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7 章(二更)
南邊的城鎮(zhèn)很是富饒。 哪怕北方因為戰(zhàn)亂已經(jīng)亂得一團糟, 在這里都沒感受到兵荒馬亂的場景,反而很是安寧。 林戚趕在入冬之前來到了這座小城鎮(zhèn)。 他們一行十個人,在路上走了整整兩個多月, 除了一開始從走出村子, 之后找到馬車,在馬車上走了一個多月,又坐船。 整整兩個多月, 他們才安定下來。 先是賣掉了他們在路上獵到的野獸皮毛, 再在西邊巷子里租了一套三進的小院子。 這會兒剛剛收拾好, 總算能坐在院子里歇會兒。 南邊的冬季都不太冷,清風吹過來都只是稍稍有些涼意。 不過孩子們可受不得凍,這次下南路上, 幾個孩子先后感染傷寒, 好在隨性的路上有個神醫(yī)巴波,再加上他空間里的一些靈草, 孩子們都沒太受罪, 傷寒就治愈。 雖然在路上耽誤了這么長時間, 但他們待在馬車里面也是學了不少東西。 藺一這會兒已經(jīng)恢復了原先的自信,他帶著些興奮的道:“我打算去街上擺個攤。” “算命攤?”林戚好笑道:“算命的都是些老人, 越老生意越好,你個小年輕湊什么熱鬧?” 藺一挑著眉:“我可以故作老成啊。” 想想看,他心老面不老, 會不會更吸引人? 突然有些期待, 有了本事在手,他又能過以前那種, 有人捧著寶貝送上門的生活了。 林戚點著頭, “行, 那我就等著你來養(yǎng)家了。” 藺一臉上的笑意更多了些,他坐下來,“放心吧,保準沒問題。” “那既然你要養(yǎng)家,我們就說說家里的現(xiàn)狀吧。”林戚坐直身子,他道:“拋開咱們一年的房租,現(xiàn)在還有十三兩銀子,搬來之前我就已經(jīng)打聽過了,旁邊巷子有家書塾,一個人的束脩大概得三兩銀子外加半兩左右的拜師禮,咱們家有一二三四個孩子得去上書塾,那就是十四兩銀子。” 藺一眨了眨眼,有些懵,“那不是不夠嗎?” “先不說夠不夠,咱們再接著往下算。”林戚沒和他算賬,接著道:“還有三丫,女子無才便是德這種狗屁話就不說了,但是城鎮(zhèn)里沒有女子能上的書塾,也就是說我們必須請個女師父上門教學,大概一個月得十兩左右。” “……”藺一吞咽口水,那就是二十四兩 林戚還沒掰算完,他接著道:“不急,不急,咱們繼續(xù)往下說,現(xiàn)在是冬季,是不是該置辦些冬衣?一人怎么都得兩身吧,再加上厚實的被褥,粗粗算想來,二兩銀子怎么都得夠,住穿都解決,咱們再來說說吃,家里十口人,哪怕大多是孩子也吃不少東西,而且正是因為孩子還得講究營養(yǎng)……” “行了行了,爹你就別說了,家還是您來當,我人小撐不起這么大的擔子。”藺一連連說著,剛才他還想著,要將家里頂梁柱的位置給接過來,畢竟他有本事了嘛,又不是一個真小孩,哪里能讓人養(yǎng)著。 可現(xiàn)在…… 他發(fā)現(xiàn)自己是大錯特錯了。 要是單獨一人生活,想怎么過就怎么過,可他下面還有那么多弟弟meimei,并不是有銀子就能過好日子。 像他,光顧著搬進新家,又欣喜著自己學到了本事,卻完全沒想過要怎么安排自己的家人。 書塾、女夫子、冬衣、被褥。 這一切他都沒考慮過。 他只想著,等真的混出名聲來,自然有人捧著寶貝送上門,可完全沒想過,他們家現(xiàn)在并不是最缺寶貝。 缺得是真金白銀,缺得是普通人家過日子的物什。 想著弟弟meimei現(xiàn)在穿得還是帶著補丁的破衣服,每次吃rou還覺得稀罕這么想著他是真心酸,他覺得自己挺自私的,只顧著自己好不好,完全沒為家里想過。 藺一低垂著頭,很認真的問道:“爹,那你打算怎么辦。” 林戚指了指后門的方向,“租房子的時候就想過了,后門咱們可以改成一家醫(yī)館,由巴波坐堂,專治外傷。” 藺一不解,“為什么只治外傷?” 