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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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靈幻化出來的人還是宋闕的裝扮,只是他的眉心沒有一根不細瞧便看不見的金色細線,那是他已超出普通山海那些有名神仙的象征。 言梳沒找鏡靈,鏡靈卻率先找到了她。 她的書齋還未蓋起,也并未告訴梁妄自己如今身在燕京,她原先與鏡靈說好,等她定好了書齋的居所后會通知梁妄,屆時書靈再找來,只是對方顯然等不及了。 此時‘宋闕’的臉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見到言梳立刻跪地,雙手撐著地面昂起頭看向她,眼眸中倒映著她的影子道:“請書仙收下我的壽命,幫我完成心愿。” 言梳這些日子都能見到宋闕,不似第一眼見到鏡靈那般對方跪她求她都能接受,如今已有些違和感了。 “我與你說好了的。”言梳如此道。 鏡靈點頭,不堪地低下腦袋道:“我……我不在意之后變成的書能不能保存完整。” 言梳問他:“你如何得知我在燕京?” “其實……其實小人并不知您在燕京。”鏡靈低聲道:“只是小人想著很快就會變成一本書,以后日日面對的都只會是書中的公主,故而才撞起膽子,打算回來燕京,看看能不能再見奉樂公主一面。” 他聽說了花燈節皇宮會在團月湖上放畫舫,宮里的人都會出來游湖賞景,故而鏡靈早早就在湖邊等著了,他臉上戴著面具,不敢站在人群密集之處,只能躲在樹后陰暗的角落里。 結果沒等來奉樂,反而看見了言梳,那時鏡靈離得遠,匆匆一瞥以為自己見錯了,后來他不死心去皇宮門前候著,心想或許等他們回宮后還有機會,半夜又在皇宮門前看見了言梳。 鏡靈沒敢打擾,但確定言梳就在燕京。 他心里雖急,卻也沒那么急,若不是…… 言梳一語點破了他如今糟糕的狀況:“你的靈力在消失。” 鏡靈的額前起了一層薄汗,微微發顫。 是的,他的靈力在消失,這也就表示,他的壽命也在縮短。 “為何?”言梳心里奇怪。 鏡靈好好地站在她面前,身上沒貼任何符咒,可她就是能看見,鏡靈身體里的靈力在一點點被特殊力量瓦解。一旦他的靈力散盡,壽命也走到盡頭,最終如他所愿可能就變成了一面普通的銅鏡,但也不再有任何意識了。 鏡靈搖頭,他不清楚,言梳又問:“從何時開始的?” “昨夜……子時。”鏡靈知道自己在言梳跟前躲不過,只能老實交代。 言梳頓了頓,心想昨夜? 提起昨夜,她倒是想起了豐國的七皇子去過一次皇宮,七皇子的身上有鏡靈的氣息,加上皇宮上方那個玄乎的陣法,鏡靈身上的靈力是否與此有關? 只是子時她已經回去客棧,沒在皇城前守著了。 鏡靈是怕,怕言梳的書齋還沒立好,他就會死在這里,而他那卑微的心愿卻未完成,如若現在能變成一本書,書中寫好了他與奉樂的結局,哪怕中途碰見意外,這本書毀了,他也不會后悔。 更何況,很有可能不會出現意外,他能安穩地見到奉樂與她喜歡的人一起,直至暮年,見證了她幸福的一生。 言梳知他心中所想,就更不敢輕易取走鏡靈的壽命了。 倘若他的身體里綁定了某種特殊力量,壽命轉嫁在了言梳身上,與此同時那個力量還在不斷抽取,那言梳也會跟著遭殃。 原本想著麻煩些不要緊,畢竟鏡靈的壽命很長,可抵幾十個凡人。 果然,還是不該貪圖這樣的便宜,貿然入了燕京,還被對方找到。 “書仙……是要反悔嗎?”鏡靈抬眸,看向言梳的眼神里已經有了絕望。 言梳望著這雙熟悉的桃花眼,見其中痛苦,心里跟著瑟縮了一瞬,嘴快了腦子一步,不忍地道出句:“我……” 啪地一聲,茶爐內的炭火炸開了一朵小火花,將言梳從鏡靈的眸光中抽離出來。 她愣了愣神,有些意外地起身,再看向鏡靈時心中已涌上了怒意:“你敢誘我?” 鏡靈如今的樣貌,正是言梳心中在意之人的照影,也是拿捏了這一點,鏡靈才敢在與言梳對視時稍稍釋放了一點兒靈力,希望能騙得言梳答應,只要有這一句答應,他便能死纏爛打到對方實現承諾。 