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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老舞生在線閱讀 - 第157章 190. 苦樂

第157章 190. 苦樂

    中飯是在婺江邊兒吃的,很簡單,一葷二素一湯,兩碗飯兒,阿明會鈔的。

    婺江沒有錢塘江的一半寬,由于春雨下得時光長,黃交交的水兒倒是有點湍急,水面上漂浮著不少枯枝爛葉。不過,天空卻是碧藍藍的,水鳥的叫聲也悅耳。

    江邊的房屋,大多是兩層樓的木板房,舊不拉幾1的,像解放初期建的。飯店很小,卻也清潔。吃著的時候,糖瓶兒包里的Вp機嘀嘀嘀地響了起來,她拿出來一看,便到對面的公用電話亭去回。

    “你老公打來的?”糖瓶兒回完電話,阿明問。

    “是的,來問問布兒進得急個套。”糖瓶兒道。

    “你老公每天中午給你送飯,工作倒蠻自由的。”

    “他在食品廠值夜班,白天沒啥事體。”

    “那你們晚上都難傍到?”

    “你有想法?”

    “呵!我哪里敢有想法,問問而已。”

    “我不是你暗戀過的人嗎?”

    “那是過去,那是過去。”

    “阿明,看你緊張的,鼻頭汗都出來了。”

    “吃得熱了,吃得熱了。”

    “阿明,說實話,讀中學時你并不起眼,可現在我看你,你這人倒還是有點耐看的,而且越看越有滋味,特別是一雙蝦皮眼兒,很招惹女人動心。”

    “糖瓶兒,你表開我玩笑了,只有大眼睛、雙眼皮的男人才會叫女人動心,像我這樣小眼睛、單眼皮的怎么可能?”

    “阿明,每個人眼光不同的,青菜蘿卜,各有所好。你的臉相,不兇,不jian詐,很隨和,給人以親切感,所以有女人緣。你老婆一定不會差到那里去的。”

    “一般般。”

    吃完飯,他倆繼續進貨。只是包兒越來越重,只能進一點,歇一歇。趕到火車站,五點那一班沒車票了,只能改在六點多的一班。

    候車室里雖有吊扇,工作人員或許為了省電,扇得死樣怪氣的,天有些熱了,候車的人又多,有點燠悶。有小販來叫賣棒冰,糖瓶兒買了兩支赤豆棒冰,給了阿明一支,又去小賣部買了一筒金華酥油餅,兩瓶雪碧。

    “阿明,你會不會跳舞?”糖瓶兒笑看著阿明。

    “我不會跳舞,舞廳里倒是去過幾次。”阿明被她的笑臉笑得有點醉了。

    “9號的阿建夫婦舞跳得很好的,他們有時晚上叫我到豐樂,或者大班去跳。”

    “哦?你跟他們一起去跳舞?那么有時下午你們兩家門兒關著,也去跳舞了?”

    “是的。舞廳就這么一點兒路,騎車5分鐘也不要,下午這段時間沒生意,跳舞又不要錢,跳得差不多了,再來開門,娛樂生意兩不誤。”

    “跳舞不要錢?豐樂、大班可是高檔舞廳呀!”

    “阿建他們跟舞廳老板熟,有不少贈券,我都用不完。”

    “這樣的,那沒事去白跳跳也不錯。”

    “是的,高興么跳幾只,不高興么聽聽音樂,喝喝茶。現在,我做人的樂趣就這么一點了,一進舞廳,什么煩惱都沒有了。”

    “那你舞一定跳得很好?”

    “應該說可以。”

    “糖瓶兒,我記得中學畢業時,在山外山吃好飯,禇軍帶你跳舞,你摔了一交,我和青皮甘蔗肚皮都笑得痛了。”

    “你記性還不錯。”

    “那禇軍現在怎樣了?”

    “與汪老師軋姘頭,還jian了幼女,嚴打中劈了,好像到青海勞教去了,死了活著我不知道。”

    “那汪老師現在怎樣?”

    “當時事發后,汪老師上吊自殺了。”

    “有這種事?”

    “是呀!阿明,我有時想想,盡管現在的生活不如意,但比汪老師好多了。”

    “那時思想封閉,談不來性,不像現在開放了,自由了,男女可以亂搞了。”

    “所以嘛,汪老師如果是我們這一代人,就不會有這樣的悲劇了。形勢是不斷變化著的,現在舞廳到處開出來,要搞很方便,只是想不想搞而已。”

    “那你嫁了這么一個老公,舞廳帥哥多得是,你想搞還不容易?”

