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不過很快的,就在眾人心思為阿萌的懷孕而浮動時,又聽聞將軍府火急火燎地派人去太醫局里請素有婦科圣手之稱的王太醫時,眾人又忍不住想歪了,心里紛紛想道:難道是將軍夫人出什么事了?不會發生什么意外了吧?話說那位將軍夫人好像挺多事的…… 不提外頭的反應如何,王太醫被火急火燎地請來將軍府,也同眾人一般以為是早上傳出有孕的將軍夫人出什么事了,可是來到一瞧,將軍夫人氣色紅潤地坐在炕上喝茶,淡定得不行,反觀那位大楚年輕有為的將軍有些焦躁地在大廳里走著,雖然表現很優雅,但從一些細節中,可見他心中的不平靜。 王太醫摸不準發生什么事情,給兩人請安后,便過去給孕婦請脈。 結果不用說,好吃好睡不害喜不嗜睡的某人正常健康得簡直不像是孕婦。王太醫不知道大將軍在焦躁什么,吊了會子的書袋,直接表明某位孕婦很健康,又說了一些孕婦該注意的事項,便領了將軍府的管家遞來的賞銀離開了。 等太醫離開,阿萌笑瞇瞇地看他,說道:“聽到太醫說了吧,我很健康,丁點事兒都沒有,所以你不用這般小心翼翼。”說著,阿萌順便倒了杯他愛喝的君山霧尖遞給他。 虞月卓抿了抿唇,眼睛又不受控制地瞄向她平坦的腹部,眉宇仍不見輕松,“孕婦都是脆弱的,你以后別再……咳,總之你自個小心便是。” 聽出他話里有異,阿萌明媚憂傷地望了會兒天,然后不知道想起什么,湊近去打量她。她這個舉動自然又讓他會錯了意,馬上伸手托住她的腰肢,仿佛防止她跌倒一樣。 打量他片刻,阿萌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從小到大很倒霉?” 虞月卓索性將她抱到懷里,讓她直接坐到自己雙膝上,雙手從她腋下環在她腹部前,用一種保護的姿勢擁抱著她,聲音從眉腔里哼出一般。 “嗯,你從小到大都挺倒霉的。” “所以你也覺得我會繼續倒霉,然后……” “閉嘴!” 阿萌被那只大掌捂住嘴,沒法再發出聲音,但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頓時心里軟成一團。阿萌拉下他捂著自己嘴巴的大手,然手伸手摟住他的脖子,抬起臉蹭蹭他的下巴,笑瞇瞇地在上面親了一口,心里默默地說:虞月卓,我雖然倒霉,但不至于倒霉到連自己的孩子也保不住…… 溫情的時刻只有一下子,很快地一名小廝過來稟報,羅御史過府來了。 羅弘昌一下朝就直奔將軍府了,身上的朝服都沒有換呢,可想而知他的心情有多激動了。 “爹,你怎么跑這么急,來,喝口水~~” 看到羅弘昌額角汗涔涔的,阿萌很體貼地給他倒了杯茶,虞月卓趕緊請岳父大人上座,讓下人上好茶好點心。 羅弘昌喝了杯茶將氣喘勻后,開始用一種慈愛無比的視線看著阿萌,特別是阿萌那副乖巧可愛的模樣幾乎讓他一顆慈父心化成了一攤水。而且阿萌現在還懷了他的外孫,更讓他激動得不行。 “聽說你懷孕了,我自然要過來瞧瞧,這可是我第一個寶貝外孫啊。” 阿萌聽罷,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臉,大概無法體會羅弘昌這種心情。 “原來岳父大人已經知道了,月卓正準備親自上府去給岳父大人報喜呢。”虞月卓含笑道,因為羅弘昌的到來,一瞬間恢復了正常,那種恢復能力,讓阿萌自愧弗如。 “就是嘛,爹不用走這一趟,咱們過府去給你請安就是了嘛。”阿萌也接著說。 羅弘昌呵呵地笑著,瞧瞧女兒又瞧瞧女婿,心里滿意得不行,然后伸手拍著女婿的肩膀說:“好賢婿,阿萌以后就交給你了。” “阿萌是我的妻,我會好好照顧她的。”