只可惜,就差一點。 炭爐滅去,沸騰的熱水漸漸平穩下來,言梳背對著鏡靈,不論他如何祈求,只說了句:“這次我不責怪你,你走吧,之后也別再找我了。” “書仙!”鏡靈深知自己做錯了,不住磕頭求饒,言梳沒看他,他又變成了一身黑袍:“求書仙憐憫!將我化成一本書吧!我可將一切都給書仙!” 鏡靈的聲音不停響起,言梳也不知茶樓雅間外的人是否聽見了,有沒有人探頭進來看一眼,她只是在這聲音中越來越心煩。 終于,身后的聒噪停了,言梳頓了頓,回頭看去,鏡靈已經離開,空氣中連他一絲氣息都不存留,倒是那泡了兩次原本應當淡去的忍冬香味兒漸漸散開,久久未散。 言梳不自在地朝隔壁雅間瞥去,從這處看,屏風遮掩得很好,甚至都看不出人影,言梳出了雅間走到旁邊看了一眼,青竹屏風后的桌面上放了一杯茶,是頂級的羨陽明月,味苦回甘,平常人喝不慣。 宋闕恐怕也是第一次喝,所以茶杯里茶水剩了大半,他隨鏡靈一同離開,或者說……是他把鏡靈帶走的。 即便此時人不在,言梳還是嘀咕了句:還真是走到哪兒,跟到哪兒。 就差說句陰魂不散。 從茶樓回去時,天色漸晚,言梳于客棧門前遇見了宋闕。 兩人之間隔了十幾步,一抬頭就能看見彼此,言梳見宋闕的手上提了個食盒,目光在上落了一眼。 宋闕率先抬步朝她走來,他靠近言梳習慣成自然,在距離三步時言梳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宋闕這才停下步伐,眼中的笑意淡了些,隨后又揚起來,狀似無事般將手中的食盒遞給言梳:“給你買的。” 言梳瞥了一眼雕刻著桃花涂了紅漆的食盒,大約猜到里面是什么東西,她沒接,反問了句:“你把鏡靈弄到哪兒去了?” 宋闕嘴角的笑容僵了僵,提著食盒的手堅持了片刻,見言梳真的不肯要,這才道:“只是送出城而已,你說不會責怪他,我并未對他做什么。” 言梳微微垂眸,心想宋闕行為向來溫潤,對人也很溫柔,應當也不會對她說謊。 只是宋闕所說的并未對他做出什么與言梳理解的沒做什么始終有些微偏差。 說實話,宋闕當時是有些生氣的。 他向來與人為善,總報以善意待人,也以善意看人,故而很少生氣。 言梳看向鏡靈時,鏡靈化作了他的模樣,他心中其實有些高興,至少這表示即便言梳忘記了他,但至少她的心里還有他。只是區區一個鏡靈,竟然膽敢以他的面容,施展法術誘言梳應話。 若非他使茶爐中的炭火跳躍了一瞬,言梳險些就答應了。 她答應,不是因為鏡靈的法術有多高超,而是鏡靈利用了言梳的弱點,妄圖cao控她的意識對他承諾。 宋闕生氣,鏡靈不配化成他的模樣,哪怕那是因為言梳看著他的原因也不行。 所以他在將鏡靈送出城之前,教導了他一番。 “妖與靈,只在一念之差,你可以不行好事,但不能起惡念,更不該對我的人下手,念在你沒有釀成錯誤,本仙放過你,但也要小懲大誡。”宋闕說出這話時,一只手輕柔地隔空點了一下鏡靈的眼睛。 那只于他眼前,自動幻化成言梳過去模樣的鏡靈立刻捂住了右眼,身上的幻象如碎裂的鏡片一般斑駁,他變回了周身黑袍,半跪在地不住地求饒。 宋闕的確沒有過于為難他,鏡靈缺了一只眼,這樣他日后就不能再與人對視,自然也不能再使出靈力誘人,這小小的懲罰,算不得什么。 所以宋闕饒恕了他,放他出城,叫他離言梳遠一些。 這句遠一些,便是再也不要出現在言梳面前。 從城外回來的路上,他順便買了些甜食給言梳帶回來,有桃rou蜜餞,也有酸梅果子,還有一盤綠豆糕和兩串糖葫蘆,她想吃哪個都行。 兩人于客棧前站了一會兒,忽而有風,將客棧遠處的烏云吹來,還是言梳率先進了門,宋闕才跟過去的。 此時正是晚飯時分,大堂內坐滿了人,廚娘和雜役小二都忙得很,小二手上端著一盤芝麻蒸糕放在了靠近院后門位置的桌上,言梳見到芝麻蒸糕腳下一停,心尖幾乎是瞬間停了跳動般,直到好一會兒才紊亂起來。 宋闕察覺到,言梳的呼吸都重了。 