林戚看了他一樣,最后決定還是好好解釋,總覺得不解釋的話,他是真不知道原因,“因為我們沒權(quán)沒勢,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在城鎮(zhèn)里大小醫(yī)館不少,但最大的醫(yī)館就只有兩家,還都是打著一個旗號,你覺得我們的生意做起來后,那家醫(yī)館會不會有意見?” “會。”藺一不是傻子,他當然知道會。 要是對方是個好的,或許能任由他們發(fā)展下去,可要是對方不好,借著勢力對他們打壓,他們倒是不怕,但家里孩子太多,萬一沒顧上發(fā)生意外,這是誰都不想發(fā)生的事。 “但如果我們只將外傷的生意拉過來,對方對我們或許不滿,但我們也沒真將他們的生意壓制到做不成,所以會忌憚但應該不會選擇出手。”林戚說著,“再來,只有巴波一人,生意太好反而顧不上,倒不如往小的做。” 藺一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道:“那這樣賺錢嗎?” 四個弟弟和三個meimei在書塾和聘請女夫子上,每個月都得花上不少錢,感覺剛治外傷,不一定夠。 林戚笑道:“不是還有你嗎?去街上擺攤,來算命的人總得花銀子吧,憑你的能耐,每個月多多少少都能掙上一些,家里的花銷就靠你和巴波師父了。” “……”藺一突然覺得很有壓力。 要是在之前聽到這話,他一定高興的不得了,但是現(xiàn)在吧,有點點懷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林戚沒等到藺一的回答,他再一次問道:“怎么,沒信心嗎?” “不!”藺一特大聲的回答,“我肯定能掙到銀子!” 林戚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的道:“不錯,既然已經(jīng)決定,那就今天去試試吧,或許今天就能有個開門紅嗎?” “好,我現(xiàn)在就去!”藺一想都不想就答,說完后去扛個凳子,然后就往門外走。 結(jié)果沒走幾步,他就覺得不對勁了。 不是,他一開始不也是打算去算命吧? 怎么被林戚說了幾句,自己放棄當家里頂梁柱的身份,然后滿腔愧疚,最后還是扛著板凳去算命了? 現(xiàn)在的局面和他之前想出來的不就一個樣子嗎? 藺一回頭,看著坐在院子里歇息的一家之主,感覺自己被忽悠了。 敢情他現(xiàn)在還是干活的那個,活干了錢賺了,回到家還得聽林戚的指揮。 靠在椅子上的林戚微笑著,“還有事嗎?” 藺一磨牙,擠出幾個字,“沒事了。” 算了算了,看來他是斗不過這個老狐貍,還是乖乖聽話吧。 藺一所謂的擺攤,就是板著板凳坐在街邊,然后看著一個個經(jīng)過路人身上的氣,要是遇到那種肯定會倒霉又看著挺有錢的人,就隨便開口說上幾句,這次信不信無所謂,反正這人倒了霉,到時候就會回來找他。 這種事,在那個世界他是遇到過不少次,早已經(jīng)熟能生巧。 這時,正好看到一個身穿粗布衣裳的男子。 瞧著臉上灰沉沉,頭發(fā)也沒梳好顯得特別凌亂,看著就像是一個常年干著苦活的鄉(xiāng)下漢子,既貧又窮。 然而,正在他經(jīng)過藺一時,藺一開口了,“這個大哥,要不要算個命?” 男子身形一頓,隨即越過藺一就要離開。 藺一又道:“罷了罷了,看在你我有緣的份上,我免費送你幾句,我勸你別往東面走,不過走了也沒關系,你這人和狗有緣,遇狗就跟著,自然而然就有一條生路。” 說完,又加了一句,“記住了,那狗可是瘸的,可千萬被跟錯了。” 男子臉上神情不變,眼神卻帶著些厲色,他咧嘴道:“弟弟,你說什么呢?” 藺一笑了笑,什么話都沒說。 男子看了他兩眼,隨即邁步離開。 藺一沒在開口。 望著這人的背影,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舔。 這人的氣,血色中透著金光。 血色自然是血光之災。 