虞月卓慎重道。 作父親的自然愿意看到別的男人對自己女兒掏心掏肺的好,虞月卓的表現讓他很滿意,又拍了下虞月卓的肩膀,哈哈笑著:“好賢婿,阿萌這次有孕,我很高興。希望你們繼續努力,最好三年抱倆,多生幾個,一打也不嫌多。” “這個是自然。” ………… 阿萌看著那翁婿倆傻樂的模樣,滿臉黑線,三年抱倆、一打神馬的,好想吐槽啊,他們當她是母豬么? 午時,用完午膳后,終于將激動的羅父送走了,阿萌打了個哈欠,有點困了。 “困了就去歇息,太醫說正常的睡眠對孕婦身體好。”虞月卓馬上說道。 阿萌瞅了他幾眼,心里總覺得這樣的虞月卓真的不正常啊不正常,但她學聰明了,沒有白目地說出來,由著他去,用事實告訴他,他真的不用這么緊張的。 又被半扶半抱著回鎖瀾院,阿萌已經懶得抗議了,心里暗忖著,現在估計就這樣吧,過陣子,時間一長,等他接受了自己懷孕的事情,神馬都應該淡定了。嗯,時間是最好的證明。 阿萌想得好,但事實上……咳,還有待商榷。 剛回到鎖瀾院,阿萌低著頭數地上的青石磚時,感覺到扶著自己的男人突然變得緊繃的身體,有些迷茫地抬頭,就聽到了一道清澈漠然的聲音。 “她懷了你的小崽子了么?” 再一次地,“小崽子”這三個字讓阿萌囧得差點撲地不起,心里拽拳怒吼:嗷嗷嗷!表說小崽子了行不行?!!!誰再說她就咬死他! 不過那道清澈淡然的聲音也讓她莫名熟悉,猛地抬頭望去,不由得張大了嘴巴。 只見不遠處的墻頭上,一個穿著一身極為鮮活耀眼的橘色衣服的如玉少年輕逸悠然地坐在上頭,藍天白云的背景下,那橘色十分的鮮活明亮,迎著陽光望去,那橘色似乎變幻流動,像一團妖艷的火焰,刺激得眼球有些灼痛,心臟被狠狠地震撼著,幾乎忘記了呼吸。 阿萌一直以為那般玉質的少年最適合的應該是白色,但今天卻發現,原來鮮活耀眼的橘色更適合他,只稍望去一眼,就讓人心震憾莫名。 阿萌看得沒了反應,事實上,鎖瀾院里凡是注意到墻頭上悠然自得的少年的人,都被震憾得沒了反應,怔怔地看著藍天白云下,琉璃如妖的少年,直到一聲冷哼響起,方驚醒了眾人失落的神智。 “來人,將墻上的人給本將軍打下來。” 虞月卓偏首,微笑著說,那笑容瞬間讓阿萌打了個寒戰,直接裝作沒看到地低下頭。 第 57 章 “來人,將墻上的人給本將軍打下來。” 聽到主人的吩咐,將軍府里的侍衛們自然不會違背命令,紛紛跑過來,腳尖一點,很快地跳到墻上,朝少年出手。不過瞬息之間,墻頭上的侍衛們宛若失去生命的布偶一般,一個一個地跌下墻頭,墻頭上的少年依然悠然輕逸地坐在上頭,微風中,橘色的衣袂輕揚,看起來如一團飄動的橘色火焰,眩美而輕逸,宛若沒有重量一般。 只見墻頭上的人手一翻,解下了背在身后的背包,然后一把通體雪色的玉琴擱放在懷里,手指輕撥琴弦,無聲的弦音齊發,地上那些原本僵硬如木偶的侍衛們仿佛被上了發條的機器人,又能動了,臉上露出了謹慎的表情。 虞月卓看得皺眉,將阿萌安放在一旁,然后腳尖一點,身體如射出的弦箭般向墻頭的人飛過去,行動間從腰間抽出一條青色腰帶,手一抖,那軟綿綿的腰帶瞬間筆直,變成了一條細長劍,在陽光下泛著低調的青色芒光。 很快地,兩人在墻頭上斗在一起,一個手持長劍在空中騰挪跳動,一個端于墻頭,手撥玉琴,氣由弦發,錚錚作響。玄青色的衣袍與橘色交錯,劍氣交織,犀利而華麗的武技讓墻下的人看得目眩神迷,幾乎不能錯眼。 阿萌和院子里的所有人一般激動地看著上演的全武打,覺得這比電影里的武功還好看啊,比雜耍還有技巧,還魔術還要華麗……反正,阿萌的那顆俠女心又被勾起來了。