    “這方面人人都喜歡的。說句老實話,女人也不是不想,只是女人最怕男人嘴快,老酒食饑飽了,發大興,吹牛皮,在小兄弟面前說某某女人被搞過了,味道如何如何,這樣女人就很沒面子了,也不值錢了。”

    “所以你不去亂搞?”

    “當然。你以為舞廳里有好的男人嗎?女人被臭男人搞過了,像丟掉一件襯衫一樣快。”

    “糖瓶兒,我看你在中學里就有許多人追你了,褚軍不說,還有劉高中、王華等,你男人緣不差的。”

    “那時不懂床情,連握握手都怕羞,談不上什么亂搞,只覺得開心而已。”

    “不可能吧。”

    “信不信由你。”

    檢票開始了,人多得像螞蟻。阿明他們大包小包,份量又重,擠不過別人,只能落在后頭慢慢走。站臺上滿是人,都伸著頭頸等火車進站。以往阿明與老大或老三擠火車,都是一個人看著包,一個人先搶上去,然后把包從窗口拉進去。他看人這么多,便在考慮如何上車去。

    火車鳴笛進站了,人們紛紛涌動,爭先恐后,擠得貼貼實。

    “阿明,人這么多,擠不上去呀!”糖瓶兒擔心了。

    “你看住包!”阿明把包兒拉到了中間。

    從廣州到上海的火車一停,阿明看準了一個開著窗子的車窗,雙手勾住窗框,鯉魚一挺,捷如靈貓地爬進窗子里。站務員發現了,拿著一面小紅旗,吹著哨子過來,指責他爬窗,阿明理都不理她,叫糖瓶兒把包兒遞上來。只是車廂里太擠了,包兒連座位下都不能全塞進去,一只大的只能放在座位旁。

    糖瓶兒等到最后才上了車,拼命地擠到阿明這里來。那車廂里只有小的壁扇,起不了大作用,熱得乘客汗流涔涔。

    “阿明,這么擠,真的有點受不了!”糖瓶兒抹著臉汗說。

    “每次差不多都這樣的,到了義烏,上車的人還要多。”阿明已習慣了。

    “好辛苦!”

    “要掙錢,沒辦法。”

    即便想靠在座背角上舒舒服服地站也難,而義烏到后,那大人叫小孩的,小孩喊大人的,老婆老公相互喊叫的,亂嘈嘈的像一鍋熱湯,你擠我,我擠你,擠得屁兒嘣嘣響。

    “阿明,中國人真多,像螞蟻。”

    “唉,像豬似的擠在一起。”

    天黑了,夜風有些凉快起來。諸暨下去了一些人,上來的人不多,稍稍空了一些。兩人都擠站得腰酸背疼了,阿明將大包兒從座位旁邊硬拖了些出來,叫糖瓶兒坐,然后討了張報紙給她扇風。

    起早沒好好睡,人又累垮了,糖瓶兒把頭靠在腿兒上,打起瞌沖來。過了店口,她抬起頭來,也許看阿明還在給她扇風,感動了似的一把抓住他的手,拉他坐在了自家的大腿上。阿明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急忙站起身來,臉都紅了。

    糖瓶兒也站了起來,一定要阿明坐一會。阿明也站得受不了了,推辭不過,只得坐下去。沒一會兒,糖瓶兒忽然坐在了阿明的腿兒上,不站起來了,還漸漸靠在了阿明的身上。

    阿明驚得目瞪口呆,又不能推開她,何樂不為,便一手扶著她的腰,一手給她扇風。

    夜色深下來了,車廂也安靜了下來,乘客們大多瞇起了眼兒。

    “阿明,你好硬!”

    糖瓶兒忽然轉過臉兒來,幾乎咬著阿明的耳朵說。那臉兒像綻開的石榴花,雙眸比天上的星星還要明亮,閃爍的眼神更是照亮了阿明久未綢繆的心田。

    “你這么動來動去,叫我如何受得了!”阿明也貼著她的耳朵說。

    “誰叫你頂我!”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糖瓶兒,告訴你一個秘密。那一年搞活動,過九溪十八澗時,我偷看過你的腿兒,粗粗的,白白的,毫毛黑黑的,密密的,一想起,所以。。。。。。”

    “所以受不了了?”

    “是的。”

    “我也一樣,熱!”

