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大抵是看到她一副淚眼汪汪的模樣,男人有些惡劣地笑起來,挑起一邊眉毛,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很愉快的氣息。 “你哭什么?不是被咬了都不會哭的么?”虞月卓用手指捻去她臉上的淚,可是他粗礪的手指又讓她面上一陣生疼,由此可以看出,這男人估計從來沒有給誰做過這種試淚的動作。 阿萌趁著他松手之際,趕緊偏過臉躲開了他的手,然后阿萌很快知道自己此舉又惹惱了這個喜怒不定的男人,那只大手捏著她的下巴,生生將她的臉板回來。 腰好疼,下巴好疼,凡是被這個不知輕重的男人碰到的地方都好疼。阿萌忍住因為疼而流出的生理淚水,小聲地問道:“虞大將軍,你到底想干嘛?若是我曾經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拜托你明著來,不用做這種、這種……”這種破壞她名節的事情。 阿萌相信,以這時代的標準,她被個男人碰過了,已經算是不潔了。她該慶幸這個男人應該也是不想讓人發現,所以才會挑這種隱避的地方下手么? 不過阿萌此時和個男人身體緊貼著靠在一起,鼻息間也是一陣的男人身上的氣息傳來,但卻沒法讓她心跳加快生出什么害羞感,只覺得毛骨悚然,很想奪路而逃。 如此想著,阿萌又是一陣的緊張害怕,自己的武力值很低,若是這個男人想做什么,她估計逃不掉…… 聽罷她的話,虞月卓臉上故作的斯文笑容斂去,扯著唇角的模樣實在是惡劣得讓人想抽他:“你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情,反而是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呢。不過……你現在也做了一件對不起我的事情了。” “什么?”阿萌問道,腦子高速運轉起來,忙著找出路。 她游移的臉被板正,男人露出了十分惡劣的笑容,高大的身形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懷里,湊到她耳畔,輕輕柔柔地說:“阿萌,你右手臂上的傷痕還在不在呢?當初一定很疼吧?真可惜我一直沒有看到它愈合的模樣……” 阿萌瞪大眼睛,突然身體一陣輕顫,一陣寒氣從腳底躥上心頭,整個人都僵了。 “怎么了?認出我了么?”虞月卓愉快地問道,對她的箍制松了幾分。 “你……” “什么?”男人欣賞她害怕的模樣,這般膽小,如何能逃開他的掌心? 阿萌咬著牙,慢慢地說道:“你混賬!砸你!” 虞月卓目光一厲,猛然聽到破空的聲音,那種多次在生死之間徘徊掙扎的危機感讓他第一時間摟著她跳開。而他原來站在位置,一顆假山上的斷石砸在地上,入土三分,若是它直接砸到人頭上,不死也去半條命。 可是,霉運好像還沒有完,阿萌被他帶離時,腰間的衣服勾到了一塊石頭,嘶啦一聲衣服破了不說,連帶的腰間也突然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而男人也因為躲得太急,山洞太窄,后腦勺磕到一塊起的石頭。 虞月卓發出一聲悶哼,腦袋一陣暈眩,箍住她的力道也松了幾分。 阿萌見狀,趁機踹去一腳,也不管是踹到他哪里,見他終于松開了她,趕緊手腳并用地爬離開山洞。 奔出了假山山洞,阿萌看到一個少年小廝制住了知春,怨不得知春明知道她被人擄去假山也沒有吭聲。可能是太害怕了,知春焦急地看著她不敢輕舉妄動,一雙眼睛通紅通紅的。 那小廝見到她狼狽地跑出來,嘴巴瞪得老圓,一臉不可思議的模樣,仿佛很懷疑她怎么會在自家那么惡霸的主子手里逃跑。爾后想起自家主子,神色一變,也不理會他們,趕緊往假山的山洞那兒奔去。 