只是,想起與虞月卓交手的是讓她怨念無比的閻離塵,阿萌激動的心情一下子消失了大半。 半晌,兩條身影錯開,端坐墻頭的依舊端坐墻頭,昂揚立于廊下的依然立于廊下,仿佛兩人沒有交手一般的平靜。 “你退步了。”墻上的人聲音依舊清清澈澈的,顯然剛才的一翻交手交沒有讓他的氣息紊亂一分,仍是那般氣定神閑。 虞月卓哼了一聲,傲然說道:“我是手下留情。”說罷,讓院子里的侍衛及下人下去后,只留了阿萌及知春知夏兩個丫環伺候著,“說吧,你今天來我這里做什么?就不能堂堂正正地走正門么?翻墻很有趣么?”名門世家出身的貴公子,雖然生性無恥了點,但卻異常地守禮,不能認同這等進門方式——當然,特殊情況例外。 “很有趣。”閻離塵很無恥地點頭。 虞月卓幾乎忍不住撫額,轉頭對正捧著茶慢慢喝著的阿萌說:“看吧,這世界上就有這般無恥的人,隨便去翻別人家的墻,還這般理直氣壯。” 阿萌深以為然地點頭。 夫妻倆的表演足以讓正常人羞愧,但閻離塵反而不覺得羞恥,大大方方地對他們點頭說了一聲:“謝謝夸獎。還有,我身上沒錢了,以后住你這里。” “……” 一瞬間,院子里的人皆心有靈犀地總結出一個結果:見過無恥的,沒見過無恥得沒下限的。 “為什么?”虞月卓問道,總覺得他接下來的話,會讓他有點接受不能。 “被個女流氓搶了,還扒光了我的衣服,這身衣服還是我從一個富家公子那里搶過來的哩。”閻離塵仿佛覺得給眾人的刺激不夠,慢慢地補充道:“不過我現在覺得原來橘色也很好看呢,以后就不穿白色的了,反正我身上也沒有錢買別的了。” 虞月卓抽著嘴角,又轉頭對阿萌說:“安排他住在茅廁好不好?” 阿萌瞅了眼閻離塵,怎么也無法想像這樣出塵脫俗的男人住在茅廁的情景——雖然說這男人的本性一點也不出塵脫俗。 “不要茅廁!”閻塵離塵語氣平平,“我要住的地方,要有黃花梨木制成的架子床,上面鋪有錦州慕家天工巧手所繡的雙面錦繡裁成的被褥,要有西域劉沙鎮特產的翡翠千鳳屏風,有京城越記所制的檀木臥榻,墻上要掛有前朝書法家和書畫家的真跡,和當世名劍,有衣柜桌椅燈燭香爐……最后還要一把象牙掛扇,要求不多,就這些吧,等我以后想到了再補充。” “……” 阿萌和兩個丫環不爭氣地張著嘴巴,呆滯地看著墻上坐著的少年一副“要求真不多,如此簡單布置就行了”的表情,心里再次認同了虞月卓的話,實在是有夠無恥的,住別人家,還提出諸多要求不說,且他說的每一樣物什,雖然不是千金難買,但要湊齊也要花上一筆不菲的銀錢,宮里的公主住著的都沒有他金貴奢華。 “……你還是住茅廁吧。”虞月卓磨牙,心里實在是氣不過,對阿萌說道:“阿萌,這個不要臉的人想要占咱們便宜,要敗光咱們養小崽子的錢財,詛咒他!” “……” 阿萌深深無力地以袖掩唇,心說不要再說“小崽子”了,她真的不想聽到“小崽子”這三個字了。最后,在某位將軍爺的要求下,阿萌只好詛咒某人從墻上摔下來。 “砰”的一聲,墻上悠然自得的橘衣少年很是狼狽地直接摔到了院子里,并且是臉朝下的狗啃泥的姿勢,什么天人之姿,什么出塵脫俗等等皆成了浮云。 眾人望天,只有虞月卓朗然大笑,心里萬分解氣。 任你武功再高能力再逆天,與某人的烏鴉嘴比起來,只有挨打的份兒。 ********** 最后虞月卓還是讓人去給閻離塵準備了房間,不過規格是按將軍府的來,雖是如此,可是仍能從一些細節中看得出那房間的一景一物皆洋溢著富貴之氣,可見虞月卓并非如口頭上那般不留情面,對閻離塵的要求還是吩咐人盡力去完成。 虞月卓雖然不承認閻離塵是師傅,但他一身武藝卻是閻離塵所授,沒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使得虞月卓只能無奈地接收了這個硬是送上門來的麻煩。