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141. 絮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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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頭美琴像蛐蛐草兒似的掀幾掀幾1又來掀阿明打麻將了。 這打麻將就像抽煙兒、吸毒品一樣,一旦上癮了,要戒掉也是比較難的。阿明是一根筋通到底死不倒蛋的人,對某樣東西歡喜上了,不會剎車,直要撞得了血出拉污才肯剎鑼。 不過,這個時光他還沒上癮。 麻將還是一塊頭的,因為阿明已從當月開始拿出20元交給小露去儲蓄,另加4塊去買有獎貼花,而過日子的鈔票總要留點兒的,所以袋兒里子彈不多,只能小搞搞。那敏兒來叫他打逢三進一、五塊頭的麻將,阿明擱不牢,頭頸早就縮攏了,回報個快。 杭州佬有句話叫“情場得意,賭場失意”。按著這句話兒,阿明近來與小露打得火熱,那么賭運也就不佳了。 “阿明,你這只撈污手2,昨天夜里頭是不是又摸過、捻過了?”阿明牌風不好,聽不到他的胡牌聲,美琴還要臭他。 小露隔三岔五到缸兒巷來,隔壁鄰居都有些熟悉了。美琴能干過頭,小露不大要看她,在阿明面前罵她“蝕骨分子”、“饞星婆兒”,叫阿明少同她說話。阿明也依著小露,盡量避開美琴,但打麻將,坐在一起,難免要開幾句玩笑。 “美琴,你這段時間是不是燥擱著,沒人摸你,沒人捻你,所以財神都跟著你走了?”阿明反唇相譏。 “我是一根索兒捆著,三點一線,不是廠里、大人家,就是這里,美琴一個人自由自在,又想得通,她想捻還怕沒得捻?”福祥的老婆紅英生得小巧玲瓏的,但臉色黃交交的似乎睡眠不夠,她打麻將悶聲不響的,這時也說話道。 “紅英,你表看阿明這人不咋地,找個對象還真的摜得過錢塘江。男人家就喜歡女人家漂亮,死了也做人過了。我們女人家雖然也喜歡男人家帥,但考慮更多的是能夠撐起一個家的男人,你說是不是?”美琴好像有些感嘆婚姻。 “當然啰!男人家不會掙錢兒,胡喊喊過日子,帥又當不來飯吃的。”紅英頗有同感。 美琴、紅英加上巷里頭一個女鄰居阿芳,三個В爿頭一臺戲,你一句、我一句說著男人,總離不開一個“錢”字。阿明不會掙錢兒,聽他們說話,聲聲如同針兒般戳在心口頭。 確實,這些年來,腦子里裝進了不少知識,袋兒里卻沒裝進一分錢。眼下正兒八經有對象了,最簡單的吃吃逛逛耍子兒都離不開錢兒,接下來準備結婚的化費要更多,如今對如何去掙錢一籌莫展,卻坐在麻將桌前為幾塊錢喉長氣短,有得贏也就不負時光,沒得贏還要受氣。而三個女人和一個男人打麻將,要么三洞歸一仙,要么三洞吃一仙,阿明沒麻運將三洞身上的錢兒歸到自家身上來,可憐巴巴的十幾塊錢兒反而被三洞分吃了去。 他垂頭喪氣地回自家房去,一看不對頭,門下面的縫兒里亮著燈光,再一看司匹靈鎖,也沒被撬破,一想肯定是小露來了。 “那一邊說人吃力,想休息,沒功夫,這一邊卻打麻將打得深更半夜!” 阿明一打開門兒,坐在床高頭的小露就摜過話來了。也是的,阿明已三天沒去她家了,借口也如同小露所說。 “嘿嘿,三缺一,鄰居一定要拖了我去,不打難為情的。”阿明推卸責任。 “哼!你是自家想打,不想打,他們拖得動嗎?” “是的是的。我不想打,他們拖不動的。” “扎在女人堆里,是不是沒魂靈兒了?” “對他們霉干菜、小嫂兒,沒想法,沒想法。” “想法慢慢交會來的!” “不可能的,鄰居而已。” “敏兒同燕燕也不是麻將桌上認識的嗎?” “那是他們。” “輸的?贏的?” “輸了一點。” “多少?” “六、七塊吧。” “看你這張臉孔,肯定又在謊報軍情!” “差不多,沒謊報。” “天要冷了,解百里的那件紅色的滑雪衣,我很歡喜,想叫你買來給我,你說牙筋扳牢了,這里倒好,輸了一點兒不rou疼!” “rou疼是rou疼的,但輸了給他們,總不好去討回來的。” “我看你,遲早要死在麻將桌上的!” “小搞搞,小搞搞,不會的,不會的。” 阿明坐在小露旁邊,拼命地撫摸著她的手兒,嬉皮笑臉的,企圖緩解她懊惱的心情。那棉被剛汏過,這里頭的水池太小,塞不入,水龍頭也像喳西一樣,細而小,是小露拿到勞動路去汏的,姆媽翻好再拿過來的。 “你還坐著作啥?還不去汏!”小露杏眼圓瞪。 阿明想想沒啥個事體了,便出了去洗臉刷牙,正巧美琴也在洗臉,臉高頭涂得像花兒似的,在做面膜。 “阿明,聽罵聲了?”美琴笑著,幽羅羅道。 “嘿嘿。美琴,小露假如來套你,問我的輸贏,就說輸了六、七塊,表說我輸了十多塊。”阿明就擔心造話戳破。 男人最好不要在老婆面前說造話,萬不得已時說了,也要說得圓,不會傍頭。要是造話一次兩次被戳破過后,那么老婆就不會再相信你了,樣樣事體要對你打個問號。這樣子,你在她心目中的印象就會大打折扣,也許或多或少會影響到純美的感情。 “你與美琴嘀嘀咕咕在說啥西?”阿明汏好爬上床去,小露問。 “沒說啥西,隨便說說。”阿明搪塞。 溫暖的陽光能融化掉厚厚的冰雪,熱戀中的兩個人緊貼著也同樣能融化掉臉上的惱意。 “阿明,你知道我今天為啥到你這里來嗎?”小露緊偎在阿明的胸膛上。 “看你的樣子,好像有事兒不高興。”阿明不無歉疚地撫摸著她的秀發。 “我阿爸姆媽吃夜飯的時候又吵架兒了,我心里頭煩,就到你這里來了。” “他們為啥又吵架兒了?” “還不是為了小潔的事兒。國慶節后到她家去吃飯,你去的,看到的,小潔大人的臉色木佬佬難看,說出來的話語也酸溜溜的。今天中午她大人到我家來吃飯,小潔沒來,說著說著,似乎是我們把你從小潔手上搶過去的意思。晚上我姆媽越想越氣,叫老頭兒今后少去小潔家。老頭兒喝著老酒,也發藤頭脾氣了,偏要去,就這樣吵得不肯息。阿明,我現在已是你的人了,你如果再摜掉我,我今后就在阿姐他們面前抬不起頭來了。” “我急個套會摜掉你呢?你是我心肝寶貝,歡喜你都來不及呢!” “你嘴巴上說得好聽,這兩天伴在不三不四的女人堆里,看都不來看我。” “唉!書不讀了,有時閑著,就有點想打麻將了。現在社會上打麻將成風,外婆外公不也是很喜歡打麻將,一坐就是一個下午,也不感到吃力。” “他們是從舊社會過來的人,你不一樣,既然那時光你介喜歡讀書,現在不想你去開公司,辦飯店,掙大鈔票,你自己也應該去找點有文化的事兒做做,不要老是想去賭。” “我是小搞搞,消磨消磨時光,又不是真的在賭,再說這如果算是賭,也是社會造成的。” “你又怪它了,它又沒叫你去賭。” “從前不允許,是資產階級腐朽的思想,現在雖不提倡,但也沒人來管,風頭刮過一陣子,又一個屁聲也沒有了,就像余杭塘河邊兒上的雞婆店,風頭一避過,照是照樣3又出來了。” “你不要找這個借口,找那個借口。