而阿萌也趁著這個機會,扯著知春往清風院跑,心里詛咒不休。 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倒霉事兒,她再也不想做了,真是疼死老娘了! 第 5 章 兩個女人跑得飛快,活像是身后有惡鬼追一樣,不多時已經跑進了清風院里。 那少年小廝瞥了一眼,心里暗暗納悶她怎么能從他家那惡鬼一樣兇殘的將軍手心里逃跑的,等他繞到假山洞前,看到山洞里的情況,頓時有些傻眼了。 “將軍?你怎么樣了?” 少年小廝趕緊過去將虛弱地靠在山洞壁的男人扶住,湊近了聞到了一股子的血腥味,頓時臉色變了:“將軍,您……受傷了?” 小廝吃驚不已,記憶里的將軍除了初入戰場時,因年幼武藝不精受過不少的傷,后來隨著年紀的增長,武功在戰場上磨礪得越發的純熟后,已經多年未曾受過傷了。可是此時,這個素來強勢的男人竟然因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而受傷了? 虞月卓睜開眼睛,并未如小廝所想般的虛弱,雙眼反而黑亮得不可思議。虞月卓推開揣扶住自己的小廝,摸了摸后腦勺,摸到一手的血,頓時目光變得又深又沉,唇角微微揚起,不怒反樂。 小廝低下頭,從袖里掏出一條干凈的帕子遞給主子,心里暗暗為剛才逃跑的姑娘憂心。那姑娘不反抗還好,這么一反抗,不是生生激起了主子的劣根性么?主子這模樣分明是將那姑娘當成了獵物,以后還有得她受罪呢,剛才還不如讓主子折磨一翻以后別再掂記了還好一點呢。 不管小廝怎么想,虞月卓接過帕子擦了擦腦后的血,只是磕破了皮,并未如眼見的那般嚴重是。初始的昏眩過后,現在感覺已經無礙了。 “符九,她呢?” 符九知道主子問的是誰,低聲道:“已入了清風院。” “呵呵,倒是跑得夠快,看來并沒有太倒霉呢……” 聽到男人異樣的聲線所發出的笑聲,符九即便已經聽習慣了,還是覺得毛骨悚然,一股子的惡寒打從心底往上躥,讓他恨不得埋下腦袋,不愿意惹起這男人的關注。 虞月卓將頭上的血漬處理干凈,拉下發帶將頭發仔細地攏好束起,符九恭敬地上前為他整理身上的衣服,順便將沾上的灰塵拍去,不一會兒又成了那個在外人眼中風度翩翩、斯文俊雅的年輕將軍。 見虞月卓信步走出山洞,仿佛什么也沒有發生,符九趕緊說道:“將軍,您……要不要去歇息一下?”符九擔心他剛才撞到頭,會不會有什么后遺癥。 “不用了,咱們走。” “是。” ********* “嘭”的一聲,阿萌將自己的身體倒在了清風院里的一間客房的床上,這間客房是姚青青為她所準備的,每回她來姚家找姚青青玩時,便在這間客房歇息。 “小姐……嗚嗚嗚……你怎么樣了?” 知春抽抽噎噎地去找來藥箱,邊用像死了爹娘一樣的哭喪表情問。 阿萌趴在床上不想起身,感覺全身骨頭都要散了。那個男人根本是個魯男子,也不想想他的力氣對于一個柔弱的閨閣小姐而言有多重,下手真是不知輕重。 “小姐,你腰上有血,還是讓奴婢為您清理一下傷口吧。”知春繼續說道,見床上的人懶洋洋地不想動,終于忍不住哭起來:“嗚嗚嗚……小姐,都怪奴婢沒用,讓您被欺負了……” 阿萌很想堵住耳朵,知春這種哀怨的哭聲真像半夜鬼哭,腦仁都被她哭疼了。不得已只能捂住一抽一抽疼的腰部慢慢爬起身,嘆了口氣說道:“別哭了,先為我清理了傷口再到外頭哭。” “是……”知春抽抽鼻子,轉身將門窗都關了,然后又將床簾放下。 屋內的光線有些暗,但這種禁閉一樣的感覺方讓她感覺到一些安全感。可以說,她被那男人嚇著了,沒想過十幾年未曾想起過的人,會突然出現在她面前,以這樣的姿態,仍是不改那種惡性。以前她覺得那個擁有野獸一樣憤世嫉俗目光的小孩很可怕,但到底只是個旁觀者一樣看著,覺得無關緊要。現在她卻覺得那小孩長成男人后,已經是一種危險到讓人膽寒的猛獸,就像一只野性未脫的豹一般,多疑惡性又恐怖。 