達了她的出處…… 她需要他穿透自己,變成她生命的支柱。 他似乎能讀懂她的心,壓住她,開始進入。她一下蒙了,手忙腳亂地抵抗。兩個人就像交戰的士兵,她能感覺到他太強大了,就算她推開他,他的武器依然能刺進她的身體。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狠狠地在他的胳膊上抓撓。雖然看不見,但是她感覺到他流血了,熱乎乎的。 他停止了進攻,慢慢在她旁邊躺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