    “還有。。。。。。”

    “阿明,你再說下去,我也。。。。。。”

    “好,不說了,不說了。”

    “阿明,就這樣坐到上海就好了。”

    “是的,我也這么想。”

    阿明緊緊地抱著她的腰兒,隨著火車的搖擺而搖擺,搖到了青春的歲月。真沒想到,奔波燦爛了歡樂,擁擠成全了美妙,原來情緣的一根線,像大地上的鐵軌,縱然隔著千山萬水,卻始終連著,盡管鐵軌上有時有雨雪,有時有霜露。

    知了兒叫得最響亮的時候,也就是太陽最毒辣的時候。小巷里很少有行人,來買布的人就更加少了。有不少店鋪中午一過就關門了,阿建夫婦、糖瓶兒也是,要到三點半左右再來開門。他們叫了幾次阿明到豐樂橋邊的豐樂歌舞廳去納凉跳舞,而且用贈券,他說“店要靠守的”,都拒絕了。

    這天午后,驕陽似火。阿明坐在店里,即便連吃棒冰,坐著不動,汗也直流。阿建夫婦、糖瓶兒又來叫他去舞廳里凉快涼快。他看著糖瓶兒的笑容,實在熬不牢了,就關上門兒隨他們去。

    豐樂歌舞廳在巷子的南頭,自行車踏過去用不了幾分鐘就到了。阿明正擱著車腳兒,驀地看見橋對面小露同兩個小姐妹騎車過來,嚇得魂靈兒都透出了。這時拔出車兒逃,肯定是要被老婆看到的,前頭一米便是豐樂橋的橋磡,磡邊長滿了竹樹,他考慮都來不及考慮,縱身跳了下去。

    “哎唷”一聲,他就爛翻在地了,想立起來都立不起來,右腳踝痛得他眼淚水、鼻里涕一大把,汗水如雨直下。他擼起褲腳管兒一看,紫紅紅的已腫得像個饅頭一般。原來那橋磡有2米多高,下面泥地上碎石無數,阿明的腳兒跳在了石子上,就扭壞了。

    他坐在地上,一邊揉著腳兒,一邊透過樹蓬兒看舞廳的大門。小露他們三個女的同站在門口似乎等著的兩個男人說了幾句,便一起進了舞廳去。

    阿明一邊慶幸沒被老婆撞著,一邊想老婆要上班如何來跳舞,雯雯哪個管?同時也恨老婆在外頭瀟灑。他揉了半天,蹺幾蹺幾2蹺到上頭來,拔出自行車,咬著牙兒回到店里去,向別人討了兩張傷筋膏藥,貼上去一直揉個不停。

    “阿明,你急個套不進來了?”

    “我們轉了個身,你的人影兒都沒了!”

    “你是怕被你阿哥罵?”

    “。。。。。。”

    阿建他們回來了,都說阿明。阿明就抬起腳兒給他們看,這下他們才曉得。

    老大來接班了,阿明慢吞吞回去,買了菜回家。雯雯正與阿芳的女兒在樓下的門口頭搞,搞得個油頭汗出。

    “雯雯,你姆媽呢?”

    “姆媽出去有事體了。”

    “到哪里去了,有沒有說?”

    “就說出去有事體。”

    “你們啥個時光回來的?”

    “托兒所中飯吃好回來的,姆媽說高溫放半天假。我睡醒了,就下來同jiejie玩。”

    阿明正炒菜燒飯里,小露回來了。阿明不敢問她去哪兒了,只告訴她腳別壞了,痛得很,走不來,拖地板什么的生活做不來。小露一臉嗡眾3他的樣子,也不說啥個話,給女兒汏浴,然后自家汏,夜飯吃好后,又蹦了出去。

    到晚上,或許由于走來走去,腳兒更腫更痛了,幾乎動不來了。房間里悶熱得要死,女兒要到樓下去,他擔心她不安全,便扶著板壁一跳一跳到樓下去。

    門口坐滿了乘凉的人。金彪電器修理店沒生意,改開飯店了,這下更成一個窠兒了,一大幫酒rou朋友都來吃,吃好就在里頭搓麻將,外頭打老k,熱鬧得一塌糊涂。

    阿芳不在,說不定跳舞兒去了。她女兒叫蘭蘭,秋天要讀小學了,就回缸兒巷來。她和雯雯很搞得攏,傍到一起就搞這樣,搞那樣,搞個不停落。這樣子也好,阿明省了不少cao心。

    【注釋】

    1舊不拉幾:杭州話,破舊之意。

    2蹺幾蹺幾:杭州話,一瘸一拐之意。

    3嗡眾:杭州話,討厭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