阿萌將外衣脫了,上身只穿了件肚兜,等她將腰側受傷的地方露出來時,一看到那道被尖銳的利石割出的一道長長的傷痕,知春頓時又噴淚了。 “拜托別哭了……”阿萌被她哭得心煩意亂。 知春就是個淚包子,可以為任何事情輕易落淚。而這種淚包子卻不是讓人厭惡的那種,反而哭泣的時候很有美感,哀哀怨怨的聲音如怨如泣,真是哭得英雄也斷腸,恨不得將全天下捧到她面前,只求她別哭了。 知春抽著鼻子,小巧的鼻子紅通通的,頗為可憐可愛。雖然哭得厲害,手下的動作卻很利落干凈,在沒有弄傷她的情況下,為她清理傷口上藥纏繃帶。這種處理傷口的手法,比起藥店里浸潤了十幾年的老大夫還要老練地道,可想而知,她這個經常倒霉的主子從小到大給了她多少機會練習,才造就她這般手藝。 “小姐,除了這里,還有別的地方受傷么?”知春說著,將她翻了個身,就想脫她的褲子。 “別啊!”阿萌慘叫一聲,趕緊捂住褲子,一副良家婦女遇到色狼的模樣。 知春被她的模樣逗笑了,撲噗一聲笑了出來,也不再哭了,嗔道:“小姐,奴婢伺候您長大,您身上哪處地方奴婢沒看過。” 阿萌嘴角一抽,心道就算是事實,但還是不習慣啊。特別是這種被人扒褲子的事情,讓她這種不太喜歡與人有肢體接觸的人極為討厭的,更遑論是給人扒衣服看自己的果體了。 “不用了,除了這里,其他地方并沒有受傷,只是骨頭有些疼罷了。”阿萌邊穿上衣服邊說。 “骨頭疼?哪里疼?”知春一聽,又緊張了。看到她要穿上那套帶血的衣服,馬上嚴厲制止,“小姐,這衣服臟了,奴婢給您再去找一件。嗯,奴婢記得上回姚小姐給您置放了幾套衣物在這里。” 知春很快便去一旁的柜子里拿來一套新的的衣服,然后很細心地幫阿萌穿衣服。阿萌木著臉,像個洋娃娃一般給自家丫環折騰,她怕自己再拒絕,知春又哭給她看了。 知春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伺候她家小姐了。因為她家小姐長得一張可愛的娃娃臉,精致小巧,伺候她穿衣打扮什么的,更是知春的最愛,特別是看到陶瓷娃娃一般的小姐被她打扮得像個面人兒一樣各種可愛時,讓知春產生一種“好想抱好想揉好想收藏”的感覺。如果知春是現代人,那么她會用一個很恰當的詞來形容她對阿萌的感情:萌殺。每天都讓她覺得萌的小姐其實都是在賣萌啊。 “小姐,您還沒有說您哪里疼呢?要不要奴婢給您按摩按摩?”全能丫環知春興致高昂地問。 “下巴疼,臉疼,腰疼,腿疼……”凡是被那個男人碰過的地方都疼。阿萌默默地心說,然后拒絕了知春按摩的提議。 穿妥了衣物,阿萌坐到窗前的長榻上,手里捧著一杯熱茶,思路很快飄到某個十幾年未見的男人身上,直到手上的茶涼了,阿萌娃娃臉上一片已是漠然,心里暗暗下了個決定。 不管那男人為何過了這么多年還是這般惡劣,反正她是不打算與他有什么交集的。相信以后她只要專心宅在府里,就不怕他猛浪到跑到她家里頭再來欺負她。本就是不相干的人,以后也不會有交集! “阿萌、阿萌……” 姚青青的呼叫聲遠遠響起,不一會兒一陣腳步聲傳來,然后門嘭的一聲被個艷光四射的美人兒踢開了,美人兒再以不符合大家閨秀的速度沖過來,撲在她身上摟住她。阿萌的腰側的傷被她碰到,疼得她發出嘶嘶的抽氣聲。 “哦,可憐的阿萌,聽說你又受傷了,為何受傷的總是你呢?太可憐了,jiejie抱抱,不疼啊……” 阿萌滿臉黑線,將黏在身上的少女推開,小心地捂著腰,說道:“青青,我年紀比你大呢。” 姚青青眨眨美目,一屁股坐在阿萌身旁,打量阿萌幾眼,嘆了口氣:“沒辦法,看到你這張臉,我就覺得自己jiejie的意識泛濫,恨不得好好愛護你。”見阿萌露出郁悶的表情,姚青青呵呵笑了一聲,關心地問道:“阿萌,你怎么又受傷了?這回傷到哪里?需要我去請大夫過來么?” 阿萌搖頭,“沒事,都是些皮rou傷,已經上了藥了,很快就好。” 