他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目光落在芝麻蒸糕上立刻明白過來,久遠的記憶從胸腔內被拉扯出,連皮帶rou地撕裂開來。 宋闕心口的位置疼到發麻,好似之前記憶上鎖的地方傷口還在新鮮滴血,被他按捺不去回想的分離場面再度如潮水般侵襲著大腦,叫囂著他是個徹頭徹底的混蛋。 言梳什么也沒想起來,加快了步伐走到后院,宋闕卻停留在原地,痛得一步也不能移開。 多年前的鏡花城街巷,賣芝麻蒸糕的店鋪剛打開店門,熱騰騰的蒸籠里是第一批蒸出的芝麻蒸糕,白白軟軟的蒸糕散發著芝麻的香氣,他就站在離那里不足十步的地方。 老板的喲呵聲由遠至近,像是在他耳畔刺耳地吼叫著。 宋闕當時不記得了,他不記得言梳還在畫舫上,他不記得那夜與言梳發生的一切,也不記得對她所有心動的瞬間。 他知道自己的記憶有些斷層,短時間內沒明白過來自己為何會于清晨站在街道上,滿身寒意,宋闕知曉自己劫數已過,便不在人間停留。 彼時太陽未升,言梳還在畫舫中等他。 宋闕覺得自己的呼吸都開始不暢了,他捂著心口的位置,猶如患有心疾的人病發,手中食盒摔在地上,里頭的吃食落了一地。 噼啪的聲音惹得眾人朝他看去,宋闕這才慢慢離開。 該是他受的,他不覺得委屈,這一切都該是他要還給言梳的,是他先忘了,是他沒有做到承諾,是他像個吃干抹凈轉頭便走的惡人,留給了言梳滿身累累傷痕。 宋闕走到兩間小屋的中間,言梳已經回房,房內點亮了兩盞燈,人影偶爾于窗扉映出,宋闕就這么筆挺地站著,涼風刮過,今夜有雨。 不過一刻鐘的時間,風轉大,廚房屋檐下掛著的玉米與熏rou啪嗒啪嗒打著木門窗,廚娘提著刀出來,見院內草木皆起,頓時收拾屋外的東西。 一場暴風之后,必有一陣暴雨。 豆大的雨滴起初還不多,客棧里剛吃完飯的人都有些蔫蔫兒的,怪這雨來得古怪。 廚娘收拾完東西見院子里還有個人站著,揉了揉眼睛瞧清了那是宋闕,連忙揚著聲音道:“宋公子!起大風要下大雨了!快回屋吧!” 宋闕聽不見廚娘說話,衣袂于風中亂糟糟地貼在身上,頭發都快被吹散了,可他無動于衷,雙眼通紅地盯著言梳房門前的石榴樹,一滴雨水落在了他的眼下,好似他落淚了般。 那石榴花怕是營養沒跟上,狂風之下落了三朵,只剩下孤零零的兩朵一個左上,一個右下,老死不相往來。 第81章 紅花 滿樹紅花,朵朵并蒂。 暴雨傾下, 申時未過天就已經黑了,暗壓的烏云大片遮蔽燕京的上空,鳥雀藏匿, 人亦躲避。 廚娘喊了兩次見宋闕無動于衷也就不管他了, 她躲進廚房時透過窗戶的小縫朝外看, 院子里的凳子籃子滿地打滾,這場暴雨預示著夏季將要來臨。 言梳聽到屋外的動靜了,轟隆隆的不是雷聲,是許多擺放的東西倒塌的聲音。靠近廚房的是柴房, 柴房旁還有木梯架子一類舊物, 那些東西倒地后被風吹跑, 撞上墻壁發出的聲響不小。 屋內兩盞燈因為門窗縫隙里吹來的風忽明忽滅,索性不影響言梳寫字。 今日遇見的事有些離奇,如若鏡靈沒有以宋闕的樣貌對她施以誘術, 她或許會軟下心腸幫他,可鏡靈的舉動敗了言梳的好感, 加上關于他的事有些復雜, 言梳也就沒有追逐下去的耐心了。 她回到客棧仔細想了想, 此事還是交給梁妄來辦。 言梳在山海待了兩千余年,從未來過人間,或許她之前對人間很熟悉,現在卻算是初來乍到,很多地方不如梁妄懂得多。 加上這三百年來,人間關于妖靈破壞規矩, 迫害凡人一事都是梁妄來管的,他繼承了他師父的衣缽,得各界稱一聲道仙, 自有其責任,言梳不淌這趟渾水,也省得麻煩。 她并未著墨太多,只將來到燕京后見到的挑了些有用的消息寫在紙上,只等屋外雨小風停,再折一張傳信鶴,將她的信送過去。 這場暴雨來得突然,毫無預兆地打在了小屋上方,言梳住的不是客棧里的上房,而后院的小屋,屋頂上陳年舊瓦經歷暴雨侵襲,險些破碎不堪。雨水順著屋頂的某處裂口流了進來,言梳能看見她床邊的一處滴答滴答,積了淺淺一個水坑。 雨水覆蓋在房屋外,將房間籠罩成了無法通風透氣的盒子,沒要多久就悶了起來,言梳覺得有些呼吸不暢,打開靠著小院的窗戶朝外看。 她的窗戶才推開,就看見站在門前的宋闕。