不過也不是沒化解的法子,他從衣兜里拿出一個瘸腿的黃紙小人,用手疊了疊,瘸腿小人就成了三條腿的小狗。 他輕聲道:“去吧,給他帶帶路。” 這時,黃紙小狗飄了起來,隨風越飄越遠。 等飄過屋檐看不到,藺一才收回目光,這絕對是他未來的大財主。 金光有很多種顏色。 這人身上的金光,可是‘錢’的氣息,代表著這人很有錢,不過顯然這人遇到了什么事,不然不會裝扮成這樣。 所以啊,他得幫一幫,到時候但凡從這人指縫里露出他一些,就夠他們一家人吃喝的。 如果是以前,他絕對會故弄玄虛一番,不會這么快就露了底子。 可這次不行,他們家真的太缺銀子了,他也太想趕緊拿回銀子讓家里過上好日子。 剛剛來到這條街上,看到旁邊賣著糖葫蘆的小販,他就恨不得買上幾十串帶回家吃。 弟弟meimei們以前可沒吃過這些,他們一定會特別喜歡。 可是…… 除了屁股下的板凳之外,他身上沒有任何身外之物。 真是夠窮的。 藺一起身,正打算板著板凳回家。 反正有錢的魚兒就快上鉤,不需要繼續(xù)在這里浪費時間。 等他一走,旁邊的幾個小販就議論起來。 “我還說這人怎么坐在這里,敢情是個騙人的神棍啊。” “小小年紀不學好,在這里裝神弄鬼騙錢,還不如拿個碗來乞討。” “這孩子也是傻,隨便亂說幾句,真以為有人會相信?” “要我說等他下回來還是趕走吧,別真的被他騙到人,最后連累到我們這一街的人。” “對對,是這個理。” 幾個攤販一人接著一句,旁邊經(jīng)過的行人聽著有些好奇,便紛紛開口打聽著,“怎么了?是有什么稀罕事?” “哪有什么稀罕事,就一個半大的孩子,攔著個百姓說是給他算命,胡說八道幾句,好在對方?jīng)]責怪,要是對方是個脾氣不好的,說不準直接動手揍那小子一頓了。” “喲呵,那小子是不是以為大人都傻啊?” “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傻乎乎的。” “能讓一個孩子出來騙人,這家人的品性肯定也不行,不過之前沒見過這孩子,也不知道是誰家的。” “說不準是從北方逃難來的人,你們沒看到他身上穿得衣裳嗎?破破爛爛的,肯定不是本地的。” “要我說,官衙就不該讓這些人進城,前段時間不是有北方人進城搶劫嗎?弄得人心惶惶,生怕那些人為了一口吃的,直接拎刀殺人。” “你不知道,我家旁邊就住了從北邊逃來的一家三口,我生怕哪天晚上他們爬墻過來。” “你家那個還好,兩小口帶著個生病的孩子,看著挺和氣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他們最后會不會干些什么齷齪事。” 說著說著,話題從神棍孩子換成了北方的難民。 有些人嫌棄有些人抱著和藹的態(tài)度,畢竟從北方來的人不少,但真正犯事的也就一兩個,總不能一棍子打死一船人。 “還和氣?你看看剛剛那么小的孩子,才十來歲上下,就知道出來騙人,這種人就該打出去,不能留在城內(nèi)。” 這話一說,其他人還真沒法反駁,小小年紀就知道騙人,確實不好。 說要打出去的婆子看到周邊沒人反駁,心里特別高興,不免得意的哼哼,“我說吧,這種……” “請問下,剛剛坐在這里的孩子去哪里了?” 突然,一道聲音傳來,眾人轉(zhuǎn)頭一頭,有的不認識,可在街上擺攤的幾個小販都特驚訝。 “你不是剛剛被小孩攔下來的人嗎?” “怎么,是不是他騙了你?” “這種小騙子的話,你可千萬別信,說什么瘸腿的狗和你有緣,這不是搞笑……等會兒,你懷里抱得是條狗?” 這話落音,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他的懷里。 只見他懷里抱著的一條黃色的小腿,而且正好就是三條腿! “這……假的吧?” “會不會是那個孩子和家里人做的局?” “肯定是,不然怎么可能這么巧?” 一聲接著一聲,宦獻眼里閃過一絲不耐,他再次開口問道:“請問你們知道他在哪里嗎?” “你干嘛還找他?