聽罷,姚青青點點頭,同阿萌說起剛才在宴會上的事情。由于阿萌已經給姚老夫人祝過壽了,所以那種各家夫人貴女們聯絡感情的宴會她出不出席都不要緊,反正也不會有人介意。 “……那個虞月娟真是太討厭了,不就是有個大將軍哥哥嘛,得瑟什么。她娘親還是個姚家庶女,不過是生了個兒子有出息罷了,整得好像虞將軍是她這meimei生的一樣,有這種meimei,遲早會給虞表哥添麻煩的……” 阿萌沒細聽姚青青數落虞月娟的不是,姚青青這人雖然有點不饒人,但本性并不壞,不會暗地里使壞陷害人,給她嘴上出出氣便好了。 “青青,我想回府了。”阿萌說道。 姚青青看看天色,哦了一聲,突然說道:“你今天幾次三翻受傷,身體不太爽利,不如在這兒歇下,待明天好點再回去吧。” 阿萌搖頭,她怕自己再呆下去會生出什么意外,還是早早地走比較好。 姚青青挪不過她,只得安排人去準備馬車送阿萌回羅府。 “阿萌,改天我去羅府找你~~” “嗯,好的~” 與姚青青道別,阿萌帶著知春跟著姚府送她出去的嬤嬤一起從姚家的一處側門離開。 門前已經停放了一輛馬車,阿萌松了口氣,覺得今天的霉運應該完了。回身與嬤嬤道別后,正欲上轎時,突然一股危險的感覺令她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警覺地望去,卻見到不遠處坐在一匹黑色駿馬上的男人。 那男人本是要驅馬離開,發現她的身影,調轉馬頭,突然朝她輕輕一笑,端的是風度翩翩、俊雅端方,卻難掩黑眸里的惡意。 阿萌僵硬地看著那馬上的男人,僵硬地扯了下唇,然后以一種不符合大家閨秀的動作躥上了馬車,向車夫喝道:“快走!” 馬夫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應了聲,拉起韁繩驅馬離開。 第 6 章 馬車緩緩前行,馬蹄扣在青石板上發出青晰的嗒嗒嗒的聲音,料峭的春風從窗縫吹進來,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阿萌擁緊身上的大衣,抿著唇靠著車壁而坐,娃娃臉上一片漠然。 “小姐……”知春遞了一個手爐給她,欲言又止,最終只能說:“您先暖暖手罷。” 雙手裹住小小的暖爐,那溫暖的觸覺從指尖蔓延至心里,讓她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 她覺得自己魔癥了,竟然害怕一個本應該陌生的男人,就算原本他們應該有什么交集的,但過了十多年,再相見,他已經是名揚天下的大將軍,而她仍是個生母早逝的御史千金,不值一提,京城里多得是世家女排著隊等著嫁他,這種人根本與她沾不上邊,他會注意到自己,估計也是幼時的情份罷了。 只是…… 右手不由自主地撫上左手臂,那里有一道無法消除的傷口,即便過了十幾年,它仍留在那里。想起那男人奇異的聲線說:“阿萌,你右手臂上的傷痕還在不在呢?當初一定很疼吧?真可惜我一直沒有看到它愈合的模樣……”不禁打了個寒顫,莫名的覺得,可能……自己以后真的擺脫不了那個惡魔一樣的男人了。 這個想法一起,一股子的寒意從心底直躥,讓她突然覺得人生真的很黑暗。 明明都穿越一回了,為何她就活得這般窩囊,甚至還惹上個本性惡劣的男人呢? 知春縮在角落里咬著指甲瞅著自家小姐越來越淡漠的臉蛋,明明本應該是可愛又萌人的娃娃臉,但她家小姐人后并不太喜歡笑,一張臉也多是面無表情,使得這份可愛打了折扣。就像此時,這種漠漠的神色,渾身縈繞的郁色,讓本就膽子小的她都不敢動了。 不知過了多久,車夫吁了一聲,然后馬車停了。 羅府已經到了。 知春先下了馬車,然后恭敬地站在馬車旁,搬來小凳子,迎接自家小姐下車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