阿萌沒少從虞月卓那兒了解到“閻離塵”這人的事情,理解虞月卓的做法,但仍是不妨礙她詛咒他。 阿萌也決定了,這男人比虞月卓還無恥,最好不要來惹到她,不然她再詛咒他摔個狗啃泥! 偏廳里,阿萌讓丫環上了茶點后,終于忍不住說道:“閻公子,還是先擦擦臉吧。” 虞月卓雙手環胸,也同樣看著坦然地坐在偏廳中的少年,一張布滿泥的大花臉,衣服也臟兮兮的,可是卻坦然得仿佛仍是那般出塵脫俗的模樣,雖是如此狼狽,卻無損他的氣質。虞月卓心里嗤笑,萬分滿意這個效果,算是警告他,不準對阿萌出手。 丫環打來了水后,閻離塵瞧瞧阿萌,乖乖地將臉上的泥巴清洗干凈,然后聲音平平地對他們說:“我餓了。” “……” 理直氣壯的話,卻因這人長得太完美、氣質太過出塵,使得沒有人能無視他的要求。 阿萌瞅瞅虞月卓,然后吩咐人去準備吃食。 等閻離塵吃完了東西,用帕子擦干凈嘴后,又說道:“飯后水果,我要吃荔枝。” 阿萌又瞅了眼虞月卓,吩咐人去冰窯里冰鎮的荔枝拿出來。 虞月卓額上的青筋突突地跳著,心道自己上輩子不知道做了什么孽,才會攤上這么個無恥的人,各種無恥的要求提得理直氣壯,絲毫不以為恥,讓他自愧弗如。 閻離塵剝了一顆荔枝,慢慢地吃著,然后對沉默的夫妻倆說:“聽說孕婦不能多吃荔枝,所以我多吃點,幫弟妹吃。” “滾你丫的!”虞月卓終于繃不住了,用一種十分高潔的表情蹦出了這么一句臟話。幸好偏廳里的下人被阿萌叫到外頭去伺候,不然某位將軍的本性就要被人知道了。“你到底來我這里是干什么的?” 閻離塵看向他,然后視線又移到阿萌身上,說道:“我今天回到京城時,聽到外頭的人說,弟妹有小崽子了,還請了太醫過府來,怕是會出什么事兒,所以過來瞧瞧。這是你的第一個小崽子,以后也是我的侄孫,我自然要看重。”說著,將剝好的荔枝放進嘴巴里,頓時臉頰鼓了起來,瞬間什么出塵的氣息皆沒了,反而有幾分可愛,讓阿萌不由得多瞧了兩眼,很快被發現的虞月卓黑著臉瞪回了視線。 “我哥給弟妹算過卦,弟妹命犯煞星,一生倒霉,若不注意,這孩子會是她的劫難。” “你哥?”虞月卓皺眉,沉吟半晌,問道:“是那個閻先生?以前的國師?” “對!看來你也知道。”閻離塵點點頭,無視虞月卓突然認真的表情,還有仍處于疑惑中的阿萌,淡淡地說道:“反正我現在沒錢了,也不想進宮給皇帝彈琴,沒了奉祿可領,就先住在你蹭點吃喝,順便也算是幫你個忙。不用太感謝我,雖然你沒有正式拜我為師,但在我心里你已經是我徒弟了,師傅偶爾也會幫徒弟的呢。” “那真是謝謝啊!”虞月卓很忍耐地沒有做出翻白眼這種不華麗的表情,又問道:“你確定么?” “自然。” 虞月卓的表情終于有些變了,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那好吧。” 如此,算是答應閻離塵賴住在這里的要求。 見他們談得差不多了,阿萌覺得自己有必要問一下,“什么叫命犯煞星?一生倒霉?” 閻離塵看向她,那雙無感情的琉璃眸仿佛穿透她的心一樣,“你嫁給他,不就是你很倒霉的事情?所以你倒霉的事情可多了。”手指指著虞月卓。 阿萌說不出話來,覺得閻離塵這話真是一針見血,她當初也是這般認為的。 虞月卓當場暴躁了,一腳將那盤荔枝踢飛。 閻離塵身體一動,仿佛有十幾只手一般將散在空中的荔枝接住,用盤子接住所有的荔枝,嘆息著說道:“脾氣太暴躁對孕婦和小崽子都不好,年輕人,收斂一些脾氣。好了,我不打擾你們了,去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