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雞一叫，周平順就在院子里喊顧晴起床，喊完顧晴，又去唐燁的門上喊唐燁。

    顧晴聽到她外公的聲音，揉了揉眼睛，起床。

    一看表，才六點多，天還蒙蒙亮。

    周奶奶燒了早飯，唐燁因為早上要去醫院，沒辦法吃早餐。

    顧晴喝了口湯，就回屋收拾自己。

    收拾妥當后，給上次坐過的那位私家車司機打了電話，問他可否上來拉他們一趟。

    司機回道，“不好意思，我這會跑市里，沒辦法接單。”

    顧晴掛了電話，朝剛從衛生間出來的唐燁說道，“只能坐鄉村公交了，唐老師，你武裝好。”

    “好。”

    顧晴說完，沒看唐燁的臉，她徑直回了屋里。

    想到昨晚唐燁給她甩他寫真照的事，她就直翻白眼。

    顧晴剛要給趙大爺打電話讓他準備好早點出發，電話還沒打出去，門口的大黃狗汪汪叫不停。

    接著有人敲門。

    周平順去開了門，是趙大爺。

    趙大爺今天罕見的穿上了“新衣裳”。

    一件藏青色中山裝，腳上是新做的黑布鞋，手上提著個頗有年代感的黑皮包。

    還刮了胡子。

    周平順看著站在大門口，煥然一新的老頭，打量著他，“老趙，你過來了？”

    “周老校長，我看時間不早了，我想著我們坐公交車到鎮上，去坐慢車，實惠。”他往院子里張望，“顧老師他們起來了嗎？”

    “起來了，剛要給你打電話呢。”

    早上七點四十，有一趟慢車經過遠山鎮到甘原縣火車站停靠。

    車費一塊五。

    顧晴在院子里喊道，“趙大爺，您先進來。”

    周平順將趙大爺讓進了院子，他朝顧晴說道，“顧老師，公交車在七點二十，直接拉到火車站，我們坐上，八點就能到縣城。”

    “行，聽您的。”

    秋季的清晨，天氣潮濕陰冷，顧晴在院子里凍的候嗆，她回屋穿了件米色羊絨衫，外面套了件灰色大衣，加黑色加絨鉛筆褲。

    腳上是短靴。

    將自己包裹的暖暖的。

    然后背了雙肩包，準備出發。

    唐燁磨磨蹭蹭的從屋里出來。

    巧的是，也穿著件灰色大衣，除了跟顧晴的款式不同，顏色一模一樣。

    倆人對視，都有些驚訝。

    顧晴一看撞衫，很尷尬，剛想著進屋重新換件外套。

    這時，公路上響起了公交車的汽笛聲。

    “車來了，車來了，顧老師，唐老師，快走。”

    趙大爺手上提著舊皮包，一邊喊一邊往外跑，生怕趕不上車。

    周平順叮囑，“晴晴，和小唐快去吧，到那檢查完給我們來個電話。”

    “外公，知道了。”

    顧晴沒來得及換衣服，和唐燁追著趙大爺出去，下了坡，公交車正好停到了村委會門口。

    他們上車時，車上已經坐了三個人，張書記也在村委會門口等車。

    “張書記，你也上鎮上啊？”顧晴跟他打招呼。

    張書記視線落在顧晴和唐燁的衣服上，神色微妙。

    他笑著回，“去趟縣城。”

    邊說著，四個人一起擠上了鄉村公交。

    鄉村公交空間有限，他們四人上去，加司機已經八個人，超載。

    好在車上備有小板凳，趙大爺將座位讓給年輕人，自己要坐小板凳，卻被張書記攔住，“趙大爺，你坐這，我坐板凳。”

    “張書記，沒事，我坐板凳，我在家坐習慣了，這個挺好。”

    趙大爺一屁股坐上去，執意不讓。

    張書記看向顧晴和依舊戴著口罩的唐燁，問道，“顧老師，今天周五，你和唐老師請假了？”

    顧晴點頭，“對，唐老師身體不舒服，我們去趟醫院，順便幫趙大爺去縣城辦點事。”

    “張書記，你回家嗎？”顧晴問。

    張書記搖頭，“不是，前幾天縣城一家化肥廠搞宣傳，說有專門針對果樹的雞糞化肥，我去廠家看看化肥情況。”

    “雞糞有機肥？”顧晴還是頭一回聽這種化肥。

    車上的村民也好奇的看向了張書記。

    張書記介紹，“對，聽說是用雞糞加工的，價格實惠，我先去看看，如果實用，再給鄉親們介紹。”

    車上有其他村的三個村民，聽聞張書記的話，都來了興趣，坐在前面的都轉頭將腦袋伸到后面，朝他打聽化肥情況。

    張書記很有耐心的給大家講解，“雞糞有機肥，具有促進土壤微生物活動，改善土壤結構，減少水土流失的功能，適合果樹追肥……”