你去怪社會作啥?要怪就怪你自家!難道你同學、小兄弟個個都去賭的嗎?” “情況不一樣。” “什個情況不一樣?比如我想叫你買件滑雪衣送給我,你不想買,我也不好強要你買;又比如有獎貼花,買了十幾塊,都摜在水汪凼里,銀行又沒有強要你買。任何事情你自己要有頭腦,想一想好做不好做,話說回來,你是個有文化的人,用不著我來多說。” “呵呵,環境蠻重要的,氛圍也蠻重要的。缸兒巷這樣一個環境,鄰居這樣一個氛圍,我的腦子就潛移默化了。小露,說實話,我讀了那么多年書,除出弄到這間房子是實實在在的,其它都是空的,也沒派上多大用場,還不如當初像子榮、寶生他們一樣去做生意好。” “你現在后悔了?” “唉!鼻頭污血都寫出,也得不到什個稿費,我現在連看書、動筆桿兒都賴得動了。” 隔壁頭兩口子為了敏兒離不離婚,為了晚上哪個上去打麻將,經常炸嚨皇天吵架兒,甚是叫阿明心煩。然而,緣分是生好的,緣來了好,緣盡了分,都是有定數的。相好的時候溝通必不可少,甚至也是很重要的。冤家夫妻淡棕棚,一滾到棉床高頭去,溝通溝通,進溝就通。這兩口子后半夜又溝通起來,叫得阿明心癢卵癢,但今夜里阿明卻不擔心這癢了,因為有心愛的小露陪伴著他。 第二天一早,阿明送小露到廠里回來,腳光兒軟軟地踏上公司的樓梯,傍見了丙千。 “阿明,這段時間你工作上自家注意點,最好不要遲到、早退,上班千萬不要豬瞌沖4,出去打個招呼,章經理在給人穿小鞋。” “這個我有數帳。丙千,小蔡被趕到下面去了,飲料批發部的經理也做不成,來了個小萬,代替他做出納。小萬是章經理的小姐妹,紅星菜場的人都曉得的。” “再告訴你一個內幕消息,敏兒也馬上要去做巡視員了,不再做勞資工作了。這巡視員名頭蠻好聽,實際上每天叫他起早下基層摸銷售動態,是個閑職。你曉得章經理的用意嗎?” “呆子呆想想都想得到,鄭經理的幾只腳兒她都要斬它斷來。” “你自家有數就好了。這次你們團里和工會共同組織去永康方巖、寧波奉化旅游,你去哪一個地方?” “工會名單還沒給我,我還沒定下來,等看一看名單再說,最好與好說的人在一起,這樣耍子兒起來開心。” “這個泮矮子害你入不了黨,我曉得你對他恨之入骨,但有時你暴露在臉孔上,我覺得這不大好。阿明,做人要能屈能伸,懂不懂?” “嗯!” “現在入黨不入黨的事體也不討論了,潘書記都自顧不下了。” “潘書記自顧不下?” “每個人都想掀掉自家頭上的蓋兒,難道你不想掀掉泮矮子這只蓋兒?” “那么,誰想掀掉潘書記這只蓋兒呢?” “阿明,多觀察,多思考,像你這樣一天到晚無心無事不求有功、只求無過地混日子,在有人想一手遮天的公司里,恐怕要吃虧的。” 【注釋】 1掀幾掀幾:杭州話,撩拔、挑動之意。 2撈污手:杭州話,撈屎手,喻不干凈、骯臟。 3照是照樣:如同以前一樣之意。 4豬瞌沖:杭州話,像豬一樣打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