他就是個騙子。” “沒錯,你可別被他騙了。” 宦獻臉上帶著不喜,“到底是真是假,沒人比我清楚,我并不認為這人會是個騙子。” 如果不是自己親自經(jīng)歷,他應該也不會相信。 堂堂的宦家小少爺,會扮成這樣,還不是因為事出有因。 和家里人走散,他手無縛雞之力,本想著要是被敵方找到,必死無疑。 可就在剛才,敵人的手下找到他,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在深入險境的時候,突然在旁邊看到一條只有三條腿的小黃狗,心上一驚,然后想都不想,跟著它離開。 小黃狗就走了兩條街,可就是兩條直路,他后面跟著的人居然把他跟丟了。 這也太神奇了。 就百步不到的距離,那些人居然還能跟丟他。 要說里面沒什么道道,他是絕對不相信。 所以當小黃狗走到他身邊時,他想都不想直接將小黃狗抱上,然后再次回到這條街,打算尋尋那個孩子。 或者,不能稱之為孩子。 而是高人吧。 現(xiàn)在有人詆毀高人,宦獻十分的不喜,如果不是現(xiàn)在不能大鬧,他絕對會跟這群人大吵一頓。 懶得再理會他們,宦獻走到高人先前待的地方等著。 高人既然為他指路,那肯定會再來見他。 而且有了懷里抱著的黃狗,他心里也覺得很安定。 此時的藺一呢。 回到家就和林戚匯報了進度,然后帶著一家人出了門。 住的地方已經(jīng)收拾好,他們也該置辦些東西。 “買衣裳嗎?四水要有新衣裳穿了嗎?”出了門的四水特別的興奮,他一手抓著三姐,一手牽著七弟,走著路時蹦蹦跳跳,一點都不安分,“爹爹,我的衣裳我能自己做嗎?師父教了我裁縫,我想自己做衣裳。” 林戚還沒回答,藺一就先道,“才學了裁就想自己做?要是做壞了怎么辦?” 四水想想也是。 新衣裳要是被他做壞了,那得多心疼啊。 轉(zhuǎn)過頭,他對著七弟道:“那七弟,四哥給你做衣裳好不好?” 自己的衣裳做壞了心疼,弟弟的做壞他應該不會心疼了。 七棋拒絕,“不要。” “要嘛要嘛,我肯定能做好。” “不要!” “你要是答應四哥,以后你的襪子四哥都給你做。” “不要!” “要!” “不要!” “要!” 兩兄弟一個要一個不要,一直走到布莊都沒能商量出結(jié)論。 不過等要選新衣裳的時候,四水已經(jīng)顧不上給七弟做衣裳了,他現(xiàn)在頭疼自己該選哪一套。 林戚手里的銀子不夠多。 像那些錦衣綢緞肯定是沒法選,打算先應付的選兩套保暖的冬衣,等以后有錢了再換。 他打算的應付,對于七個孩子來說,確是天大的喜事。 除了第一個被收養(yǎng)的藺一之外,剩下的幾個孩子穿得都是舊衣,藺一一開始被原身收養(yǎng),那個時候家里的人口不多,就算不富裕但是賣點布做衣裳還是足夠。 等家里孩子越來越多,衣裳要么是本身就穿在身上,要么都是撿得人家不要的。 就是那種,打了無數(shù)補丁,每一塊完整的布料,全都有縫補后的痕跡。 所以當孩子們穿上新衣裳后,他們走起路來都有些同手同腳,手都不敢放在身子兩側(cè),就怕走的時候磨蹭弄壞新衣裳。 藺一看到弟弟meimei這般,心里有些發(fā)酸。 他發(fā)誓一定要讓弟弟meimei過上好日子,絕對不會步入前世的下場。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那天金光大魚到底上鉤了沒? …… 宦獻坐在臺階上,雙手緊緊的抱著黃毛小狗,心里是特別激動。 他真的遇到高人了,而且還特別特別厲害! 就剛剛,追他的敵人從他眼前經(jīng)過,明明視線都往他這邊望來了,就在他驚慌時,對方居然像是沒看到,然后就這么直接走了…… 這分明就是沒看到他啊。 肯定是高人的手段。 他決定了! 就是等到死,也得再這里等到高人! 當然啦,這么說有點點夸張,反正就現(xiàn)階段他還是會等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