    幾個村民聽的興致勃勃，都留了張書記的電話號碼，想等張書記考察后，了解情況。

    早上的一趟車，基本上都是趕火車的，公交車會直接拉到火車站。

    張書記給大家付了車費。

    此時急著趕火車，顧晴便沒掏錢，打算回村后再給他。

    大家穿過鐵軌，到鐵軌旁邊等慢車。

    上車后有專門買票的乘務員。

    一個人一塊五。

    慢車停靠，大家擠上車，趙大爺趕緊從他兜里掏錢付車費。

    顧晴已經將一張十元紙幣遞給了乘務員，“買四張。”

    她分別指了指唐燁和張書記以及趙大爺。

    趙大爺掏了錢，要給顧晴手上塞。

    顧晴沒接，“趙大爺，您別客氣，沒多少錢。”

    慢車行駛了二十分鐘，到了甘原火車站。

    下了火車后，張書記和大家道別，去了化肥廠方向。

    顧晴攔了輛出租車，先帶趙大爺去南關十字陽光公益組織那邊辦事。

    在出租車上，她給顧媛發了微信，詢問她掛哪個大夫的號比較好。

    顧媛給她推薦了一位副主任醫師的門診。

    說是到醫院后，聯系她。

    到陽光公益組織辦公室時，是早上八點半，劉副會長剛上班，這邊早就準備好了手續，劉副會長查看了趙大爺帶來的相關證件，核實了他的信息情況后，讓趙大爺簽了字。

    劉副會長態度熱情，“趙大爺，好了，等捐助資金到位后，我們會轉交給學校，到時候讓學校開個收據就行。”

    “領導，請問，是哪里的好心人資助我家兩個孫子？我想感謝一下好心人。”趙大爺激動的打聽。

    劉副會長笑道，“趙大爺，資助人不想透露真實信息，這個您就別問了。”

    站在一旁戴著黑色口罩，穿著灰色大衣的男子，將頭上的帽子，往下壓了壓。

    “對了，小顧，明天有時間嗎？”劉副會長朝顧晴問道。

    顧晴禮貌開口，“劉副會長，明天周末，我有時間，有事嗎？”

    “是這樣，明天我們這邊有個活動，我得帶隊去下鄉，正好縣醫院那邊說今年的白內障免費手術項目已經啟動，咱們得去劉家窯鄉告知提前田奶奶，另外，你去過一次，應該知道，劉家窯鄉那邊道路不好走，天氣轉冷，下了雪后，車就沒辦法上山了，所以得提前給那邊幾個留守兒童送冬衣，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想請你和楊爍還有剛加入的顧媛走一趟。”

    顧晴當即就答應，“可以的。”

    “好，那就這么定了。”

    趙大爺的事已辦妥，他們便打算告辭，“劉副會長，那我們先走了。”

    “好，明天見。”

    劉副會長將他們送到樓道口。

    下了樓，趙大爺滿是皺紋的面容依舊懵懵的，他看向顧晴，再次確認，“顧老師，現在我們家玉強和玉斌就有人資助了是不？”

    顧晴笑道，“對，對方會資助他們到大學畢業的，今后，您的負擔大大的減輕了。”

    “這個確定嗎？會不會資助到一半，就終止了？”趙大爺問。

    顧晴遲疑，“這……”

    她也說不上。

    全程沒開過口的唐燁，聽聞趙大爺的話，突然望過來，語氣堅定，“確定。”

    “唐老師，你咋這么肯定？”趙大爺不解的看向他。

    唐燁只留兩只眼睛在外面，看不清他的神色，“都簽了字了，不會有變動，放心吧。”

    顧晴看了眼表，朝趙大爺說道，“趙大爺，我得跟唐老師去醫院，要不，我們帶你去吃點飯，然后您先回家。”

    趙大爺忙拒絕，“不吃飯了，早上才吃完出來，一點都不餓，我回家再吃，飯館的飯調料重，我吃不慣。”

    趙大爺仿佛生怕顧晴帶他去飯館似的，一口氣說了一堆。

    “行，那我們送你去坐班車。”

    往班車站走時，路過一個水果攤，趙大爺的視線落在水果攤上包裝高檔的芒果上。

    他放慢了腳步，眼神一直望著芒果，神色遲疑。

    似乎在猶豫，糾結。

    顧晴跟他并肩走著，趙大爺的表情盡數落在她眼底。

    看著老人遲疑的樣子，她心底募地泛起一絲難過。

    她停下了腳步，“趙大爺，唐老師，等等，我買點東西。”

    說著，她走到水果攤，詢問了芒果的價格。

    “兩塊五一斤。”水果攤老板娘回道。

    顧晴挑了幾個大芒果，拿了兩個袋子分開裝，然后稱秤。

    稱完后，她拿著手機掃碼付了錢。

    到車站后，她將其中一份裝芒果的袋子遞給趙大爺，“趙大爺，麻煩你把這個芒果捎回去給我外公外婆。”

    又將另一份也給了他，“這一份，是我給玉強和玉斌的。”

    趙大爺聞言，忙搖頭，“我不能拿，我也打算給孩子們買呢。”

    “趙大爺，你別客氣，快提上，玉強和玉斌這段時間表現非常好，你拿回去，就說是我獎勵他們的，這樣今后他們會更有勁頭好好學習。”

    顧晴執意將袋子給了趙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